红楼:都是我的! 第391节

  赵驹眸色微沉,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几分淡然:“既如此,前头带路便是。”

  素云应声起身,而后脚步轻快地拐向回廊旁一条窄仄的石子路。

  这条路赵驹倒也有些印象,原是府里洒扫婆子平日里清理杂物的捷径,路面铺着的鹅卵石凹凸不平,此刻覆着层薄雪,愈发难走。

  他望着素云纤瘦的背影,见她每走几步便要回头张望一番,像是在确认身后有无旁人跟随,心中的疑虑又深了几分。

  行至月洞门处,本该直通向李纨所居的院子,素云却忽然停住脚步,侧身钻进了旁边一片竹林。

  林中积雪压着竹枝,偶尔有雪粒簌簌落下,打在肩头冰凉。

  赵驹跟着她穿过竹林,脚下的落叶混着薄雪发出细碎的声响,周遭静得只能听见两人的脚步声与彼此的呼吸。

  他留意到,沿途遇到的几个洒扫丫鬟与巡院婆子,素云都特意拉着他躲在假山后或花架旁,待那些人走远了才继续前行。

  “素云,”赵驹终于开口,声音压得极低,“你家奶奶寻我,莫非有什么不便让人知晓的事?”

  素云身子一僵,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时脸上带着几分慌乱,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侯爷恕罪,并非奶奶有意隐瞒,只是……”

  她说着,眼神不自觉地飘向别处,显然还有话没说完。

  赵驹没有再追问,只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四周,心中已经了然。

  眼下大半夜的,李纨一个守着儿子过活的寡妇,若是让旁人瞧见她遣贴身丫鬟请自己这个外男过去,明日荣国府那些个丫鬟、婆子嚼的舌根就能传得到处都是。

  素云这绕着走的小路,倒像是早就踩好的路子,连转角处那棵歪脖子老槐树都避得恰到好处,正好能挡住来往巡夜的仆役视线。

  穿过最后一道月亮门,眼前便现出三间雅致的正房,窗棂上糊着素色窗纸,里头透出暖黄的烛火,将雪夜的清冷驱散了几分。

  素云上前轻轻叩了叩门,低声道:“奶奶,侯爷到了。”

  屋内很快传来李纨温和的声音:“进来吧。”

  素云推门侧身让赵驹先进,自己则提着灯笼站在门口,待赵驹进屋后,便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只留院中的积雪偶尔被风吹得簌簌作响。

  赵驹抬眼望去,屋内陈设简洁素雅,靠墙摆着一张梨花木书案,案上堆着几卷书册与一方砚台,墙角的铜炉里燃着淡淡的檀香,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而屋子正中的八仙桌上,早已摆好了一桌酒席,几碟精致的小菜——酱色浓郁的红烧鹿筋、琥珀色的栗子焖鸡、撒了芝麻的炸五香豆泡、水晶肘子等,旁边还温着一壶黄酒。

  酒壶下垫着火炉子,氤氲出细细的水汽,将桌上的烛火都映得朦胧了几分。

  李纨穿着一身月白色绣暗纹的夹袄,发髻上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见赵驹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却难掩一丝局促:“侯爷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快请坐。”

  赵驹依言在桌旁坐下,目光扫过桌上冒着热气的酒菜,心中已有数,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大半夜劳烦珠大奶奶相邀,不知有何要事?”

  李纨上前,亲手给赵驹斟了杯黄酒。

  酒液琥珀色的光泽在杯中晃了晃,她将酒杯推到赵驹面前,双手微微交握放在膝上,语气诚恳:“侯爷,兰哥儿得了疟疾,多亏侯爷及时相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我无以为报,想着冬日天寒,备了些热菜暖酒,聊表谢意,还望侯爷莫要嫌弃。”

  赵驹指尖碰过酒杯,暖意顺着瓷壁漫上来。

  他抬眼看向李纨,见她垂着眸,长睫在烛光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语气难免柔和几分:“举手之劳,不必挂怀,兰哥儿是个好孩子,我既遇上了,断没有不管的道理。”

  李纨闻言才缓缓抬眸,目光落在赵驹脸上时,带着几分感激,又掺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

  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暗纹,轻声道:“话是这么说,可于我而言,兰哥儿便是我的命,侯爷救了他,就是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在心里。

  昨儿翻《礼记》,见‘恩有重轻,施有厚薄’,今日才知,真正的恩情,原是笔墨难书的。””

  说着,李纨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轻轻碰了下赵驹的杯子,酒液晃出细碎的涟漪。

  “侯爷,我敬您一杯,您随意就好。”话音落,她仰头便要饮下,却被赵驹抬手轻轻按住了杯沿。

  “天寒,少喝点酒。”他的声音比方才低了些,带着不易察觉的温和,指尖不经意间触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微微一顿,像是被烛火烫了般,又迅速收回手。

  李纨的耳尖悄悄泛红,垂眸避开他的视线,将酒杯放回桌上,拿起公筷给赵驹夹了块当归羊肉:“侯爷尝尝这个,冬日里最是滋补。

  我按照书里的老法子,加了些当归与生姜去膻,慢炖了三个时辰,羊肉该是炖得酥烂了,您试试合不合口味。”

  赵驹咬了口羊肉,醇厚的香气混着暖意从舌尖漫到心口,他看向李纨,见她正专注地盯着自己的碗,眼神清亮,像是在等着他的评价。

  “味道很好,劳烦你费心了,竟还依着古方烹制。”

  屋内静了下来,只有烛火偶尔噼啪作响,铜炉里的檀香慢悠悠飘着,将空气都染得有些缠绵。

  李纨似乎是正想再说些什么,指尖捏着的筷子却忽然一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白玉筷在地毯上滚了半圈,停在赵驹脚边。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弯腰去捡,而赵驹几乎是同时俯下身。

  两人的手背在烛光下撞在一起,温热的触感瞬间传来,李纨的动作猛地僵住,抬头时正好撞进赵驹的眼眸里。

  “仔细些,地上凉。”赵驹先拾起筷子,用帕子轻轻擦了擦,而后递还给她。

  李纨的目光落在赵驹递来筷子的手上,指节分明,带着刚握过酒杯的暖意。

  她没有去接,反而微微颤抖着抬起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掌心的温度带着几分灼热,连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飘忽的软意:“侯爷……这酒……许是存得有些年头了,后劲竟这样大,我……我像是有些醉了。”

  李纨说着,身子便不由自主地朝着赵驹的方向倾靠过去,肩头几乎要贴上他的胳膊,发间的墨香混着淡淡的馨香,悄然漫进赵驹的鼻尖。

  赵驹垂眸看着她,见她眼尾泛红,原本清亮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水汽,连平日里端庄的神态都添了几分迷情。

  都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懂李纨什么意思的话,那真就是个棒棰了。

  没有多余的话语,赵驹手臂微微用力,便将李纨拦腰抱起。

  她惊呼一声,下意识地环住他的脖颈,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赵驹几步走到内室的床榻边,小心翼翼地将她放下,而后俯身而上,双手撑在她身侧,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泛红的脸颊。

  烛光下,她眉梢眼角的知性温柔与此刻的羞怯慌乱交织在一起,竟生出一种格外动人的风情。

  李纨被他看得心跳如鼓,指尖紧紧攥着身下的锦被,声音细若蚊蚋:“还……还没熄灯……”

  赵驹这会光顾着低头品尝,没这个耐心,只是朝着身后随手一挥。

  只听“噗”“噗”几声轻响,屋内的几支蜡烛应声熄灭,竟是他心机之下,下意识使出了传说中‘五罗轻烟掌’的绝技。

  屋内瞬间陷入昏暗,只剩下窗外雪光映进来的一点朦胧光亮。

  空气中的馨香与酒香愈发浓郁,伴着两人交织在一起,逐渐急促的呼吸声,悄然晕开满室旖旎的春光,将冬夜的清冷彻底隔绝在外。

  屋外的雪还在下,细碎的雪粒落在青石板上,积起薄薄一层,映着月色泛着冷光。

  素云提着灯笼站在廊下,指尖冻得有些发红,却依旧警惕地盯着四周,耳朵竖着,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

  她是李纨的贴身丫鬟,自小跟在身边,最是知晓主子的难处。

  今夜奶奶遣她去请侯爷,又特意让她绕着小路走,她便隐约猜到几分缘由,只是不敢多问,只想着守好门口,不让任何人闯进来打扰。

  方才屋内还透着暖黄的烛火,隐约能听见杯盏碰撞的轻响与低低的说话声,素云的心也跟着放了些,只盼着两人能快点说完话,侯爷早些离开,免得夜长梦多。

  可就在这时,屋内原本亮着的窗户瞬间暗了下来,像是被墨汁染过一般,素云猛地一惊,手里的灯笼都晃了晃,烛火险些被风吹灭。

  她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朝着窗户的方向凑近了两步,心里满是疑惑:“怎么回事?是蜡烛燃尽了,还是……”

  她刚想抬手敲门问问情况,指尖却忽然顿在半空。

  再想起方才奶奶让她带路时的局促模样,素云的脸颊“唰”地一下红了,握着灯笼柄的手也不由得紧了紧。

  她虽是未出阁的姑娘,却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此刻屋内骤然变暗,再联想之前的种种,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素云连忙往后退了两步,将灯笼的光调暗了些,免得烛火映在窗户上,扰了屋里人的清净。

  她重新站回廊下的阴影里,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过院子入口与回廊拐角,只是耳根却红得快要滴血。

  偶尔听到外边有巡夜的婆子提着灯笼从远处走过,素云下意识低下头,假装整理衣角,待那些人走远了,才松了口气,继续守在门口。

  屋外的雪不知何时小了些,只余下风卷着零星雪粒,在廊下打着旋儿,素云的灯笼早已换了支新烛,昏黄的光在她脚边映出一小片暖影。

  她依旧保持着警惕的姿态,只是脊背微微有些发僵,偶尔抬手搓搓冻得发麻的指尖,目光始终没离开过那扇紧闭的房门。

  屋内的馨香却久久未散,混着铜炉里残余的炭香,在昏暗中织成一张柔软的大网。

  李纨侧躺着,身子还下意识有些发颤,脸颊泛着未褪的红晕,发丝有些散乱地贴在颈间。

  她轻轻靠在赵驹怀里,耳尖能清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热与平稳的心跳,这让她原本有些慌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没有半分尴尬,只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

  过了许久,李纨才缓缓抬起头,指尖轻轻划过赵驹的手臂,声音带着刚经历过情事的沙哑,又掺着几分茫然与彻悟:“侯爷……”

  她顿了顿,目光望向窗外朦胧的雪光,像是在回忆过往这些年的日子。

  守着贾兰,靠着月例度日,平日里除了教儿子读书,便是在院子里做些针线,日子过得像一潭平静的湖水,无波无澜,却也毫无滋味。

  “从前总觉得,守着兰哥儿,安安稳稳过一辈子,便是最好的归宿。”李纨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带着沉甸甸的情绪,“可今晚……我才知道,以往那些年,竟是白活了一遭。”

  说这话时,她的脸颊又红了几分,下意识地往赵驹怀里缩了缩,像是怕自己这番直白的话唐突了他。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哪怕是贴身的素云,也只见过她端庄持重的模样,从未见过她这般卸下所有伪装,袒露内心脆弱与渴望的样子。

  赵驹垂眸看着怀中人,指尖轻轻抚过她鬓边散乱的发丝,动作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指腹蹭过她温热的耳尖时,能清晰感受到她细微的颤栗。

  他如何不知李纨这些年的难处。

  自贾珠去后,她在荣国府这深宅里,守着贾兰,顶着“贞静寡妇”的名头,白天要应对府里的规矩礼教,夜里要独自熬过漫漫长冬,那些压在心底的渴望与委屈,怕是连个能诉说的人都没有。

  “往后……”赵驹的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宽慰,在昏暗中格外清晰,“往后若觉得闷了,或是想找人说说话,便让素云捎个信,只要你想,我便常来陪你。”

第463章 暖榻诉情,仙镜迷雾

  李纨望着赵驹眼底的认真,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胸前的棉被,沉默像窗外的积雪般缓缓漫开。

  她知道赵驹说的是真心话,可荣国府的规矩、旁人的口舌,像一张无形的网,死死裹着她,让她连伸手触碰这份温暖都觉得胆怯。

  半晌,李纨才幽幽一叹,睫毛上沾了点细碎的水汽,声音里满是无奈:“算了吧……我这寡妇身份,在府里本就如履薄冰,若是这事被人发现,别说我没活路,连兰哥儿的名声都要被我连累。”

  她说着,轻轻推开赵驹一些,目光飘向床榻边两人乱成一团的衣物,像是在提醒自己不能沉溺:“你若是有心,往后……往后对兰哥儿多照看些就是了。”

  赵驹的手还停在她腰腹间,指尖触到的肌肤细腻温热。

  他微微用力,又将人揽回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几分沙哑的笃定:“你放心,兰哥儿我定会照拂。

  况且这孩子性子沉稳,又肯下苦功读书,本就是个有志气的,说不定将来不用我操心,自己就能闯出名堂来。”

  这话并非他随口宽慰。

  贾兰后边长大成人,可是考中了举人,给李纨挣来旁人艳羡的荣光。

  只是等贾兰功成名就时,她早已耗干了半生心血,在那份荣耀到来之前,便匆匆离开了人世。

  那份凤冠霞帔,她终究没来得及披上就是了。

  李纨听得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丝希冀,却又很快被现实压下去:“借侯爷吉言吧……我只求他能平平安安长大,将来能有口饭吃,不被人欺负,便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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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勇毅侯府的夜已深,院外积雪反射着冷白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内室,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银纹。

  赵驹半靠在铺着锦缎软垫的床榻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怀表冰凉的鎏金外壳,目光落在表盘上,看着那根纤细的指针,伴着怀表内芯轻细的“咔哒”声,缓缓划过十二点的刻度。

  可这笑意没持续多久,他却是忽然一愣,盖因脑海中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桃李春风结子完,到头谁似一盆兰。

  如冰水好空相妒,枉与他人作笑谈。”

  紧接着,还没等赵驹反应过来,就听见脑海中的声音继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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