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都是我的! 第3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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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保龄侯府。

  京中勋贵圈里,史家是一门特殊的存在。

  祖上功勋卓著,荫及子孙,竟出了一门双侯的罕见殊荣,兄长史鼐承袭了祖上传下来的保龄侯爵位,弟弟史鼎亦蒙受皇恩,被封为忠靖侯。

  双侯并立,门楣光耀,足以令无数世家侧目。

  然而,在这显赫声名之下,史家内部的氛围却并非外人想象的那般煊赫张扬,反而透着一股刻意经营的、近乎紧绷的“谨慎”与“清俭”。

  已故长房留下的孤女史湘云,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她自幼父母双亡,无依无靠,只得由两位叔叔、两位婶婶轮流抚养。

  虽说都是至亲,且家门显赫,但寄人篱下的生活终究难免看人脸色、体会冷暖。

  保龄侯府住一阵,忠靖侯府住一阵,看似风光,其中的辗转与小心翼翼,唯有她自己知晓。

  眼下这段时日,恰是轮到她住在保龄侯史鼐的府上。

  保龄侯夫人治家严谨,尤重“俭朴”之名,府中用度虽不至于真正短绌,但一切陈设用物皆力求低调,不尚奢华,下人们也被约束得格外规矩,整个府邸都弥漫着一种压抑的安静。

  史鼐从外边回来,风尘仆仆,正欲先去沐浴更衣,卸下一身疲惫,却见自家夫人坐在厅内,眉头微蹙,面上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愁色。

  他不由得停下脚步,好奇地问了一句:“夫人这是怎么了?何事烦心?”

  保龄侯夫人闻声抬头,见是丈夫回来,叹了口气,将手中捏着的信笺递了过去,语气无奈道:“还能为了什么?还不是云丫头的事。”

  史鼐只当是侄女史湘云又不耐烦做那些针线活计,闹了小性子。

  他一边解着外袍的扣子,一边随口道:“云儿年纪小,性子活泼些也是常情,如今咱们家既已表明了心迹,投靠了陛下,有些场面上的功夫也不必做得太过。

  那些女红之类的,她若实在不喜,吩咐针线房的人去做便是了,何苦拘着她亲自操劳,没得惹孩子不高兴。”

  保龄侯夫人听了丈夫这话,非但没舒展眉头,反而又重重叹了口气,声音里添了几分棘手为难:“若只是因为针线活计倒还好了!

  是荣国府那位老封君又派人送了信来,叫咱们明儿一早将云儿送去荣国府那边住一段时日,说是想她想得紧。

  偏生来信的时候云儿也在,这会正吵着闹着收拾行李呢。”

  史鼐解扣子的手顿时停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无语。

  之前贾母好几次派人来请,他寻了个由头,只说湘云回了她外祖家探亲,人不在顺天府,原想着能推脱一阵,缓一缓再说。

  哪里能料到,他那姑母贾母竟是这般不依不饶,态度如此坚决,连这点转圜的余地都不给,直接又下了“最后通牒”。

  这……这可真是……

  史鼐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觉得额角隐隐作痛。

  沉默在厅内弥漫了许久,只听得见史鼐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他揉了揉发痛的额角,终于迟疑着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确定:“云儿她这般积极……莫非是看上了宝玉?”

  保龄侯夫人闻言,脸上那愁苦之色更浓。

  她摇了摇头,语气沉重:“若只是那贾宝玉,我反倒不必如此发愁了,那孩子虽得老太太宠爱,但文不成武不就,性子又那般……荒唐。

  云儿若真只是一时糊涂看上了他,我自有法子让她歇了心思,大不了日后寻个由头回了老太太便是,总不至于太过难办。”

  史鼐听得一愣,不是贾宝玉?那还能有谁?

  他心中猛地划过一个人影,不由得惊愕地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提高了些许:“夫人的意思是……难不成……是勇毅侯?!”

  保龄侯夫人重重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里充满了无奈和担忧:“可不是?老爷难道没察觉?

  自打上次勇毅侯在城外献俘,这顺天府里,但凡是家里有适龄待嫁姑娘的,哪个不暗暗留意、心生向往?

  咱们家云儿……虽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终究也是个怀春的年纪。

  那日亲眼见着,又听了些外间的传闻,我瞧着她那段时日就有些神思不属,做针线都时常发呆……只怕也是存了些不该有的心思。”

  史鼐听完,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方才那点公务带来的疲惫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烦恼冲击得无影无踪。

  他重重地坐回椅子里,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若是别家的青年才俊,哪怕是王府的世子,只要史湘云真心喜欢,他这做叔叔的,豁出这张老脸,上门去探探口风、说说亲事,也不是不能考虑。

  毕竟史家一门双侯,门第摆在这里,云儿自身品貌也是一等一的出挑,配谁也不算高攀。

  可偏偏是勇毅侯!

  那可是勇毅侯啊!

  年纪轻轻便简在帝心,手握实权,圣眷正浓,前途不可限量的人物这且不说,最关键的是,人家已经有了婚约!还是陛下亲自定下的!

  这桩婚事,满京城谁人不知?

  陛下金口玉言,岂容他人置喙?更别说去横插一杠子了!

  他史家要是敢在这个时候,跑去跟勇毅侯提什么结亲的想法,那岂不是明目张胆地打陛下的脸?

  史鼐越想越是心乱如麻,他简直不敢深想下去,难道……难道要让他大哥大嫂留下的唯一骨血,他们史家嫡支的正经小姐,去给那勇毅侯做姨娘?!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史鼐自己狠狠掐灭了。

  且不说云丫头自己愿不愿意,就是他史鼐,也万万丢不起这个人!

  史家再怎么谨慎低调,也是一门双侯的勋贵门第,让侯府嫡亲的小姐去给人做妾?

  这要是传出去,他史鼐和史鼎兄弟俩立刻就会成为全京城的笑柄!脊梁骨都要被人戳断!

  到时候,“苛待兄长遗孤”、“罔顾人伦”、“为了攀附权贵不惜让侄女为妾”……种种罪名,只怕弹劾的奏折能像雪片一样飞到陛下的御案上,摞得比山还高!

  史家好不容易才重新站稳的这点脚跟,怕不是顷刻间就能塌得干干净净。

  夫妻二人相对无言,皆是愁眉不展。

  史鼐揉着愈发胀痛的额角,保龄侯夫人则是望着那封仿佛烫手山芋般的信笺,连连叹息。

  “罢了罢了,”史鼐最终疲惫地挥了挥手,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多想无益,明日……就按姑母的意思,早早备好车马,你亲自看着,多派几个稳妥的婆子丫鬟跟着,将云丫头送过去吧。”

  保龄侯夫人也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只得无奈点头应下:“也只好如此了,但愿到了荣国府,有老太太看着,人多热闹,她能分散些心思,别再钻那牛角尖才好。”

  话虽如此,两人心中却都沉甸甸的,丝毫没有轻松之感。

  这一夜,保龄侯府的正房内,烛火亮了许久。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一辆装饰低调却不失侯府体面的青帷马车便从保龄侯府侧门驶出,在一众仆妇丫鬟的簇拥下,朝着荣国府的方向缓缓行去。

第432章 意外冲突,纨绔被拿

  顺天府城外,码头。

  京杭大运河至此而终,粼粼波光汇入浑河。

  这处码头乃是漕运抵京的最后门户,南来北往的粮船、货船、客舟皆于此停泊,千帆林立,万舸争流,终日里号子声、吆喝声、算盘珠响不绝于耳。

  此处不仅是物资流通的咽喉,更是大景朝经济的命脉所在,断无因前番事故便长久封闭之理。

  故而眼下,码头大部份区域依旧车水马龙,扛包的力夫、点验的胥吏、讨价还价的商贾摩肩接踵,空气里混杂着河水腥气、汗水与各种货物的复杂味道,喧嚣鼎沸,一切如常。

  然而,就在这片繁忙景象的边缘,原先那巨大的银库所在地,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库房坍塌的废墟已被清理大半,但地面仍残留着焦黑灼烧的恐怖痕迹,如同一个巨大的伤疤。

  以此为中心,方圆百步被官兵拿绳子拉起了严密的警戒线,持戈甲士五步一岗,十步一哨,面色冷峻,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警戒圈内,景象更为惊人。

  但见数十名工匠模样的汉子,正围着十几个新砌起的土黄色熔炉忙碌不休。

  炉膛内炭火熊熊,鼓风机呼哧作响,喷吐着灼人的热浪。

  另有更多役夫,赤着上身,汗流浃背,正用铁锹、铁耙,甚至徒手,从地下深处挖掘刨取出大块大块凝结着泥土、沙石和残碎木料的怪异硬块。

  那便是当日被那场大火焚毁熔融,后又冷却凝固,与地基泥土深深嵌合在一起的官银。

  这些价值不菲的“银土”混合物被不断送入熔炉高温煅烧。

  技艺老道的工匠们小心控制着火候,待炉温达到极致,杂质与银液逐渐分离。

  炽热的、闪烁着诱人白光的银水最终从炉嘴缓缓流入特制的模具,再次凝固成略显粗糙但分量十足的银锭。

  空气中弥漫着焦土、金属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熔炉旁的热浪短暂驱散寒冷,但稍远一些,监工的官兵们不得不踩着脚,搓着手,呵气取暖。

  就在这时,一艘挂着“薛”字灯笼的客船破开冰凌,缓缓靠岸。

  船身吃水颇深,显是载货不少。

  薛蟠裹着一件厚厚的玄色貂皮大氅,领口毛茸茸地围着他那张似乎又圆润了几分的脸。

  他缩着脖子从船舱里钻出来,立刻被寒风呛得咳嗽了一声。

  “这鬼天气!”他嘟囔着,紧了紧大氅,踩着搭好的跳板踏上码头冻得硬实的土地。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长随,也个个穿得臃肿,正呵着白气,指挥着脚夫们从船上搬下大大小小裹得严实的箱笼。

  薛蟠习惯性地想摇扇子,手从怀里摸出那把泥金折扇,刚打开一半就被寒风灌得一个激灵,赶紧又合上塞了回去。

  他正缩着脖子催促脚夫快搬箱笼,眼角余光瞥见自家货物堆放处紧挨着那戒备森严的警戒线。

  几个笨重的大箱子几乎要碰到官兵划出的界限,脚夫们搬抬得束手束脚,不时要紧张地瞟一眼那些持戈甲士,生怕越界惹祸。

  薛蟠瞧着那片炉火熊熊、役夫忙碌的废墟,好奇心压过了寒意,便拢了拢大氅,朝离得最近的一个看守小队长凑近几步,脸上挤出些笑意,试探着问道:“这位军爷,辛苦辛苦。

  打听个事儿,这边……闹这么大动静,是在忙活什么呢?我前阵子离京时可还没这阵仗。”

  那小队长冻得脸颊发青,见薛蟠衣着华贵,身后仆从如云,倒也没立刻呵斥,只是依旧板着脸,公事公办地回道:“奉上命,清理废库,熔炼地下的官银,闲杂人等不得靠近,以免妨碍公务。”

  薛蟠一听“熔炼官银”,眼睛顿时亮了亮,皇商的本能让他对金银之事格外敏感。

  他忍不住又往前蹭了半步,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套近乎的意味:“哦?原来是这事儿!我说呢……这得费老鼻子劲了吧?天寒地冻的,从地里刨银子,能炼出多少成色?”

  小队长眉头一皱,显然不愿多谈细节,语气硬了几分:“此乃朝廷公务,详情岂是我等能议论的?阁下若是无事,还请速速离开,此地不容窥探!”

  薛蟠碰了个软钉子,心下有些不快,但看着对方冷硬的脸色和周围甲士警惕的目光,那点不快又变成了焦躁。

  他回头指了指自家那几个堵在路口的箱笼,语气带上了几分抱怨:“军爷,您看,你们这圈的地方忒大,我这货船刚到的,好些笨重家伙什儿,实在没地儿搁放,搬起来磕磕绊绊的,万一碰坏了可是大损失。

  您行个方便,这绳子能不能稍稍往后挪那么一丁点儿?就一丁点儿!给我腾条路出来就成!”

  小队长闻言,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手按上了腰刀柄,声音斩钉截铁:“旁边已经留有搬运货物的通道,警戒范围乃上官严令划定,一寸一厘不得更改!尔等若再滞留碍事,休怪军法无情!”

  薛蟠好歹也是薛家家主,当着这么多下人和码头众人的面,被一个小军官如此毫不客气地驳回,脸上顿时挂不住了。

  那点好奇和套近乎的心思瞬间被恼怒取代,胖脸涨得通红,提高了嗓门:“嘿!你怎么说话呢?爷好声好气跟你商量,你倒拿起乔来了!

  不过是挪根绳子的事儿,能碍着你什么劳什子公务?我看你就是诚心刁难!”

  他这一嚷,附近几名甲士立刻警觉地转头看来,戈尖微抬。

  小队长眼神一厉,上前一步,喝道:“放肆!再敢喧哗纠缠,便以妨碍公务罪拿下!来人!”

  见对方动真格的,薛蟠身后的长随们吓得魂飞魄散,连忙一拥而上,有的拦在薛蟠身前作揖赔笑:“军爷息怒!军爷息怒!我家大爷绝无此意!”

  其余的则死命拉着薛蟠往后拖:“大爷!咱不跟他们一般见识,咱挪地方,这就挪!”

  薛蟠被自家人抱着拦着,看着官兵们冷冰冰的刀枪和毫无转圜余地的态度,一股邪火憋在胸口,却也不敢真跟官兵动手,只得一边被拖着后退,一边兀自嘴硬地骂道:“好……好你们个臭丘八的!爷记住你了!等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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