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受微表情分析拷打的压力实在太大，张老师本就是近乎精疲力竭的状态，已经撑不住了；不如自己主动说，这样还能够获得某种类似于【倾诉】的舒缓作用。
“录音笔不关。”南祝仁却道。
南祝仁看着张老师的表情，确认这不是那种不做不行的事情。
那就不做，免得给对方有重新掌握事态的错觉，进而在后续的谈话中拉扯，浪费时间。
张老师的表情抽了抽，他咬牙像是像骂什么，却发现自己真的提不起来一点力气。
两个呼吸之后，才像是泄气一样说道：“你……真的会微表情分析？那种东西是靠人眼和人脑能学会和运用的？”
“会。”
“……能测谎的？我说假话你能知道？”
南祝仁点头，又加了一层压力：“能知道。比如你刚刚说的自己的情感生活都是假的，你其实不爱你的老婆，生活也不幸福——至少没你说的那么爱，那么幸福。”
“……你要保证不把我们的录音泄露出去。”
南祝仁眨了眨眼：“我保证。”
这是能够让对方交谈的基础，就不再叠加压力了，一松一弛才是王道。
张老师咬了咬牙，彻底放弃挣扎。
“既然你已经知道李明路和陈捷都有……问题，那你肯定能理解，我们绝对不会把有问题的档案留下来，那是自找麻烦。”
合理。
南祝仁点头：“但是？”
张老师抿了抿嘴：“但是，像咨询记录一样的东西好删，因为它们对后续造不成什么影响，只留下时间表这种用来计算咨询时长的基础信息就行；但用药记录不能删，这个很重要，所以还留下了。”
南祝仁问道：“用药记录为什么这么重要？”
张老师回答得理所当然：“因为关系到钱啊。”
南祝仁垂下眼睛，咬了咬牙。
“那李明路和陈捷的用药记录在哪里？”
今天两章加起来有五千字哦。
第135章 各自的工作
“我们诊所创始人兼股东有两人，一个是你的老师……从前的老师，老林；还有一个是老刘。”
“他们一个在江大当教授，负责坐镇咨询；一个在江大附属医院当精神科主任，负责医药的部分。”
“开始的时候，老林和老刘都会根据每个来访者的症状，在不会造成危害的情况下，把药量拉高到来访者能够承受极限的90%左右；这可能确实不合理，但合法。在这种情况下，每个来访者能够额外给咨询师多提供每月千余元乃至几千的收入，手上来访者越多，收入就越多。”
“这种情况下，药物成瘾也会最大程度地保留咨询师手中的来访者做长期的咨询，不至于让来访者只做几次咨询就流失，因此咨询费也源源不断。”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对于来访者，都是，有筛选的。我们都会选择那些家境中产往上的来访者，他们有足够的经济实力承担咨询费和药费，让来访者哪怕脱产也能够维持足够好的生活，我们不是什么钱都赚的……毕竟以他们的情况，不找我们也会找其他人，钱总要被人赚走，为什么不是我们赚呢，对吧？”
“一切本来都在平稳地往前发展……”
“直到你，南祝仁，直到你的那个案例出了岔子，我们诊所就变得不一样了。你那个来访者具体的情况是老林负责的，他没有跟我们说，也不让我们插手。”
“后来老林告诉我们，是有一些一直被我们忽略的隐患在那一次爆发了。我们后来重新调整了用药，用一部分的中药保健药物代替了一部分的处方药，降低对于来访者生理的影响；再就是大家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技法使用，尽可能地用【人本主义】，增加来访者的【移情】几率，并且拒绝转接，以此拉长咨询周期。”
“你的事情出了之后，过往来访者的档案也进行了一次大清查，能删的全删，不能删的就简化，真正能用的，也就我跟你说的那个‘药单’了，上面有来访者的用药记录，这应该就是你想要的了。”
“像是李明路和陈捷的情况，用药记录一般都做两份：一份是假的，留在我们的诊所里面做流水记录；一份真的，则由给来访者做咨询的责任咨询师自己保管。只有在年末对账的时候，真正的药单才会由这些来访者的责任咨询师带回诊所，统一计算，做账。”
“因为这些用药也关系到咨询师自己的分成，所以大家格外重视。”
“陈捷的药单在去年年底已经做过账了，做完账、分完钱的个人的药单都会销毁；但应该有个总的账本，在老林自己那里，这东西都是老林自己收着的，不在我们诊所里面。”
“至于李明路，他的情况也比较复杂。据我所知，他的具体情况是由老林的一个学生负责的。”
“还有……”
……
心里完成立场转变，达成自我和解之后，张老师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祝仁似乎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似乎又没有。
刘林心理诊所的手段被揭秘了，但是南祝仁的心情根本就没有变得更好。
同时，陈捷和李明路的关键信息依旧还不够明晰。
桌面上的迷雾已经驱散了大半，关键的地方却还是被阴影笼罩着。
但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
【接下来，就差最后一环了。】南祝仁心想，【现在手头的东西虽然还不能够彻底解决问题、达成致命一击，但最起码可以先解决身边的某些问题了……】
他心事重重地迈出咨询室的大门，脸上阴沉的样子像是真的有什么困扰自己极深的问题，好似一个真的需要心理咨询加药物干预的来访者。
他被引到休息室里面，一开门，就见到了聊得正火热的胡老师和女前台。
“……”
室内的气氛和南祝仁的脸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休息室内就只有一男一女。
男的眉飞色舞，手舞足蹈，拿出了浑身解数；女的笑靥如花，同时心花怒放，时不时在男方不经意间的肢体接触后低头说一句“讨厌”，却也不经意间把身体贴得更近。
如果不是室内开了空调，南祝仁差点就要以为是这俩人聊天的气氛让冬天的室内暖起来了。
“哟，老弟。”
看到现在名为“胡仁祝”的南祝仁进门，络腮胡立刻一招手。
女前台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做出矜持的专业样子，轻抹一把包臀裙后站起来对胡老师道：“胡先生的问题刚刚我都已经解答了，我现在需要回去工作了，如果还有什么不懂的话，随时联系我~”
络腮胡伸手点了点自己的手机，脸上露出坏笑：“当然~”
女前台往外走去。在距离南祝仁两步远的地方，她特地拢了拢头发，然后一昂脖子，一挺腰，踩着小高跟“噔噔噔”地走远了。
胡老师的脸上还残留着好似余韵一般的笑容，还在回味刚刚的对话。
南祝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胡老师。
静。
然后，胡老师的表情开始一点一点收敛。
“老弟你……咨询完了？结束得挺快啊。”
“你这边也挺顺利啊。”南祝仁淡淡道，“没把正事忘了吧？”
胡老师拍了拍脸，手动调整了自己的表情，放松了一下长时间保持笑容而显得有些僵硬的肌肉。
“看看门外，没人吧？”
南祝仁淡淡道：“没人。”
“要不我们回去再聊吧，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录音机窃听器之类的？”
南祝仁扶了扶额头：“少看点奇怪的书和电影。”
“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嘛，谨慎点好。而且万一真有窃听呢？电视剧里确实都是这么演的！”
“这是在国内……而且真要说电视剧里面的话，不经常有类似‘角色一和角色二各自获得情报但没有第一时间交流，结果其中一人被敌人杀害导致情报没能交付从而让努力一场空，然后又多拍了十几集剧情’这样的情节发生吗？”
“啊……”
络腮胡听得愣了愣：“我们这回这么危险的吗？”
今天暂时一更，之后几天可能也是。
虽然期末虽然考完试了，但还有几个大论文的作业没交。
最迟1月10日恢复一天两更，因为作业那时候就要交了……
第136章 胡老师：算了，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然不会，我随口一说。”南祝仁长叹一口气，“说说看你都知道了什么吧，如果有遗漏，我现在还能杀个回马枪，再去查漏补缺一下。”
胡老师点了点头，开始诉说自己的收获——
首先，胡老师和女前台加了微信。
胡老师强调：“加的是工作微信。”
南祝仁抿了抿嘴，总觉得这种情况下夸也不对，鄙夷也不对。
“小心【移情】。”南祝仁提醒，“还有【反移情】。”
“不可能。”胡老师撇撇嘴，“我们天天看的都是谁，都是小佳和翁主管！她……比起来就差远了。”
嗯……嗯？
南祝仁先点了点头，又眨眨眼顿住了：“你的潜意识反应有点不太对劲。”
胡老师呼吸一滞，面不改色地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
“我说说我都知道了什么吧。”
“首先，我刚刚以你的‘哥哥’的身份，诉说了对你的情况的担忧，表达了后期继续咨询的意愿之后，她第一时间向我推荐了高价、长期的咨询套餐。”
“在我因为长期担心作为‘弟弟’的你，而也需要咨询的时候。”胡老师瞥了南祝仁一眼，“她也同样向我直接推荐了长咨询的套餐。”
行为过于销售化了。
胡老师摸了摸有漂亮胡子的下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虽然这种行为很讨厌，不过出现在有销售提成的岗位上面也是挺常见的，现在很多公司都会不管消费者的情况直接推荐最贵的产品。但是……”
南祝仁接过话头：“这是心理诊所，在‘这里’出现‘这样’的行为，就不太合适了。”
就好像去医院看病，因为一点擦伤就被拉去拍X光然后上夹板，因为着凉感冒就拉去打生理盐水然后开了好几盒抗生素。
过火了。
胡老师颇为认可地点头：“在我表达了购买长套餐的意愿之后，她的态度就热情很多了。”
南祝仁点头：“你没直接付款吧？”
“当然没有。”
仅仅表达付钱的意愿，最后不付钱就能够获得付了钱之后的待遇。
胡老师确实高手。
“找你帮忙果然没错，换个人还真办不到。”南祝仁抬手示意，“你继续。”
“然后我们的话题就开始更加深入——当然，主要还是围绕各自的日常生活的方面，随后在我的引导下逐渐聚焦在了她的工作生活。”
胡老师如数家珍：“按照她的说法，这个心理诊所的‘生意’很不错，每个咨询师基本都能够保证每周至少四个咨询；同时虽然咨询师的分成是保密的，但是由于扁平化的管理结构，每个咨询师都只有分管咨询的股东——也就是你的老师——作为上司，基本上每个人都相当于是诊所的‘合伙人’，所以分成都在50%乃至以上。”
胡老师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露出肉眼可见的羡慕：“当然，这个数字是前台的猜测。”
南祝仁默默道：“哪怕只是猜测都能足够让人想跳槽了吧？”
胡老师眨眨眼，然后狠狠拍两下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表情调整过来。
好在他的胡子足够漂亮，哪怕脸被拍红了也有大片的范围被掩盖住了，让红印不会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