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六瞧在眼里，连忙说道：“此处无需诸位操心，稍后我便叫了人来修缮。”
工匠们这才放下心来，各自将工具妥善收好，随着赵驹二人往库房方向走去。
一路上，赵驹有意与工匠们闲聊，希望能了解到更多有关于火铳的情况。
老张头重重叹了口气，感慨道：“伯爷，咱神机营，以前那可是威风得很。
可这些年，上面的人瞎折腾，好多东西被变卖，留下的火铳又缺乏维护，实在是可惜。”
另一名工匠也跟着附和：“是啊，那些火铳搁置太久，早就破旧不堪了，如今还能不能正常使用，实在不好说。”
待到库房，几位工匠望着陈列其中的火铳，瞬间便沉浸于检视之中，目光专注。
良久，赵驹见老张头等工匠反复摩挲着火铳，神色凝重，终是忍不住开口询问：“情况如何？”
老张头缓缓摇头，眉头紧蹙，仿若一个“川”字，满脸无奈道：“伯爷，这些火铳损坏得比我想象中还要严重。
铳膛磨损、弯曲，还有不少地方生锈，要修复，可得费一番功夫。”
赵驹摆了摆手，沉稳说道：“莫急，待本伯爷回去便将去了工部的那批工匠带回来。
尔等先用心维护好这批火铳，本伯爷自会向陛下请命，让你们专司火铳之事，往后不用再做那些个杂事了。”
几位工匠闻言，眼中瞬间闪过惊喜与感激之色。
老张头眼眶微微泛红，双手抱拳，恭敬道：“伯爷如此厚待，我等定当肝脑涂地，竭尽全力！”
第161章 哀帝纪
赵驹对当下火铳之威极为好奇，旋即命工匠挑选几支尚可使用的，当场试射。
张老头等一众工匠，不敢稍有懈怠，赶忙精挑细选出几支保存尚好的火铳，仔细地将上头的铜锈一一拂拭干净。
随后，众人手持火铳，大步迈向演武场。
老张头拿起通条，将铳管清理一番，紧接着倒入火药，再放入一枚铅弹，又用通条压实。
待其将药捻插入火门，而后侧身，恭敬地向赵驹拱手禀道：“伯爷，可以了，现在点火？”
赵驹颔首示意，老张头遂将火铳稳稳对准五十步开外的靶垛，而后取出火折子，凑近药捻。
“嗤”的一声轻响，药捻瞬间燃着，火星如灵动的蛇信，沿着药捻飞速游走，转瞬便没入火门之中。
刹那间，一声轰然巨响震得众人耳鼓生疼，火铳猛地喷吐出一道橙红色的烈焰，滚滚浓烟随之翻涌弥漫。
老张头那握着火铳的手不禁微微一抖，显然后坐力不小。
那枚铅弹恰似离弦之箭，裹挟着烈烈风声，朝着靶垛电射而去。
眨眼间，铅弹重重命中靶垛，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靶垛上赫然出现一个幽深的孔洞，周遭木板被震得粉碎，木屑四下飞溅。
赵驹眼中闪过一抹惊喜，疾步朝着靶垛走去。
他俯身细细查看弹孔，只见孔洞直径颇大，周围木板呈现出明显的撕裂之态，足见这火铳在五十步之距的威力不容小觑。
“好！这威力着实可观。”赵驹忍不住赞道。
老张头与一众工匠脸上也浮现出欣慰之色。
老张头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伯爷，这火铳在五十步之内，对付寻常皮甲、木盾，自是游刃有余。
只是……”
赵驹转头看向老张头，问道：“只是什么？但说无妨。”
老张头叹了口气，说道：“伯爷，这火铳射程有限，百步开外，威力便大打折扣，且精度堪忧，实难命中目标。
再者，若遇敌方身着重甲，怕是要逼近至二十步内，方能奏效。”
赵驹摆了摆手，沉声道：“此事我自有计较，你们只需将火铳修缮完备即可。”
言罢，他又转头看向老张头，问道：“这火铳，咱们能否自行仿制？”
老张头略一迟疑，回道：“仿制自然可行，只是铳管的制作殊为不易，一个工匠每月至多能制成一根。
即便算上先前那批工匠，恐也需耗费不少时日。”
赵驹闻言，先是面露欣喜之色，旋即陷入沉思。
少顷，他开口问道：“从民间招募工匠襄助，是否可行？”
老张头思忖片刻，点了点头，说道：“铳管制作工艺不算繁复，民间工匠应能胜任。
只是，伯爷，招募工匠并非难事，可这材料供应却颇为棘手。
制作铳管需用青铜，且质量必须上乘，否则铳管极易炸膛，危及使用火铳的将士性命。”
赵驹摆了摆手，神色从容，说道：“此事不必挂怀，先全力将这批火铳修缮妥当。
至于材料，本伯爷自会设法解决。”
没多久，新军军中负责运输缁重的青闵军便是来到了神机营驻地，带队的是刘猛。
赵驹近来专注于破锋军的训练，还时常前往其他各军视察情况，一来二去，两人自然很是熟稔。
一番寒暄之后，刘猛当即便是指挥青闵军众多将士，将神机营的器械辎重迁移至破锋军驻地。
待神机营迁移至破锋军驻地时，暮色已悄然笼罩大地。
夜幕笼罩之下，太和殿犹如一座散发着光芒的巍峨堡垒。
殿内灯火通明，盏盏宫灯高悬，柔和而明亮的光线倾洒而下，将殿内的每一处角落都映照得纤毫毕现。
雕梁画栋在灯光的映衬下，愈发显得金碧辉煌，散发着皇家独有的威严与庄重。
太和殿内，安朔帝并未如往常那般埋首于奏折堆中，而是手持一卷《汉书》，悠然品阅。
戴权轻手轻脚踏入太和殿，趋至安朔帝近前，低声禀道：“陛下，勇毅伯求见。”
安朔帝闻言，微微挑眉，心中虽疑惑赵驹此来何事，却仍是淡然下令：“宣。”
未几，赵驹自殿外阔步而入，至御前行礼参拜。
安朔帝见礼毕，开口问道：“爱卿这会应当是忙于搬移神机营才对，怎得有空入宫？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赵驹神色凝重，沉声道：“陛下，方才臣忙着处理神机营的事，却是忘记了写个折子跟您说说神机营的情况。”
安朔帝摆了摆手，语气随意道：“此前朕便与你说过，以王子腾那等能耐，神机营内里想必是混乱不堪。
若无特别情况，爱卿将原先那批将领安置到闲散职位便好，此类琐事，不必一一向朕奏报。”
赵驹微微皱眉，向安朔帝拱手道：“陛下，臣刚前往神机营，已将指挥使殷赟拿下。”
安朔帝听闻，原本舒展的眉峰瞬间蹙起，追问道：“他所犯何事？”
赵驹神色愈发凝重，朗声道：“臣前往神机营点兵，竟发现此处吃空饷现象极为严重，多达七八成。
库房物资亦遭肆意挪用，如今的神机营，除去数百老兵，已然沦为空壳。”
安朔帝脸上怒色一闪而过，手中玉如意重重磕在龙案之上，“砰”的一声脆响，于空旷的太和殿内久久回荡。
“这群蛀虫！竟如此胆大包天！”安朔帝怒目圆睁，眼中似要喷出熊熊怒火。
他这一辈子，最是憎恶贪官污吏，尤其是贪了他银子的那种。
赵驹微微一顿，接着禀道：“那殷赟及其麾下数位指挥佥事，治军极为松弛。
臣抵达神机营时，竟仅有一名指挥守备在勉强维持事务。”
“更有甚者，待臣宣读陛下旨意后，此人竟公然质疑，称臣假传圣旨。”
安朔帝闻言，勃然大怒，“噌”地站起身来，龙袍猎猎作响，厉声喝道：“那逆贼如今在何处？”
赵驹拱手回禀：“现已被臣关押于破锋军军营之中。”
安朔帝面色阴沉如铁，眼眸中怒火熊熊，沉声道：“回去将此人押解至刑部大牢，朕即刻命戴权率皇城司彻查此事。”
赵驹拱手赞道：“陛下圣明！臣甫一接管神机营，便即刻命人严守消息，想来此刻，神机营那几位指挥佥事尚不知情。”
安朔帝颔首，对赵驹的谨慎行事颇为赞许。
旋即，他扬声唤道：“戴权！”
俄顷，戴权自外匆匆步入，神色恭谨，先行大礼，而后垂手侍立一旁。
安朔帝命道：“速将成顺安、钱新杰、岳翔等人押入大狱，彻查神机营贪墨一案！”
这几人，正是神机营原先的几位指挥佥事。
戴权躬身领命，言辞恳切：“陛下放心，老奴定当竭尽全力，深挖彻查，绝不姑息！”
待戴权退下，安朔帝望向赵驹，神色关切，开口问道：“神机营的火铳状况如何？”
赵驹微微摇头，面上满是惋惜之色，回道：“情况颇为棘手。
原神机营守备孙成虽偶有维护之举，可终究并非行家里手。
如今神机营内工匠稀缺，若要重新启用那批火铳，恐还需些时日。”
安朔帝摆了摆手，说道：“工部不是还有一批匠人吗？你将他们带回神机营便是。”
赵驹微微欠身，若有所思地说：“陛下圣明，只是神机营现有的工匠数量实在太少，即便有工部匠人相助，修复与制造火铳依旧困难重重。
臣打算在民间招募手艺精湛的铁匠与火器匠人，扩充神机营的工匠队伍。
如此双管齐下，或许能加快火铳修复与制造的进程。”
安朔帝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爱卿思虑甚是周全。
只是民间匠人鱼龙混杂，招募时务必谨慎筛选，切不可让心怀叵测之人混入军营。”
赵驹抱拳行礼，应道：“陛下放心，臣定会仔细甄别。
此外，神机营的火铳制造工艺也亟待改进。
如今洋人那边或许已有更为先进的火器设计，臣欲对神机营的火铳加以改良，提升其威力与精准度。”
安朔帝沉思片刻，点头应允：“此事可行，但火器制造乃军中机密，万不可泄露。
如有必要，可将招募来的匠人安置在破锋军驻地附近，以便管理与监督。”
将神机营贪污之事，一股脑儿都推给安朔帝处置后，赵驹拱手行礼告辞，欲转身离去，却是被安朔帝给拦了下来。
赵驹抬眸望向安朔帝，恭谨问道：“陛下，不知还有何事吩咐？”
安朔帝目光沉沉，落在赵驹身上，神色莫测，缓缓开口：“爱卿今年可有十六了？”
赵驹闻言，微微一怔，旋即躬身答道：“回陛下，臣今年刚好十六。”
安朔帝微微颔首，若有所思道：“如此，倒是比孝义亲王与孝和亲王二人，还要年幼几岁。
爱卿可曾见过他们？”
赵驹心中疑惑顿生，不明白安朔帝此问何意，却也不敢有丝毫隐瞒，如实回道：“此前在金吾卫值守时，处理过孝和亲王闹事纵马一事。
至于孝义亲王……”
他略作停顿，还是接着说道：“臣曾经在街上见到过，但并未打过交道。”
安朔帝听闻，不禁轻“哦”一声，面露好奇之色，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赵驹略带讪然，拱手回道：“此前宁国府贾蓉大婚，迎亲之时，臣于远处得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