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守信沉声吩咐道。
……
“这这这……这不对劲吧?”
李婉站在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之中,完全看傻眼了。
庭院里有流水还是活水。有假山,有山泉还是活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充满了诗情画意,好像神仙居住的地方一样。
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而是没见过格调这么高雅的。
来到泰山郡,李婉才知道泰山羊氏的势力有多大!简直离大谱!
“婉娘终于来了啊,这边请。”
一身淡绿色襦裙,头上插着金钗的羊徽瑜走上前来,拉着李婉的手笑道。看到认识的人,李婉也是松了口气。
她心有余悸道:“瑜娘子派人来通传了一声,妾不知真伪,险些误了大事。”
“唉,都是我御下不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来我书房里坐坐吧。”
羊徽瑜对李琬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的手进了书房。
其实羊徽瑜御下的手段很高明,压根不存在办不办得好事情的问题。之所以匆忙通传,只是想考验一下李婉是不是和自己性格相合的人。
如果和自己投缘,那么必定信任,一定会来泰山郡。
如果心存疑虑,那就是无法互信,也就没有来此的必要了。之后李婉在洛阳无论遭遇什么破事,都跟她无关。
平日里羊徽瑜就是个非常喜欢给别人“打分”的人,要看得顺眼的人,她才会结交。
在书房落座之后,李婉环顾四周,看了看书房内的陈设,心中不由得连连感叹。
羊徽瑜书房里的书籍好多啊!而且都还是写在绢帛和纸张上的那种书,说明是抄录不久的,甚至很可能是羊氏一族提供原版,专门请文士抄录的。
其财力之雄厚,人脉之广泛可见一斑。
“我为你夫君安排了一件差事,待他伐蜀归来就能上任,上次我已经与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羊徽瑜柔声问道,尽管她已经表现出极大善意,但依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记得呢,妾十分感念瑜娘子的恩情。”
李婉点点头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面前这位司马师继室,既然可以让石守信身居高位,那自然也能将其踩进谷底。
“我原本运作泰山郡主簿之职,现在感觉还是太勉强了,配不上石敢当,所以我想让他成为泰山郡太守。
本来呢,这个职务预计是由我侄儿羊篇担任的,但是羊氏毕竟是泰山郡的郡望,俗话说吃饭还要注意吃相呢。
既是本地大户,又担任太守,会让人觉得羊氏在泰山郡称王称霸,不知道的还以为羊氏准备谋反了,给外人的观感不好。
所以呢,我觉得让石敢当来做太守,我侄儿羊篇做主簿更好一些。”
羊徽瑜不加掩饰,说着那些肉食者才能商议的事情,把国家的官职视作自家口袋里的私有货物。
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
在地方上,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户就是一言九鼎!没有羊氏的配合,泰山郡甚至是兖州,不可能安定!
“那……现在的泰山郡太守该如何呢?”
李婉疑惑问道,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问题。
羊徽瑜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石守信的夫人,果然是政治素养出色,只是之前眼界受限罢了。
羊徽瑜心中对李琬暗暗点评了一番。
她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绢帛的卷轴,将其展开,递给李婉。
“现任泰山郡太守梁旭,在本地作奸犯科,其劣迹不少,都已经被我们记录在册。
待石守信伐蜀回归,到泰山郡赴任主簿之日,就是梁旭下狱之时。郡内无太守,主簿权且任之。
半年后,就是正式太守了,无甚难度。”
羊徽瑜合上卷轴,有些得意的拿在手里摇晃了一下,自信满满的说道。
至于这些“罪证”是真还是假,那就只有羊氏的人知道了。
羊徽瑜面若桃李美艳不可方物,可手里的权力却好似毒蛇猛兽一般摄人心魄!
太守不合心意,立马就把他给弄下去!
这就是大世家在地方上的威力!
羊徽瑜这番话听得李婉头皮发麻,本地大户的能量实在是太大,跟他们作对的太守,多半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
羊氏希望太守是“自己人”,这份心思已经不加掩饰了。
李婉微微点头,有些感激羊徽瑜,却也知道很多事情她不该开口去问。
人家费尽心思的让你丈夫当一个大郡太守了,难道真的就别无所求?那可是原本给她侄儿的官职啊!石守信能排在羊篇前面,答案其实已经摆在眼前,只是李婉不忍心去揭开这层遮羞布。
眼前这位容貌出众的寡妇,如果真的倒贴上来,李婉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屈服。不谈官位,光看这姿色就是很多男人抵抗不了的,更何况还能给事业带来无比的助力。
哪个男人会拒绝这种艳遇呢?
“瑜娘子,以后……我们一家就住在这里吗?”
李婉轻声问道。
“是啊,就住在这里,你们夫妻也不必担忧司马炎的骚扰了。
司马昭身体不好,指不定过几年就死了,到时候司马炎是皇帝,他要什么就有什么,你以为你跑得掉?
你们在这里好好生活,我就不信司马炎敢把爪子伸过来!”
羊徽瑜呵呵冷笑道,忽然她看到李婉脸上有些不易察觉的畏惧之色,连忙握住对方的手柔声说道:“你放心,有我在,司马炎翻不出什么浪来!”
眼见羊徽瑜又是霸气外露又是小心翼翼的模样,情商高超的李婉已经完全明白了。
这就是在爱情面前卑微的弱者啊。
生怕得罪石守信,生怕情郎不喜欢自己了,做点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她把这份孽缘当做救命稻草一样在对待。
“瑜娘子,你不介意的话,以后我叫你一声阿姊如何?”
李婉柔声说道,紧紧握住了羊徽瑜的手。
听到这话羊徽瑜浑身一颤,她如遭雷击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羊徽瑜偏过头,很久之后才有些心虚的看向李婉,只见对方对她微微点头,面带笑容。
“石敢当娶了你,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羊徽瑜感慨道,走上前来,将李婉抱在怀里,二人紧紧相拥。这一刻,一切尽在不言中,两人已经达成了一致。
很久之后两人才分开,羊徽瑜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水道:
“过两天,有一场宴会。我邀请了兖州官员们的妻女参加,就在这里。到时候你就说你是我的远房表妹已经成婚,夫君是洛阳的京官,现在正在伐蜀军中建功立业,去跟她们混个脸熟。
待石郎君在泰山郡做官后,大家都认识就方便说话。有时候一些话石郎君不方便说,就由你出面联络。
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出面。”
羊徽瑜指点李婉如何做一位合格的“官太太”。
二人又聊了很久,越聊越投缘,一直聊到深夜才不得不停下来,羊徽瑜让徐莹给李婉安排房间。
等进入装点雅致的卧房之后,徐莹拉着李婉的手询问道:“瑜娘子都跟你说了吗?”
李婉叹息道:“没说,但也差不多说了,她确实是个心善的人。”
很多事情几乎都摆在明面上了,李琬还能拒绝吗?
要是狠心拒绝,惹恼了羊徽瑜,人家把她沉尸池塘都不稀奇,世家贵女让下仆杀个人还不容易么?
徐莹心中暗道:羊徽瑜就是个逆反心极重的疯女人,你依着她,她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样,予取予求。要是你忤逆她,那她的报复也是很猛烈的。
“听瑜娘子说,司马炎不久后好像就会当皇帝,那时候你可怎么办?我也是被前夫的兄长算计过,差点被他迷奸了,你的事情也不好处理啊。”
徐莹满心忧虑问道,当真替李婉担心。
李婉无奈叹息点点头,她还能怎么办呢。
按羊徽瑜所言,司马昭身体其实不太好,万一有个什么事,司马炎很快就会登基称帝。
因此,李婉除了和羊徽瑜和睦相处,紧紧抱团外,她还能怎么办?
先渡过眼前的危机,一切等石守信回来以后再说吧。
李婉长出一口气,体会到了“当大人”的无奈。她已经不再是无忧无虑,不需要承担责任的少女了。如何处理和羊徽瑜之间的关系,将会是她今后人生中的一道坎。
这或许就是有获取,就必然会有付出的道理吧。人生难以十全十美。
“羊氏在泰山郡就好似皇族一样,即便是司马氏也不敢来这里撒野,你和瑜娘子相处一定要谨慎些啊。”
徐莹好心劝说道,已经暗示得很露骨了。
李婉微微点头没有说话。
第77章 人心如流水(上)
剑阁,地势险要。别的不谈,光向上的石阶,都数不过来。这种地形,不是堆兵马就可以的,有力气也施展不出来。
第一天,胡烈带着三千兵马攻剑阁。刀盾兵在前,弓手在后,至于骑兵,对不起,根本上不去,没有用武之地。
山道很窄,最宽处大约四五个人并排的样子。
胡烈原以为他带的兵少,去了才知道,三千人何止是少,简直多到没地方站位,最后队伍呈现出一字长蛇,接敌的只有堪堪数百人,阵线都无法展开。
蜀军在高处抛射箭矢,配合剑阁城楼上的床弩,打得胡烈灰头土脸的。
别说攻城了,连还手都很难,就是单纯在被动挨打!
第二天,胡烈选五百敢死队,趁着夜色在剑阁附近引火,企图大火烧山。
但姜维早有准备,魏军刚刚点燃火把就引起了蜀军的反击。大火还没烧起来,就被早有防范的蜀军迅速扑面。
老将廖化趁势带兵冲出小剑门,自高向低一路砍杀,将胡烈打得溃不成军,五百人全部阵亡。胡烈自己也受了箭伤,仅以身免。
连续两次被打得大败,不仅胡烈脸上无光,钟会也是感觉剑阁很辣手,不好对付。
魏军空有十多万兵马,却压根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
姜维之所以会放弃北面的汉寿和白水关,并非是因为怯战,而是把拳头收回来以后,用空间换取粮道通畅。
倘若前线在白水关或者汉寿,不但运粮到那边十分不便,而且地势也不够险要,无法借势大量杀伤魏军。
不得不说,姜维的选择,把钟会卡得很难受。
第三天再次军议,人也很多,包括羊琇等人,也都来帅帐开会,石守信自然也到了。
这两天石守信抽空也去剑阁入口看了一下,那地形真是令人绝望。
目测两侧山壁高度只怕不下三百米!
关城的宽度比较好测,石守信用等比法粗算了一下,二十米左右,但上山的道路宽度,最宽处也只有数米。
就算钟会有十万大军齐出,一次能参与的攻关人数,也不会超过一千人。其他人压根无法接敌,只能在后面干瞪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