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以邓艾的为人来说,此番若是失败,大家都不用活了,反正司马昭战后追责也是一死。现在这支队伍所有人都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
要么成就功业,要么马革裹尸!
没有第三个选项了!
邓艾沉吟片刻,他想了想,发现师纂的话很有道理。准备三万人的军粮,那能和准备一万人的军粮难度一样么?
选一万最精锐的士卒轻装上阵,似乎是比较妥当的办法。趁着现在距离阴平还不远,逐次递减兵马,在地势开阔处设立转运粮秣的临时粮仓。
可以的!
看到邓艾有所意动,师纂连忙补刀:“邓将军,您披坚执锐在前,师某带兵殿后负责转运粮秣,您看这样如何?”
“那岂不是大材小用,这种杂事,让别人来做就行了。此番奇袭蜀地,怎么能少了您呢?”
邓艾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一句话打散了师纂的妄想。
……
众人散去后,石守信被单独留了下来。
钟会看向他,良久之后,这才长叹一声道:“上次抢你书信的事情,我给你赔个不是。我这么做,实则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
听到这话,石守信心中冷笑,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要不是他知道“大结局”,搞不好还真被钟会这番“礼贤下士”的举动给“感动”了。
“下官当时只感觉大都督要置我于死地。”
石守信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唉,郭太后遗命在此,你且看看。上次不过是一场考验,我只想看你能不能托付大事。
毕竟,你可是在高贵乡公身旁持剑之人啊!”
钟会从袖口掏出一张绢帛,递给石守信观摩,忍不住感慨叹息。
这是不是郭太后写的很难说,因为钟会本就以善于临摹他人笔迹而闻名于世,算是他的小技能吧。这封信无论给谁看都无法从表面上看出破绽。
当然了,这种鸟事石守信肯定不会当面揭破。
“郭太后”在这份所谓的“遗命”中说:我自知时日无多,所以委托钟会号召各路忠臣,团结起来对抗司马氏。钟会是我大魏的忠臣,依附于司马家只是作为内应而已,他义薄云天,忠诚日月可鉴,请不要因为过往的事情而责难于他。
简而言之,就是郭太后说钟会是忠于曹魏的人,是曹魏大大的忠臣啊。
“大都督!下官误会您了!”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道,一脸激动。
钟会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当年你持剑于天子身侧,是忠义之士,我明白的。”
随即他话风一转,继续说道:“我欲在蜀地再建曹氏魏国,你愿意助我一臂之力么?”
“敢不为大都督效死!”
石守信立刻躬身行礼表忠心。他心中却是暗暗吐槽:我要是此刻拒绝,只怕根本走不出帅帐!
“那你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钟会看着石守信询问道。
“暗中听大都督吩咐,明面上装作无事发生。”
石守信沉声说道。
钟会满意的点点头道:“事成之后,封王封侯都不在话下。我在蜀地当诸葛孔明,你也少不得要当个姜伯约。”
“谢大都督提拔!卑职这就去准备!”
石守信脸上难掩激动,拜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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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心知肚明
这天夜里,石守信正在军帐内改霹雳车的尺寸数据,一旁演算的废纸和草图都有十多张。正在这时,孟观前来禀告,说阳安关守将求见。
阳安关守将名叫马隆,也是杜预的副将。
此人被孟观引进军帐后一见面,马隆就将一封信交给石守信,然后退到一旁不说话。
杜预已经押送诸葛绪离开了阳安关,这封信是他临走前留下的,里面说了好几件事:
第一件事,杜预说这支部曲是司马氏的私军和铁杆,绝不会听从钟会的指挥。
杜预还说,他因为生病不能继续留下来参与伐蜀,但是该办的事情还是得办,所以只能委托石守信帮忙完成了。
第二件事,杜预说副将马隆,乃是石守信的一位“故人”,可以信任,托付大事。
当年,马隆是杨康的亲随,一同侍奉令狐愚。后者暴毙后,还是马隆给他收尸,处理后事。马隆不仅跟杨康是朋友,甚至还见过未成年的杨茜。
杜预建议石守信可以笼络马隆,此人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
第三件事,杜预放在最后才说,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
说白了,就是在必要时,兵变干掉钟会,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如果大军进入成都,那么石守信可以选择成为下一个吴汉,回洛阳之后必有高官厚禄。当然了,这件事即便是他不做,卫瓘也会做的。到时候石守信可以自行决定,不做也无妨。
但杀掉钟会是必须的,绝不能放任他活着离开蜀地。
信封里还有半片虎符!
杜预说,这个虎符可以让马隆和他麾下精兵听命行事,如果交给卫瓘的话,则可以节制三军!
换言之,虎符要和“持节”之人放在一起才有用。
至于为什么虎符没有直接给卫瓘,这就要问司马昭了,反正杜预信中没有说。
石守信也是没想到杜预身上居然有这么重大的职责,难怪他一再提醒自己赶紧离开汉中。
石守信心有戚戚,杜预之前的提醒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这位是司马昭的妹夫,此番参与伐蜀,一来是为了镀金,二来也是替司马昭办事,暗地里监视钟会。
他的身份,已经决定了自身立场。
“石监军,不知您有什么吩咐?”
一旁站立的马隆看石守信很久都不说话,小心翼翼的询问道,态度非常谦卑。他出身不高,一路都是这般谦卑走来的,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相当出色的。
“阳安关的情况如何?”
石守信将信拿到油灯上烧掉,看向马隆询问道。
“石监军,如今阳安关那边……就是没什么事。”
马隆苦笑道。
十三万兵马被卡在剑阁前面不能动弹,进也不能进,退又不甘心。
那后方可不就是没什么事嘛!
“明白了,你先回去等军令,我过几天就到。”
石守信沉声吩咐道。
……
“这这这……这不对劲吧?”
李婉站在一处“普普通通”的院落之中,完全看傻眼了。
庭院里有流水还是活水。有假山,有山泉还是活泉。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充满了诗情画意,好像神仙居住的地方一样。
她不是没见过这么大的宅院,而是没见过格调这么高雅的。
来到泰山郡,李婉才知道泰山羊氏的势力有多大!简直离大谱!
“婉娘终于来了啊,这边请。”
一身淡绿色襦裙,头上插着金钗的羊徽瑜走上前来,拉着李婉的手笑道。看到认识的人,李婉也是松了口气。
她心有余悸道:“瑜娘子派人来通传了一声,妾不知真伪,险些误了大事。”
“唉,都是我御下不严,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来我书房里坐坐吧。”
羊徽瑜对李琬使了个眼色,拉着她的手进了书房。
其实羊徽瑜御下的手段很高明,压根不存在办不办得好事情的问题。之所以匆忙通传,只是想考验一下李婉是不是和自己性格相合的人。
如果和自己投缘,那么必定信任,一定会来泰山郡。
如果心存疑虑,那就是无法互信,也就没有来此的必要了。之后李婉在洛阳无论遭遇什么破事,都跟她无关。
平日里羊徽瑜就是个非常喜欢给别人“打分”的人,要看得顺眼的人,她才会结交。
在书房落座之后,李婉环顾四周,看了看书房内的陈设,心中不由得连连感叹。
羊徽瑜书房里的书籍好多啊!而且都还是写在绢帛和纸张上的那种书,说明是抄录不久的,甚至很可能是羊氏一族提供原版,专门请文士抄录的。
其财力之雄厚,人脉之广泛可见一斑。
“我为你夫君安排了一件差事,待他伐蜀归来就能上任,上次我已经与你说过,你还记得吧?”
羊徽瑜柔声问道,尽管她已经表现出极大善意,但依旧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记得呢,妾十分感念瑜娘子的恩情。”
李婉点点头道,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面前这位司马师继室,既然可以让石守信身居高位,那自然也能将其踩进谷底。
“我原本运作泰山郡主簿之职,现在感觉还是太勉强了,配不上石敢当,所以我想让他成为泰山郡太守。
本来呢,这个职务预计是由我侄儿羊篇担任的,但是羊氏毕竟是泰山郡的郡望,俗话说吃饭还要注意吃相呢。
既是本地大户,又担任太守,会让人觉得羊氏在泰山郡称王称霸,不知道的还以为羊氏准备谋反了,给外人的观感不好。
所以呢,我觉得让石敢当来做太守,我侄儿羊篇做主簿更好一些。”
羊徽瑜不加掩饰,说着那些肉食者才能商议的事情,把国家的官职视作自家口袋里的私有货物。
理所当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违和的。
在地方上,他们这样的世家大户就是一言九鼎!没有羊氏的配合,泰山郡甚至是兖州,不可能安定!
“那……现在的泰山郡太守该如何呢?”
李婉疑惑问道,抓住了其中的关键问题。
羊徽瑜赞许的看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石守信的夫人,果然是政治素养出色,只是之前眼界受限罢了。
羊徽瑜心中对李琬暗暗点评了一番。
她起身从身后书架上拿出一个绢帛的卷轴,将其展开,递给李婉。
“现任泰山郡太守梁旭,在本地作奸犯科,其劣迹不少,都已经被我们记录在册。
待石守信伐蜀回归,到泰山郡赴任主簿之日,就是梁旭下狱之时。郡内无太守,主簿权且任之。
半年后,就是正式太守了,无甚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