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苞无奈笑道,拍了拍石守信的肩膀说道:“你先在司隶台的监牢里面委屈三天,三天之后,就回家等消息吧。军司马什么的也别提了,来了洛阳便卸下了官职,等待选官。晋王正在考虑封你为关内侯,军职骑都尉。至于文职会不会是太守,很难说。”
听到这话,石守信总算是放下心来。
三国时期战乱频繁,再加上百姓们平日里也喜欢拿刀说话,并不喜欢讲道理,所以为政一方之人,往往也有军职在身。
如果手中没有武力,很难在地方上执政,更别说有所建树了。
比如说某地太守,也常常兼任杂号将军,再低配的至少是骑都尉或者牙门将。
石守信这次参与伐蜀所表现出来的临机决断和心狠手辣,让他收获了很多同僚与上位者的欣赏,毕竟这个时代,大家都喜欢办事干脆点的。
外放地方,文职加军职加爵位,属于正常操作。反倒是留在洛阳,进入朝廷中枢机构任职,属于破格提拔。
“洛阳水深,在这里容易溺水。我也是想外放发展,只是暂时还不知道哪里比较好。”
石守信点点头道。
这年头监察措施还不完善,山高皇帝远的,想怎么发展都可以。若是在洛阳城内,连喝口水都被人监视,在这里发展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
“我来给你说个地方上的事情。
有盗贼到某人家中行窃,被路过的贼曹(抓捕犯人的小吏)抓捕,结果该盗贼持刀拒捕,格斗中被贼曹杀死。
他家的兄弟,不问是非,潜伏到贼曹家附近伏击,还企图杀死贼曹的家人,被贼曹家邻居报官后,又要杀邻居。
最后该贼曹不得不给太守写信,陈述此事,交给太守处置,太守便将这家人全部斩首。
你明白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了么?”
石苞给石守信说了一个真实案例。
“手里的刀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看的。”
石守信想也没想就回答道。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如今这个世道,很多时候是不讲道理的,就如窃贼那一家人。
你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你。这些人不怕威胁,也不讲道理,要解决问题,只有杀,以绝后患。
当你手里有刀的时候,你的想法就是律令。而这些律令,都是约束那些刀不够快的人。
如窃贼那家人,若是在地方上一呼百应,就是民变。为官切忌心慈手软,迂腐不化。
不过我看你在蜀地的表现,这话倒是有些多余,你肯定是明白的。”
石苞非常隐晦的提点道。
对于聪明人,一点就透,不必把话说得那么直白。
石苞对这个义子的能力非常有信心。
石守信瞬间明白他入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一切打压,都是为了强调服从性。要不然石苞不会说这些废话。这些提点都是给活人听的,不是给期货死人听的。
手里握有一支世兵,司马昭就会给石守信封官,给他爵位,给他地盘安置兵马。而他要付出的,就是所谓的“忠诚”,以及在关键时刻冲锋陷阵。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
石苞满意的点点头,随即像是想起什么,哈哈大笑道:“季伦已经回洛阳了,你们多年未见,正是把酒言欢的时候。他回洛阳担任散骑侍郎,侍奉于司马炎身边。你有空来家里吃顿酒。”
很显然,石苞对于石崇也是感觉很满意的。
至于石崇从河内地区的一个县令调任回京,在“太子”身边当差,司马昭的考量也是显而易见,为儿子接班铺路。
自从灭蜀后,洛阳的一切都不一样了,大家都明白即将发生什么事,于是该卡位置的卡位置,该上桌的就上桌,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盛宴开席!
“季伦这些年可谓是顺风顺水啊。”
石守信叹息道。
石崇很显然是走司马炎的关系,并不掩饰什么,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做事非常直白。
另外一边,在晋王府的书房里,也有人在谈论和石守信相关的事情。
“休渊(陈骞表字)啊,邓艾之事,你觉得该如何处置比较好?”
坐在床榻上的司马昭询问道,王元姬正在他身后按捏肩膀,这显然是非常私人的场合,足见司马昭对陈骞的信任。
此前陈骞在荆襄公干,身份是都督荆州诸军事,今年刚刚从那边调回来,在朝廷任职。能在荆襄掌管一方军政的大佬,都是司马昭的亲信之人。
“邓艾虽然没有谋反,但是他擅自任命蜀国旧臣,还提议给刘禅封王,心思诡谲不可揣摩。
很多事情即便是他还没有做,也不能说没有做的想法。
既然邓艾已死,那便不再纠结此事,将邓艾在洛阳的家人发配边疆就是了。
至于逃亡的邓忠……随他去吧,官府也不必下海捕文书了。”
陈骞慢悠悠的说道,眼睛半开半合,脸上表情平静,看不出喜怒。
“如此也好,论功行赏的时候,不提邓艾便是了。”
司马昭点点头道,既没有说邓艾是谁杀的,也没有要将邓艾的案子大张旗鼓去办的意思。
既然是丑事,那就低调行事,得了便宜不要卖乖才是真的。
“那石守信之事,休渊以为如何?”
司马昭又问。
“石守信能扛事,嘴巴也严,愿意孤身来洛阳,便已经说明了没有异心。
下官以为,该重赏,爵位田亩官职不吝赏赐,但要外放以示晋王对他的厌恶。
待太子登基之时,太子再将其调回,以示笼络。如此御下,方可令他用命办事。”
陈骞摸着胡须笑道。
司马昭也是没料到陈骞宴席间对石守信步步下套,私底下对此人的评价居然这么高。当然了,双方非亲非故的,甚至今夜是第一次见面,陈骞肯定不会有什么私心。
“何以见得?”
司马昭顿时来了兴趣。
“屯兵谷城,身边就四个亲兵,押送邓艾去洛阳,虽然也就几十里地而已,但其中的风险不可谓不高。
可是石守信还是来了,说明要么猜到了会发生什么事,要么对晋王忠诚。总之这样的情况,外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要是不赏,将来有人再遇到这样的情况,可就不会如石守信这般乖巧了。
邓艾已死,不会有人为他出头,但石守信前程远大,替他开解的人相信不会少。晋王顺水推舟便是了,本就是该赏的。”
陈骞解释了一番。
司马昭还没开口,却听王元姬笑道:“陈公所言极是,晋王只是想知道,将石守信外放到哪里比较好。”
陈骞笑道:“让石苞外放到淮南,担任都督淮南诸军事。
将其义子外放到青徐,作为支援淮南的大后方。一方面是令石苞安心,另外一方面,一旦石苞有异动,便让他的义子出手钳制。
这也是为安世(司马炎)留个人才。待数十年后安世继位,石守信小他几岁,正好出来做大事。”
“陈公深谋远虑,真是国之栋梁啊。”
司马昭忍不住感慨道,随即话风一转继续问道:“桃符(司马攸)归宗之事,您怎么看?”
听到这个问题,刚刚还侃侃而谈的陈骞,顿时讪笑道:“此乃晋王家事,不涉朝政,下官实在是不便开口。不过嘛,先让司马亮之子过继给景王,倒是可以现在就办了。”
虽然司马攸归宗到司马昭这一脉的事情需要缓缓,但是把司马亮儿子过继给司马师的事情,却没什么障碍。
礼法上也没说无子的叔伯只能过继一个儿子啊!
王元姬看了陈骞一眼,心中暗骂道:老滑头肚子里果然是有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