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晚唐:从田奴到第一权臣 第54节

  郭贵妃听得心潮起伏,她知道裴度这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来进言。

  她缓了缓心绪,郑重地说道:“裴相公忠心体国,本宫明白了,你的话,本宫会转告太子。”

  “如此,老臣告退。”裴度目的达到,也不多留,躬身一礼,转身大步离去,自始至终,未正眼看偏殿一眼。

  裴度一走,皇甫镈才灰头土脸地从偏殿出来,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方才裴度那番话,简直像一个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

  郭贵妃看着他,语气明显淡了几分:“皇甫相公也听到了?如今局势,纷乱如麻,孰忠孰奸,本宫与太子,自会分辨。”

  “相公若无他事,便请回吧。”

  皇甫镈碰了个软钉子,尴尬不已,只得讪讪告退。

  他刚离开不久,一名小太监便急匆匆赶到御史台值房。

  半个时辰不到,几道弹劾的奏本便飞快拟就,直送东宫——弹劾裴度徇私枉法,包庇戴罪之徒慕容良,纵其擅离河朔,目无君上!

  而此时的慕容良,正与文茹雪在西市一家不起眼的茶楼雅间内喝茶。

  慕容良是想出来寻些稀有的金属材料,以备不时之需,文茹雪不放心,便跟了来。

  两人刚坐下点了茶点,便听到邻桌几个文人模样的士子正在高声议论。

  “···听说了吗?裴相公带回京的那个慕容良,就是之前在康州闹出好大风波的匠户,戴罪之身,竟敢擅离职守?”

  “何止!听说还与女子私相授受,行为不端!真是有辱斯文!”

  “裴相公一世英名,莫非真要毁在此人手上?”

  “哼,我看未必是裴相公本意,或是被小人蒙蔽···”

  文茹雪听得怒容带着娇羞,紧张地看向慕容良。

  慕容良却只是端起粗瓷茶碗,抿了一口微涩的茶水,眼透窗棂,望向皇城方向,秋波无痕。

  风波,已然扑面而来!

第86章 惊涛孝谨

  秋雨过后,长安皇城非但未显得清朗几许,反添了几分萧瑟凝重。

  那雨水冲刷了京师的大街小巷,却予朱墙深宫里日益浓重的药味,无甚用处,且无形中弥漫开来的、令人窒息的权谋气息更无关系。

  此时,东宫的丽正殿内,太子李恒与其母郭贵妃对坐,殿内熏香袅袅,却驱不散两人眉宇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忧惧。

  李恒也不过弱冠之年有余,然天家之子,自小优渥,心智还是多有滞后,面容尚带稚气,此刻却紧抿着嘴唇,手指抠着锦袍上的蟠龙纹绣,泄露出内心的惊涛骇浪。

  郭贵妃虽强作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茶盏盖碗,却也将她心中的惶恐暴露无遗。

  裴度那番掷地有声的忠告,几乎是挑明了废立的阴谋,听在她们娘俩耳里,亦如要了命似的。

  吐突承璀竟敢如此!父皇尚在,他们就敢觊觎大位,甚至欲行废立!

  “母妃···裴相公所言···若是真的···”李恒言语断断续续,多是惊惧导致的,“吐突承璀手握左神策军,皇甫镈为相,若他们里应外合,矫诏发难,儿臣···儿臣该如何是好?”

  郭贵妃放下茶盏,努力平复心绪:“恒儿莫慌,裴相公既来示警,必不会坐视不理,只是···”

  她面沉眉蹙。

  “宫中尽是阉党耳目,陛下身边更是被他们把持得铁桶一般,我们连陛下的面都见不到,虚实难辨啊!”

  母子二人相对无言,皆感到压力倍增,但一时也无良策以应对。

  这东宫太子之位,此刻如同架在火上烤,四周群狼环伺,一步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去请舅舅来!”太子突想起母家,似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业已变了调,“舅舅必有主张!”

  太子所指的舅舅,便是郭贵妃之兄,时任司农卿的郭钊。

  郭家虽势大,但在宪宗朝后期备受猜忌,郭钊为人谨慎,一向低调,虽居九卿之位,却并不显山露水。

  旨意传去时辰不大,郭钊就应召入宫。

  郭钊年近五旬,面容清癯,步态沉稳,透着一股历经世事的通透与冷静。

  他听罢妹妹和外甥惶急的叙述,并未立刻表态,只是捻着颌下几缕清须,沉默良久。

  殿内安静得只能听到铜鹤香炉里噼啪作响的炭火燃烧声。

  思索良久,郭钊才缓缓开口,知兹体事大,轻声慢语:“娘娘,殿下,如今局势,如履薄冰,如临深渊。一步踏错,便是粉身碎骨。”

  他略一停顿,观两人继续道:“吐突承璀、皇甫镈之辈,利令智昏,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固然可恨。然其手握禁军,勾结藩镇(意指河朔刘悟),势焰熏天。”

  “陛下···陛下龙体若此,恐已难以主持大局。”

  “那···难道就任由他们···”太子李恒急道。

  “非也。”郭钊摇摇头,心中已拿定主意,“越是此时,越要沉得住气,殿下如今要做的,不是去争,不是去斗,而是只有一个字——‘守’!”

  “守?”太子和郭贵妃都有些不解。

  “对,守!”郭钊遂意而解,“守什么?守‘孝谨’二字!”

  他身体微微前倾,做压低声音状:“殿下是太子,是嫡长子,名分大义在手!此乃最大优势!如今陛下病重,殿下更要做出天下纯孝楷模的样子!每日晨昏定省,虽不能近前,亦要在寝宫外跪叩问安,风雨无阻!”

  “侍奉汤药之事,即便被阉党阻挠,也要坚持提请,将‘孝心’彰显于外,做给满朝文武看,做给天下人看!”

  “同时,‘孝’与‘谨’做到了极致,殿下便占住了道德和大义的至高点!吐突承璀他们若敢行废立,便是公然悖逆人伦,挑衅纲常,天下共击之!”

  “届时,莫说裴度等忠直老臣,便是那些观望的藩镇,也未必肯附逆!”

  郭钊一番话,如拨云见日,让李恒和郭贵妃焦灼的心暂时安定了下来。

  “舅舅的意思是···以静制动?以柔克刚?”李恒若有所悟。

  “正是!”郭钊点头,“殿下切记,此刻一动不如一静。他们越是猖狂,殿下越要示弱,越要表现得仁孝无害。让他们先动,让他们先露出破绽!”

  “只要殿下稳住,这大唐的江山,就乱不了!”

  “一切,待陛下···之后,自有分晓!”

  他话未说尽,但意思明白——只要熬到宪宗驾崩,太子顺理成章登基,便是大局已定!

  李恒长叹一声,重重颔首:“恒儿明白了!多谢舅舅指点!”

  话语无多,郭贵妃又与郭钊寥语家常俗语,便送走郭钊。

  李恒沉思郭钊话中深意,虽说道理至此,采纳舅舅“守”的策略,但也深知且恐有纰漏,光是“守”还不够,必做万全准备。

  他又秘密唤来心腹内侍,近耳吩咐:“去,请王守澄、梁守谦二位公公来东宫议事。”

  “切记,要隐秘,从侧门入。”

  他虽然忌惮阉党,但也知道王、梁二人与吐突承璀素有间隙,早已水火不容。

  此刻,他需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力量,借把锋利的刀,哪怕是饮鸩止渴!

  半个时辰不到,王守澄和梁守谦一前一后,悄无声息地来到东宫偏殿。

  李恒依照郭钊所教,并未表现得过于急切,反而先关切地问候了二人一些家常琐事,然后才忧心忡忡地提起宫中流言,说有人欲离间父皇与他的父子之情,甚至提及废立二字,表示自己寝食难安,唯恐有负父皇重托。

  王守澄和梁守谦亦是人精,岂能听不懂太子的话外之音?两人相视,交换了一个眼神。

  王守澄率先开口安抚:“殿下这是哪里话?殿下仁孝,天下皆知。陛下只是龙体欠安,些许小人作祟,翻不起大浪。”

  “殿下放心,老奴等必尽心竭力,护佑东宫,绝不让奸佞得逞!”

  他这话说的漂亮,却把自己摘得干净,仿佛那个“奸佞”特指吐突承璀。

  梁守谦也连忙附和:“王公公所言极是!殿下乃国之根本,社稷所系。我等身受皇恩,岂容他人动摇国本?”

  “左军那边(指吐突承璀),近来是有些不像话,老奴也会多加规劝,请殿下宽心。”

  李恒要的就是他们这个态度!

  太子立刻顺势道:“二位公公忠贞体国,本宫是知道的。如今是非常之时,还需二位公公多多费心,稳定宫禁,畅通言路。”

  “尤其是父皇那边···唉,本宫不能常侍奉左右,实在忧心如焚···”

  王守澄立刻接话:“殿下至孝,天地可鉴!陛下身边,老奴会加派可靠人手伺候,一应汤药饮食,必亲自过问,绝不让小人钻了空子!”

  这既是表忠心,也是趁机将皇帝更严密地控制起来。

  一番各怀鬼胎的密议之后,王守澄和梁守谦躬身退下。

  走出东宫,两人脸上的恭敬转瞬即逝。

  梁守谦贴耳细语:“王哥,太子这是···怕了?想借咱们的手对付吐突承璀?”

  王守澄阴恻恻的一笑:“怕?怕是真怕。”

  “借刀杀人也是真,不过···正合我意,吐突承璀那个蠢货,自己往死路上走,正好省了咱家的事,咱们就顺着太子的意思,‘保护好’陛下,‘稳住’宫禁。等吐突承璀和皇甫镈动手···”

  他抬眼望向皇帝寝宫,阴声厉语的道:“咱们再以‘护驾勤王’之名,将他们一网打尽!届时,这拥立新君的首功,不就是你我兄弟的了?!”

  两人畅然相视而笑,身影消失于宫墙的阴影里。

  东宫之内,李恒独自站在窗前,眼望阴沉天空,年轻的脸庞之上交织着不安与狠厉。

  孝谨藏锋,暗涌于这宫墙之内。

  这大唐天下的未来,系于他一身,而他所能做的,便是在这惊涛骇浪之中,努力稳住这艘巨大的帝国航船,等待黎明,或者···更猛烈的风暴。

第87章 情暖京华

  腊月的长安,朔风渐起,刮过棋盘似的里坊街道,卷起枯枝败叶,扑打在行人匆匆的脸上,带起一阵瑟瑟寒意。

  年关将近,市面上本该逐渐热闹起来的采买年货景象,今年却显得有些冷清滞涩。

  寻常百姓虽照例要割肉沽酒,裁剪新衣,整个京师总笼罩着一层驱不散的阴翳,京城内的人交头接耳,声音都尽量压低,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或是被什么听了去。

  帝国的心脏,跳得有些紊乱,连带着这京畿百姓,也感到了那份山雨欲来的憋闷。

  从初秋那场细雨过后,太子谨遵舅舅周钊的教导,以孝谨在东宫一坐就是几个月。

  王守澄、梁守谦顺着太子的心意,每天也是谨小慎微,盯死了皇甫镈和吐突承璀。

  倒是皇甫镈和吐突承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这陛下的身体与神志一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这到了年关,陛下神志反而越发的精神,进食也愈发多了些。

  裴府书房内的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屋外的寒意,却驱不散裴度眉心的川字纹。

  他听着慕容良复述在平日茶楼的所见所闻,那些关于他“徇私”、“被蒙蔽”等等的议论,以及暗中指向慕容良和文茹雪的污言秽语,脸上并无太多的怒色,只有疲惫和洞悉世情的清醒。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裴度轻叹一声,将手中温热的茶盏放下,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御史台的弹劾,不知道是第几次了。”

  “他们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攻讦你是假,撼动老夫,搅乱局势是真。”

  慕容良坐在下首,伤势经过这数日的调养,已经痊愈,精神已好了许多:“皇甫镈欲借我牵制裴公,吐突承璀则想搅浑水,方便其行大逆之事。”

  “王守澄、梁守谦看似维护东宫,实则首鼠两端,待价而沽。各方皆在谋算,却无人真正在意陛下的病情,在意这天下苍生。”

  他的分析一针见血,完全不像一个从田奴身份才挣脱几载的年轻人,倒像是久经沙场沉浮的老吏。

  裴度眼中闪过激赏,更有几分复杂的惋惜。

  此子之才,若用于正道,必是国之栋梁,可惜身负血海深仇,心性过于冷澈,对朝堂更是疏离···

  裴度哪里知道慕容良的脑子里装着不仅仅是整个大唐的历史,是整个华夏文明的进化史。

  “你看得很透。”裴度颔首,“如今这局面,已成死结。陛下病危,便是解开这死结的唯一钥匙,却也是最危险的一把钥匙。钥匙一动,锁未必开,却可能先引爆所有积攒的火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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