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晚唐:从田奴到第一权臣 第44节

  裴度一步步走向她,目光紧紧锁在她的脸上,试图从中找出文素心的影子,找出···自己的痕迹。他的嘴唇颤抖着,千言万语都堵在喉间,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裴···裴大人?”文茹雪被他异常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安,微微屈膝行礼,“不知大人急召民女前来,有何吩咐?我本已书信于大人,前往河朔陪同慕容良,不知裴大人此时是否收到秦嬷嬷的书信?”

  裴度长叹一声,努力平复翻涌的心绪,缓缓伸出手,掌心躺着那枚银锁:“孩子···这···这可是你的?”

  文茹雪看到银锁,脸色蓦地一变,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空荡荡的颈间,眼中露出惊疑:“这···这怎么在大人这里?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她有没有告诉你,这银锁···从何而来?”裴度边说边转过身去,掩面无言,肩膀耸动。

  文茹雪怔住了,母亲临终前模糊的话语在耳旁响起:“雪儿···这锁···收好···若有一天···见到···见到···”母亲最终未能说出那个名字,只是泪流满面。

  她面色沉静,眼睛盯着眼前这个陌生而苍老的老人。

  “孩子···”裴度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老泪纵横,“我···我是···我是你的···”

  “父亲”二字尚未出口,文茹雪却早已泪如泉涌,后退一步,掩面而泣:“不···不可能!您···您是裴相公···我···我娘她只是···”

  “···我娘给我说过无数次,我···我不相信···自从我懂事以后,我爹在我···在我心中已经死了···你不是我爹!”

  巨大的冲击让她语无伦次,她知道早晚要面对这一天,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裴度心如刀绞,知道她一时难以接受,停下脚步,只是泪流满面地看着她,将银锁轻轻放在旁边的茶几上:“孩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娘,更对不起你···我不求你立刻认我···我只求你···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让我保护你,不再让你受一点苦···”

  他声音哽咽,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脆弱和恳求。

  文茹雪一把推开裴度,泪水无声自流,眼睛看着面前这个陌生而苍老的老人,带着呜咽的声音嘶吼道:“你···你知道我娘这些年怎么过的吗?!···你知道吗!?”

  “当她得知你身陷死牢时,当晚彻夜未眠,遍寻长安城大小官员,长跪不起,只为让他们能为你说一句求情的话!”

  “当时我娘身怀六甲,最终无有他法,只能跪求周怀恩——你的兄弟!可周怀恩却让我娘做他的妾,打掉肚子里的杂种,就肯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我娘回家坐在床头,想了一夜,也哭了一夜!可周怀恩却早拿着伪证,交予大理寺,定了你的死罪!”

  文茹雪越说越激动,眼泪横流,满脸怒容:“这些你都知道吗?!你一句为保全我母女二人,让我们远走他乡,你可知道我娘等了你一辈子,流落了一辈子···”

  “你可知道我娘多少次深夜抚着这银锁,彻夜未眠!”

  “你可知道我娘临终前说的什么吗?!”

  “···我娘临终前说:···你爹没有对不起我···”

  “···”

  文茹雪任由泪水无声滑落,看着眼前这位权倾朝野、却在此刻泪水决堤而出的老人,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痛悔和慈爱,再想起母亲一生的隐忍和凄凉,以及自己幼年的颠沛流离···

  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文茹雪满脸的愤恨。

  裴度看着文茹雪把话说完,无力辩驳,走到她面前,突然跪倒在地:

  “雪儿,我对不起你和你娘,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如若你能原谅我,我愿脱去这官服,与你归隐山林,陪着你娘···”

  “···以恕我这一世之过···”

  文茹雪看着跪在眼前如同老了十岁的父亲,双眼模糊,站立不稳,双膝忽然跪倒在裴度面前,

  “···爹!!!”

  “···雪儿···”

  父女二人相拥而泣···

  裴度知道文茹雪已经原谅他了,心中百感交集,又是酸楚又是欣慰,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块干净手帕,递给文茹雪,两人相互搀扶起身。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通报声:“相公,慕容良和李琰已到府外!”

  文茹雪闻言,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急忙擦干眼泪,下意识地想避开。

  裴度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了然,暗叹一声说道:“让他们在前厅等候。”

  随即对文茹雪温声道:“莫慌,你···可要见见他?”

  文茹雪咬了咬嘴唇,犹豫片刻,终究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我···我还是先不见了吧···请···请您别告诉他···”她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少女的羞涩和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带来的无措。

  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该如何面对慕容良。

  裴度点点头:“好,那你先去后院歇息,有事随时吩咐后院侍女。”他叫来侍女,吩咐带文茹雪去早已准备好的、离他书房最近的精致院落。

  看着文茹雪离开时略显仓惶的背影,裴度轻叹一声,整理了一下衣袍和情绪,脸上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威严,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份难以化开的柔情与责任。

  他迈步走向前厅。

  慕容良和李琰风尘仆仆地站在厅中,面容憔悴却难掩劫后余生的复杂神情。

  “拜见裴相公!”两人见到裴度,连忙躬身行礼。

  裴度看了看慕容良,见他虽然清瘦,但眼神依旧清亮沉静,心中暗暗点头。

  “一路辛苦了。”裴度轻声安慰,“情况危急,虚礼就免了。河朔剧变,你二人既蒙圣恩,戴罪随军,当知此行凶险,更当尽心竭力,戴罪立功。”

  “是!谨遵相公教诲!”李琰抢着表态,激动不已。

  慕容良则躬身道:“罪民定当竭尽所能,不负相公与陛下给予的机会。”他语气平静,却不卑不亢。

  裴度看着他,忽然问了一句似乎不相干的话:“慕容良,你于算术工造颇有天分,将来若有寸功,可想重返朝堂,博个出身?”

  慕容良微微一怔,随即摇头,坦然道:“回相公,朝堂之高,非罪民所愿。若侥幸立功,但求赦免之后,得一安身立命之所,钻研匠作,惠及寻常百姓,于愿足矣。”

  他话语诚恳,并无虚饰,经历了这许多,他早已看清,庙堂之高,江湖之远,并非他所求。能与在意之人安稳度日,已是奢望。

  裴度听罢,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也不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很好,先去歇息吧,明日一早,随军出发。”

  两人退下后,裴度独自站在厅中,默然良久。

  慕容良确是难得的人才,心性也正。若在平时,他乐见其成。但如今···想到刚刚认回的女儿看慕容良的眼神···再想到两人之间巨大的身份鸿沟···

  他叹了口气。

  “高攀不起吗?”他低声自语,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在这乱世,什么身份地位,或许···都没那么重要。”

  只是这话,他现在还不能说。

  当前最紧要的,是平定河朔,活下去。

  而暗处的刀锋,从未远离。

第67章 夜定终身(月票、评论、推荐票)

  出征前夜,太原留守府内灯火通明,人影憧憧,弥漫着大战将至的紧张气氛。粮草辎重清点的号子声、军令传递的脚步声、战马不安的嘶鸣声交织在一起。

  慕容良检视完裴度亲兵交于他的一些简易测绘工具和一卷河朔地图,独自回到安排给他的那间僻静客房,他心中反复推演着可能遇到的工程难题和应对之策。

  忽然,房门被轻轻叩响。

  “慕容公子,相公请您去后园书房一趟,有要事相商。”门外是裴度身边老仆的声音。

  慕容良有些诧异,如此深夜,还有何事?他不敢怠慢,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随老仆而去。

  穿过几重回廊,越走越僻静,并非去往白日议事的前厅而是来到了府邸深处一处雅致的小园,园中有一精舍,窗纸透出温暖烛光。

  老仆在园门处便停下脚步,躬身而退,说道:“相公就在书房内等候,公子自行进去便可。”

  慕容良心中疑惑更甚,但还是推门而入。

  书房内非只有裴度一人。

  烛光下,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站在书架前,闻声回过头来——竟是文茹雪!

  她显然也精心收拾过,换了一身更显柔美的浅碧色衣裙,发髻简单挽起,斜插着一支玉簪,脸上薄施脂粉,却掩不住眼眶的微红和一丝紧张。

  四目相对,两人同时愣在原地。

  慕容良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一时竟忘了行礼:“茹雪姑娘?你···你怎么会在此地?”他突然想起这是裴度的书房,顿时有些手足无措,“可是裴相公有要事?在下冒昧···”

  文茹雪看着他那副惊讶又局促的样子,原本忐忑的心情忽然安定了几分,甚至有些想笑。

  她微微屈膝:“慕容公子。”

  这时,里间传来裴度温和的声音:“是慕容良来了?进来吧。”

  慕容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敛衽躬身,快步走进里间书房:“罪民慕容良,拜见裴相公!”

  裴度正坐在书案后,手捧着一卷书,神色平静如常,仿佛只是一次寻常的召见,他放下书卷,目光在慕容良和跟进来的文茹雪身上扫过,淡淡地说道:“不必多礼,叫你们来,是有些话,需在离开之前说清楚。”

  离开?慕容良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看向文茹雪,眼中带着疑问。

  文茹雪微微低下头,轻声说:“我···我已求得裴相公允准,明日随军同行,以···以医女身份。”

  “什么?”慕容良大吃一惊,脱口而出,“不可!河朔乃是战场,凶险异常!你怎能去?”他情急之下,也顾不得裴度就在眼前,语气充满了担忧和反对。

  文茹雪执拗地看着他:“你能去,我为何不能去?我虽不通武艺,但也非弱质女流,我能辨识草药,处理伤患,还能···还能帮你打理琐事,核算物资。我不会拖累你们。”

  “我不是怕你拖累!”慕容良急忙说道:“我是怕你遇到危险!刀剑无眼,万一···”

  “没有万一!”文茹雪打断他,带着倔强激动地说道:“你在康州大牢时,可曾怕过万一?你被押赴长安时,可曾怕过万一?你现在要去河朔刀山火海,可曾怕过万一?”

  她一连串的问话,让慕容良哑口无言。

  文茹雪向前一步,眼中水光潋滟,却丝毫不退缩:“慕容良,你告诉我,你一次次涉险,可曾想过···想过有人会为你担惊受怕,茶饭不思?”

  慕容良看着她眼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和情意,再想起自己身陷囹圄时她不顾一切的奔走,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一股热流涌上眼眶。他所有的理智和疏离,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我···”他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话:“对不起···是我···是我虑事不周,让你担心了。”

  裴度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对年轻人,眼中满是欣慰,他轻轻咳嗽一声。

  两人这才惊觉失态,连忙收敛情绪,向裴度请罪。

  裴度摆摆手,话语严肃起来:“慕容良,你可知茹雪为何执意要去?”

  慕容良看向文茹雪,摇了摇头。

  “因为她放心不下你。”裴度缓缓道,语气沉重,“也因为,她在这世上,除了我——她的亲生父亲,再无亲人!我老了,不能护她一生···”

  裴度把他们父女相认、长安时文茹雪如何想方设法搭救慕容良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慕容良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文茹雪,他这才明白,为何她眼底总藏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哀伤,原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她承受了如此巨大的痛苦!

  “茹雪···”他心中充满了痛惜和愧疚。

  文茹雪别过脸,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

  裴度继续道:“慕容良,老夫看得出来,你并非对雪儿无情,你此前种种疏远,不过是因身陷囹圄,前途未卜,自觉配不上她,怕连累她,是也不是?”

  慕容良被说中心事,低头沉默不语,“是,罪民···身无长物,戴罪之身,不然···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

  “迂腐!”裴度轻斥一声,却并无怒意,“如今乱世,岂是论这些虚礼的时候?真心最是难得!老夫只问你一句,若抛开这些身份地位之见,你待雪儿,可是真心?”

  慕容良转头看向文茹雪,一字一句地说道:“天地可鉴,此心唯她一人!”

  文茹雪闻言,泪水再次涌出,却是喜悦的泪水。

  裴度点了点头,又看向文茹雪:“雪儿,你呢?你可愿与他同甘共苦,无论前程是风雨还是坦途?”

  文茹雪没有丝毫犹豫,走到慕容良身边,与他并肩而立,声音无比坚定:“我愿意。”

  “好!”裴度抚掌,脸上露出笑容,“既如此,老夫今日便僭越一回,为你二人做个见证,乱世之中,能得一心人,白首不离,便是最大的幸事,那些世俗虚礼,待河朔平定,归来之后再补不迟。”

  他站起身,从书案上拿起两杯早已备好的清茶,递给他们:“以茶代酒,愿你们二人同心同德,携手共渡难关。慕容良,雪儿,我就交给你了!你要好生待她!”

  慕容良和文茹雪对视一眼,眼中充满了激动和难以置信的喜悦。他们接过茶杯,双手微微颤抖。

  “谢裴相公(父亲)成全!”两人异口同声,随即仰头将杯中清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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