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谁?上面没人,敢动军需?”
流言本来传的就快,背后再有人推波助澜,只能越传越凶,细节越来越真。
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说亲眼看到了插着刺史府旗号的马车夜里往钱胖子仓库运东西。
钱胖子几人坐不住了,聚在丰裕行后堂,个个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回事?消息怎么漏出去的?!”钱胖子有点气急败坏。
“这么阴私的消息漏出去,肯定谁家出了奸细,谁都跑不掉!慕容良那个小杂种没那么大能量!”百炼坊东家沉不住气,站起来怒吼道。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李琰那边没动静,流言却满天飞!吴巡察使要是听到风声···”林掌柜面如死灰。
“不能等了!”钱胖子一拍桌子,“慕容良是没那么大能量,但他身边有个娘们叫文茹雪,她和她娘在这康州城织了多少年的网,别忘了崔明远怎么死的!”
“自古红颜多祸水,文茹雪!她知道得太多了!”
“怎么做?现在刺史府看得紧!”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钱胖子压低声音,
“找‘影堂’的人!做得干净点,弄成意外!”
“这事儿我安排,稍后通禀给瑞昌号大当家!散了吧···”
钱胖子说完,自顾自地走出房门,转向后院阴暗处!
深夜!
两条黑影从钱胖子的后院出来,顺着街墙,悄无声息地摸向慕容良的匠铺。
两个黑影身手矫健,避开更夫,轻易翻过院墙,落地无声。
然而,刚踏入后院,脚下一绊!
“咔嚓”一声轻响,随即几声机括弹动的细微声!
“嗖嗖嗖!”几支削尖的竹箭从黑暗角落急射而出!力道不大,却精准狠辣!
黑影猝不及防,一人肩头中箭,闷哼一声!另一人狼狈躲闪,撞翻了墙边一个瓦盆,发出极大的一声脆响!
匠铺二楼瞬间亮起灯火!
慕容良的身影出现在窗口,手里端着一个奇怪的长筒状物体,对准了下方的黑影。
“再动一步,试试!”慕容良低声怒喝。
他手里拿的,是他用粗竹筒、透镜和火油自制的简易“探照灯”和“喷火筒”的结合体,虽然简陋,但在黑夜里足以唬人,况且真能喷出短促的火苗。
两个杀手被突如其来的光亮和威胁镇住,又见行踪暴露,肩头受伤那位血流不止,互相对视一眼,毫不犹豫!
翻身就逃!
瞬间消失在黑暗中。
慕容良没有追,他知道自己的长处和短处!
他收起自制武器,吹熄了灯火。
文茹雪持着锈刀出现在他身后,呼吸微促:“‘影堂’的杀手。”
“钱胖子狗急跳墙了!”
“预料之中。”慕容良平静地说道,“他们越疯狂,漏洞越多。刚才那两位,留下点东西。”
他指了指地上几滴血迹和半个模糊的脚印。
“回屋休息吧!今夜他们不会再来了,我把机关重新布置一下。”慕容良重新把机关布置好。
“良哥!你小心点···”文茹雪轻声喊了声慕容良,转身回屋,黑夜遮掩着她红透脸庞。
“···我自有安排···”慕容良愣在门口,缓慢回答道。
夜风凉,吹熄屋内的灯火,吹不灭人心头疯狂蔓延的情愫!
第二天,一封没有署名的短笺,连同一点沾血的布条和一张拓印的脚印图,被塞进了刺史府的门缝,直接送到了李琰案头。
短笺之上只写了一句话:
“昨夜有客来访,似为‘影堂’之人,欲行不轨。恐与近日流言有关,望使君彻查,以安地方。”
李琰看着那血布和脚印,冷汗直流。
慕容良这是在逼他!
逼他必须在吴元礼到来前,有所动作,撇清关系!
他立刻下令,以“加强治安、谨防宵小”为名,派州兵“保护”丰裕行、百炼坊、林记木行等几家商号,实则软禁了钱胖子等人,切断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慕容良坐在匠铺里,听着外面州兵跑动的脚步声,对文茹雪道:
“看,他们开始自己切断自己的退路了。”
“下一步,就该互相撕咬了。”
他就像个高超的棋手,站在完全超越时代的高度,用信息、心理、技术和对规则的深刻理解,一步步将对手逼入绝境。
现代思维与知识的碾压,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康州城的天,彻底黑了。
雷声在云层后隐隐滚动,暴雨将至。
第48章 全面辗轧(追读、收藏、月票)
州兵围了钱胖子几家商号,美其名曰“保护”,实则是李琰被慕容良逼着划下的道道。
钱胖子几人被软禁在各自宅院内,急得如热锅蚂蚁,却又不敢硬闯。
慕容良没闲着。
他让文茹雪通过那些“小人物”的渠道,继续散播更精确的流言:
“听说那批军粮的麻袋,缝线用的是官库特供的牛筋线,外面买不着!”
“运军械的车辙印子特别深,压坏了好几条石板路,顺着找准没错!”
“瑞昌号出货的账本,好像有两本,一本明账,一本暗账,就藏在···”
趁你病要你命!
慕容良让传出去的信息,就专往痛处戳。
恐慌在钱胖子的小圈子里疯狂蔓延。
钱胖子他们互相猜忌,是谁走漏了风声?是不是有人想抢先一步把自己摘出去?
类似这样的消息源源不断地汇聚到匠铺的后院,慕容良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坐在铺子里,面前摊着康州城的简略地图,上面标注着粮仓、军械库、各家商号仓库的位置,以及主要运输路线。
他用炭笔画着圈,仔细计算着距离和时间。
“你在算什么?”文茹雪问。
“算他们最快多久会内讧,算李琰能压多久,算吴元礼什么时候到。”慕容良越说越兴奋,
“更重要的是,算如我是钱胖子,要销毁证据,会怎么做,走哪条路,需要多少人。”
慕容良代入的是现代犯罪侧写和应急预案的思路,预判对手的行动。
“当别人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时,千万别与他作对手,因为——”
“——他研究的是人心!”
文茹雪越来越看不透他,看不透他脑子里装了多少类如孔明的谋略。
辗轧——是系统性的!
果然,第二天夜里,林记木行后院突然起火!
火势不大,很快被扑灭,像是故意点燃了些废旧木料。但混在木料里的几副破烂皮甲和几根断枪杆,却被“恰好”赶来“救火”的州兵“发现”了。
李琰得到汇报后,惊骇之余,冷汗浃背。
惊的是慕容良早已提示到钱胖子会有这步险棋,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冷汗是慕容良到底是什么身世,怎会如此料事如神,此人深不可测!
李琰知道这是有人想毁灭证据,却弄巧成拙!他立刻加派兵力,将几家商号的仓库彻底封死,许进不许出。
钱胖子得到消息,气得在自家屋内骂了半天,抬手砸了数个茶杯:“蠢货啊!谁让他们自作主张放火的?!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有鬼吗?!”
内部裂痕越裂越大!
慕容良得知消息,只是淡淡一笑。他拿出之前写好的《论新式农具推广与增产增收核算》和《康州官仓军械管理流程漏洞及审计建议》,稍作修改,加入了对“近期流言”的“忧心”和“加强监管”的“呼吁”,让文茹雪找人誊抄了数份。
“把这些,塞进驿站发往京城的普通公文袋里。不要特意给吴元礼,混进去就行。”
慕容良吩咐,
“吴元礼在京城必有眼线,会注意到这些‘不合时宜’的建言。他会好奇,是谁在这种时候还在思考这些长远问题。”
这是心理战。
在所有人都在盯着贪腐案时,慕容良要让吴元礼看到自己展现出截然不同的格局和价值。
第三天,一辆试图连夜出城的马车被州兵截住。
车里搜出几箱账本和一批金银细软。
车主是百炼坊的一个账房先生,想跑路。
李琰连夜突审。
账房先生扛不住吓唬,很快招供,指认了百炼坊东家倒卖劣铁、掺和军械的事实,还吐露出几个关键的中间人名字。
链条已经开始断裂。
慕容良听到消息,立刻画出了新的关系导图,将新供出的名字与之前的信息串联起来,形成一个更清晰的关系图。
他让文茹雪将这张图,匿名送到了李琰案头。
李琰拿到图,按图索骥,哪些人可以抓,哪些人需要等吴元礼来了再抓,慕容良的图上写的明明白白。
第四天,车马行的张把头扛不住了,主动找到带兵看守他的队正,要求见李琰,表示愿意“戴罪立功”。他供出了运输军械的具体时间、路线、参与人员,并指认钱胖子是主谋之一,瑞昌号提供了主要渠道。
大势已去!
第五天傍晚,夕阳如血。
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簇拥着一辆马车,疾驰入康州城,直奔刺史府。
巡察使吴元礼,提前到了!
吴元礼一到,立刻接管了所有案卷、人犯和证据。
李琰战战兢兢地将慕容良匿名送来的那张关系导图也呈了上去。
吴元礼看着那条理清晰、逻辑严密、直指核心的导图,眼中满是惊异。
这绝非寻常胥吏所能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