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轻田奴递过来两块燧石和一小撮火绒。
他回忆着前世野外生存课的点滴,将火绒小心垫在揉搓过的枯草下,用燧石对着火绒边缘,狠狠一擦!
嗤啦!
一点火星迸溅到火绒上,变红,橘黄色的火苗在枯草中心跳跃!
“着了!着了!”王老栓声调都变了。
慕容良快速将几根细小的干树枝放在点燃的枯草上,浓烟渐渐散去,柴禾燃烧起来!
“加柴!小火慢熬!草汁要浓!”
慕容良吩咐道,整个人几乎虚脱。他瘫坐在泥泞的田埂上,背靠着石头,大口喘着粗气。
破铁锅里的水开始冒泡,辣蓼草在翻滚的热水里慢慢变成一种浑浊的深褐色浓汁,一股混合着辛辣和苦涩的气味弥漫开来。
熬了足足两个时辰,草汁浓稠得如同墨汁。
慕容良用一根木棍搅了搅:
“泼!趁热!泼到秧苗根部的土里面!均匀点!”
王老栓和两个年轻的田奴,用破瓦罐舀起浓稠的草汁,将深褐色的汁液泼洒在裸露的秧苗根部区域,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
刘癞子远远看着,捂着鼻子骂道:“装神弄鬼!”
第三天,是赌命的最后一天。
雨彻底停了,但天空依旧灰蒙蒙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慕容良是被人架着来到田边的。
三天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劳作、背上的鞭伤和巨大的精神压力,已经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高烧让他浑身滚烫,眼前发黑!
但他必须来!
田里的水排的更干了,大部分区域露出了湿滑的泥底。
被泼洒过辣蓼草的秧苗区域,景象···明显与原来有所不同。
“二狗哥···你看···你看那片秧苗···”
一个年轻的田奴指着田中央一小片区域。
慕容良挣扎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那片区域里,原本发黑要倒伏的秧苗,虽然整体依旧显得病弱,但顶端已变成青色的嫩叶。
不是幻觉!
他踉跄着走到那片区域,虽然大部分叶片依旧病态,根部问题也远未解决,但最关键的一点——腐烂和发黄的蔓延趋势,被遏制住了!
这些秧苗,暂时···稳定住了!
成了!他的知识,在这个愚昧的时代,第一次挽救了自己的生命!
虽然只是暂时的稳定,秧苗离“活过来”还差得远,但这意味着他的理论是对的!
排水和土法杀菌,有效!
“活了···真没继续烂了?”王老栓佝偻着背凑过来。他种了一辈子地,从没见过烂成这样还能止住颓势的秧苗!
这不是农术,这简直是···神迹!
另外两个田奴也围了过来,看着那片区域的秧苗,眼神里充满了敬畏和一种狂热的情绪。
他们看向慕容良,仿佛在看一尊活着的神祇。
“神了!二狗哥,你···你有神术啊!”一个年轻田奴脱口而出。
“嘘!别瞎说!”王老栓吓得一哆嗦,下意识看了一眼田埂上抱着膀子的刘癞子。
他对慕容良说:“二狗···不,慕容小哥···你···你真是神人下凡不成?”
田埂上,刘癞子的三角眼眯着,盯着田里几个田奴围在慕容良身边,又看了看田里那片确实活过来的秧苗。
他不懂什么农术,但他懂人心!这些贱奴看慕容二狗的眼神,让他心里极其不舒服,甚至生出一丝不安和···嫉妒?!
他冷哼一声,甩了一下鞭子,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庄院方向走去。
这事,必须立刻禀报福爷!
这二狗,留不得了!
庄院里,刘福那间弥漫着劣质熏香和酒气的偏房里。
“你说什么?那片烂秧苗···真没继续烂?活过来了?”刘福捻着下巴上稀疏的几根胡须,细长的眼睛里阴晴不定。
“千真万确,福爷!”刘癞子弓着腰,在旁边煽风点火道:
“小的亲眼所见!那片秧苗,确实跟旁边的不一样了!还有那几个下贱田奴,现在看慕容二狗的那眼神···啧啧,简直跟看庙里的菩萨一样!”
“一口一个‘神术’!小的听着都觉得瘆得慌!”
“神术?”刘福的声音陡然转冷,“哼!一个下贱田奴,也配谈神术?”
他站起身,肥胖的身子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秧苗暂时稳住了,对他这个管家而言,本是好事,至少庄主那边的怒火能平息不少。
但慕容二狗···这个贱奴展现的东西,太诡异了!也太危险了!
刘福的小眼睛里,凶光毕露。
他忌惮的不是什么“神术”,而是这“神术”带来的声望!
一个能“起死回生”的田奴,在那些愚昧无知、朝不保夕的田奴眼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威信!意味着号召力!意味着···
对他刘福这个管家权威的潜在挑战!
今天他能让快死的秧苗稳住,明天他会不会就能让其他田奴也“活”出点别的心思?
今天那些贱奴喊他“神人”,明天会不会就敢不听自己这个管家的号令?
这比“妖法”更可怕!
“妖法”只会让人恐惧、远离,而这“神术”···
却可能让人追随!
绝对不行!
刘家庄的田奴,只能有一个天,那就是他刘福,是庄主刘茂!
一个田奴,就该像烂泥一样趴着!
想冒头?想得人心?那就是找死?!
“不知死活的东西···”刘福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看来,三天前那顿鞭子,还没让他长够记性!”
他突然停下脚步,满眼杀机。
“去!告诉慕容二狗,秧苗既然‘稳住’了,算他走了狗屎运!死罪暂免!”刘福阴冷地说道,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庄主有令,让他即刻滚去后山最陡峭的那片石坡地,给老子开荒!”
“开不出三亩能种的地,就打断他的狗腿,丢到乱葬岗喂狗!”
第4章 妖法窃精
后山的山坡地,到处是巨大的石头,零星几丛枯黄带刺的灌木,在干燥的山风里簌簌发抖。
脚下的土,是板结的硬块,混杂着碎石和砂砾,别说开荒种地,就是用最锋利的镐头刨下去,也只能留下一个浅坑,震得虎口发麻。
这就是刘福口中的“活命机会”?慕容良拄着一把豁口卷刃的破镐头,背靠粗糙的巨石,大口喘着粗气。
三天前在烂秧田里刚刚看到希望,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和刺骨的山风,吹得只剩一缕青烟。
高烧虽然退了,但身体被掏空了。手臂酸软得抬不起来,浑身无力。
刘癞子临走前阴狠地说道:
“三天开三亩?嘿嘿,二狗,你等着喂野狗吧!”
刚从一个火坑爬出来,又被推入另一个火坑。
慕容良满脸的绝望,低头看着自己布满水泡、裂口和满是血痕的双手,农学研究生那双曾经在实验室操作精密仪器的手···
现在却连一把破镐都握不稳。
知识!在这片坚硬如铁的土地上,在赤裸裸的恶意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他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绝望时,山下庄院的方向,传来一阵喧嚣的人声和马蹄声。
慕容良费力地抬起头,眯着眼望去。
只见那片低洼水田的土路上,一队人马缓缓前行。
为首一人骑着一匹高大的青骢马,身着绸缎长衫,体态微胖,面容阴沉,留着短须,正是庄主刘茂!
刘茂身后跟着几个家丁护院,簇拥着一个点头哈腰的身影——大管家刘福。
刘茂看起来心情不佳,马鞭不耐烦地在空中抽着,发出“啪啪”的响声。
显然,他要去巡视他的田地了。
那片田!慕容良挣扎着想看得更清楚些,但距离太远,只能看到水田的方向人头涌动,有田奴在田埂上走动。
水田边!
经过几天排水和辣蓼草的持续处理,加上天气转晴,田里的状况确实有了明显改善。
虽然整体依旧显得病弱,但大部分秧苗腐烂的迹象都已大大减轻。
尤其是水田中央那片区域,秧苗顶端新抽出的嫩叶呈现出翠绿色,在与周围秧苗的对比下,显得格外扎眼。
王老栓佝偻着背,正带着几个田奴小心翼翼地清理着排水沟里新淤积的泥浆。
看到那片返青的秧苗,他浑浊的老眼里流露出欣喜和一种敬畏,另外几个年轻田奴也忍不住频频偷瞄那片区域的秧苗。
这时,庄主刘茂在刘福和家丁的簇拥下,来到了田埂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自己的田地。
当他看到大部分秧苗已经不再腐烂发黑,并且田中央那片区域,秧苗开始返青,紧锁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损失比他预想的要小!
“嗯!刘管家,看来处置得还算及时。”刘茂对刘福的处置赞许的说道。
刘福脸上立刻堆起了谄媚的笑容,腰弯的更低了:
“都是托庄主您的洪福!小的们日夜悬心,不敢懈怠,总算没让损失扩大···”
他一边说着,那双细长的眼睛看着田里干活的几个农奴,尤其在看到王老栓时,眼中带着警告。
王老栓抬头看见刘福注视着自己,慌忙低下头,握紧铁锹继续干活。
刘福脸上的谄媚笑容不变,带着神秘兮兮的腔调:
“不过···庄主,这秧苗能保住,小的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啊···”
“嗯?”刘茂看向刘福,“怎么个不踏实法?”
刘福凑近马头,压低声音,却也让近身的家丁和几个竖起耳朵的田奴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