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狂徒!狂徒!”崔明远被骂的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指着慕容良,对周怀恩说道,
“使君!你都听到了!此贱人贼子丧心病狂,辱骂朝廷命官!快快下令动刑!看他招是不招!”
周怀恩看着状若疯虎、却字字诛心的慕容良,想起静室里文氏那冰冷的尸身和半块玉佩···
他胸口堵得厉害,那股被吴元礼和崔明远联手逼迫的憋屈怒火正无处发泄!
他一拍惊堂木!
“够了!”
“动不动刑,你说的不算!”周怀恩冷笑着说道,
“崔明远!”
“慕容良所言陈伯被杀、凶手可能南窜之事,你可曾知晓?!”
“下官···下官不知!”崔明远的冷汗下来了。
“不知?”周怀恩抓起一支令签,掷下公堂!
“来人,即刻持我手令,封锁城南各码头渡口!严查所有离岸船只!缉拿腹部有刀伤之凶徒!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是!”堂下衙役轰然应命,几人立刻持令快步冲出。
崔明远脸色惨如白纸!他没想到周怀恩竟真敢在这个时候派人去抓张三!
“周使君!莫要听信这细作胡言!当务之急是···”崔明远急道。
“当务之急是查明真相!”周怀恩打断他,
“崔主簿,你似乎很怕本官抓到人?”
吴元礼放下茶盏,轻轻咳了一声:“周使君,缉凶自然要紧。不过这慕容良细作之嫌,亦不可不查。两案或许···并无关联?”
他语气平淡,却是在给崔明远拖延时间。
突然大堂门口传来一阵骚动。
把守的衙役想阻拦下来,却被推开。
一个身影,一步步走进灯火通明的大堂。
是文茹雪。
她换上了一身素白的孝服,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松松绾着,未施粉黛,脸色苍白如透明,唯有那双眼睛,黑的深不见底。
她手里,捧着一个一尺见方、看起来有些年头的旧木匣。
大堂之内所有人的目光全聚焦在她身上。
崔明远看到那木匣的瞬间,脸上血色尽褪,像见了鬼一样,不由自主的后退半步,张口无语。
文茹雪看都没看崔明远,她径直走到公堂中央,在慕容良身边稍前的位置停下。
先对着堂上的周怀恩和吴元礼,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动作僵硬却带着冰冷的仪式感。
然后,她缓缓转过头,平静地扫视着公堂之内的其他人,最后看向面如死灰、抖如筛糠的崔明远。
她双手将那个旧木匣,平平举起。
“康州刺史周使君,巡察使吴天使在上。”
她声音不高,每一个字却都清晰无比地传遍整个大堂,
“民女文茹雪,呈上亡母文素心遗物。”
“内有康州主簿崔明远,历年来贪墨河工银、倒卖仓粮、私授盐引、勾结豪强张三鱼肉乡里、并构陷忠良、害死我母的···部分账册、信函原件。”
“恳请两位大人,”
她顿了顿,眼睛怒视着崔明远,
“明察秋毫,为民除害。”
“哐当”一声,崔明远腰间的牙牌掉在了地上。
他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被两个眼疾手快的衙役死死架住。
整个州衙大堂,死寂无声。
只有文茹雪手中那方旧木匣,在灯光之下泛起冷光。
第39章 铁证锁贪官
州衙大堂鸦雀无声。
文茹雪手中那方旧木匣,镇住了所有的声响。
慕容良扭过头,枷锁哗啦一声,看着文茹雪苍白的侧脸:“文夫人···她···?”
文茹雪没回头,眼睛仍怒视着瘫软的崔明远,手握着木匣,声音平静的的可怕:
“娘亲···残毒已入骨髓,昨夜···已经在刺史府静室,毒发身亡了。”
“轰——!”慕容良只觉得一股血直冲头顶!
文氏!那个被命运搓磨了一辈子、刚刚看到一丝曙光、还嘱咐他照顾女儿的女人···
没了!
被这群畜生活活害死了?!
“啊——!!!”慕容良发出更暴怒的声音,木枷被他挣得咯咯乱响!
他双眼赤红,狰狞的脸转向堂上的周怀恩和巡察使吴元礼!
“周怀恩!吴元礼!”
“你们听见了吗?!又一条人命!活生生被害死了!就死在你们这康州最高衙门的后院里!死在你们眼皮子底下!”
慕容良的话像刮骨的刀,字字带血,
“这就是你们治下的‘朗朗乾坤’?!这就是你们口中的‘王法’?!贪官构陷!地痞行凶!百姓命如草芥!”
“无辜者血溅公堂!”
“你们这些坐在上面的官老爷!就不怕冤魂索命吗?!”
“就不怕这康州城的每一寸土地,都浸着血,晚上睡不着觉吗?!”
“放肆!”吴元礼放下茶盏,阴沉着脸呵斥道:“公堂之上,咆哮辱骂,成何体统!”
“体统?!”慕容良冷笑着说,“体统就是看着好人被逼死,看着凶手逍遥法外?!”
“吴天使!你这巡察地方,查的是钱粮还是人命?!”
“你若眼瞎心盲,趁早滚回长安喝你的茶去!”
“你!”吴元礼气得手指发抖,“来人!给我掌嘴!”
“慢着!”
“慕容良!”周怀恩一拍惊堂木,他不敢看文茹雪,更不敢看慕容良喷火的眼睛,
“休得胡言!文氏···文氏之死,本官自会查问!现在说的是崔明远之事!”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指向文茹雪手中的木匣,
“文茹雪!你方才所言,可有凭据?这木匣从何而来?又如何能证明是崔明远罪证?!”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文茹雪和她手中的木匣上。
崔明远像是抓住唯一的救命稻草,挣扎的大喊:“污蔑!全是污蔑!定是这贱婢与她娘合谋伪造!企图搅乱公堂,为她那细作相好的脱罪!”
文茹雪缓缓转头,第一次正眼看向崔明远,那眼神冷得让他立刻噤声。
“崔主簿,”她声音依旧平静,
“你可还记得,贞元十五年秋,你贪墨河工银三千两,假借‘采买石料’之名,实则与张三瓜分。你亲手所书、令张三寻人伪造官府印鉴的便条,就在这匣中。”
“贞元十七年夏,你倒卖仓中陈粮五百石与私盐贩子,换取盐引三十张。盐贩子写给你的收货凭据,上面有你的私章画押。”
“去年腊月,你授意张三强占西城寡妇李氏的茶铺,逼死李氏。李氏悬梁前,血书控诉,亦在此匣中。”
她每说一句,就轻轻打开木匣一层,取出里面泛黄或带着暗褐色污渍的纸笺,将其内容、笔迹、印记,清晰道出。
每拿出一件,崔明远的脸色就灰败一分,身体就软下去一截,到最后,几乎完全瘫在衙役手臂上,只剩下身体不停的哆嗦。
“这些···这些···”崔明远眼神涣散,“她···她怎么会有···”
“我娘,”文茹雪咬牙切齿地说道,“被你们、被这世道逼得家破人亡后,唯一活下去的念头,就是看着你们遭报应!”
“她装疯卖傻,苟活至今,暗中收集你每一份罪证!就等这一天!”
她合上木匣,
“周使君!吴天使!”她转向堂上,“这些原件,笔迹、印鉴、时间、事件,桩桩件件,皆可核对州衙存档、询问相关苦主!”
“是真是伪,一验便知!”
周怀恩看着那满满一匣罪证,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这里面,多少事是他默许甚至参与的?他不敢想!他转头看向吴元礼。
吴元礼脸色也是极其难看。
他本是来查钱粮,没想到竟扯出如此惊天贪腐窝案!
这崔明远简直是捅破天的篓子!
吴元礼深吸一口气,手指在案上点了点:
“文氏···用心良苦啊。此匣,本使收了。定当···详加核实。”
他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随从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从文茹雪手中接过那个沉重的木匣。
随从接过木匣的同时,堂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声!
一个浑身湿透、带着水汽的州兵队正大步闯入公堂,单膝跪地,抱拳急禀:
“报!禀报使君、天使!城南码头!已擒获欲乘船潜逃之凶徒张三及其同伙一人!”
“其同伙腹部确有刀伤!并从其身上搜出康州官锭十两!张三名下乌篷船内,另藏有带血短刀一把!疑似凶器!”
“好!”周怀恩霍然起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厉声道,
“将一干人犯,连同凶器赃银,即刻押送州衙大牢!严加看管!”
“本官要亲自审讯!”
“是!”队正领命而去。
几乎同时,另一个差役气喘吁吁跑进来:“报!李县尉在堂外求见!”
“言···言新式农具已成!请天使、使君移步衙前空地验看!”
吴元礼目光一闪,率先起身:“哦?果真成了?周使君,你我同去一看?”
他急于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大堂。
周怀恩连忙点头:“正当如此!正当如此!”
“着崔明远贪赃枉法、勾结地痞行凶,罪痕累累,人证、物证俱在,待详加核查后,打入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