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个低声狞笑。
柴房的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
门缝里,一人手握尖刀。
刀尖,对准了门缝外的黑暗。
第35章 刀火惊衙堂
天色已暗,河沿窝棚处,老篾匠陈伯的破院柴房门口。
两个黑影摸索着走到柴房破门处,“吱呀”一声柴门被拉开一条缝。
陈伯佝偻的身影堵在门口,手里没拿篾刀,却紧紧攥着慕容良留给文茹雪防身的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刀!
老头盯着门外两个不速之客,身体因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抖,却一步不退。
“老棺材瓤子!找死!”一个黑影猛地扑上去,伸手就去抓陈伯的胳膊!
陈伯发出一声怒吼,用尽全身力气,把锈刀狠狠往前一捅!
“啊!”扑上来的黑影没想到这老东西真敢拼命,小腹一凉,伴随着剧痛!他低头看着没入腹部的锈刀,发出一声惨叫。
另一个黑影又惊又怒:“妈的!”
飞起一脚踹在陈伯心口!
陈伯像片枯叶般被踹飞,重重撞在柴房土墙上,手里的短刀脱手而出。
陈伯喷出一口血沫,瘫软下去。
“快!弄死他!”受伤的黑影捂着肚子,血从指缝里涌出。
另一个黑影拔出短刀,扑向墙角的陈伯。
就在这时,缩在柴房最里面柴堆后的哑巴小丫头,从陈伯倒下的身体旁窜了出去!她瘦小的身影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一头撞开那个举刀的黑影,连滚带爬地冲出柴房,瞬间消失在窝棚区迷宫般的小巷深处!
“操!跑了!”举刀的黑影气急败坏地骂道。
受伤的那个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血越流越多,脸色开始发白:
“追···追啊···不能让她报信···”
举刀的黑影看着同伴越来越弱的呻吟,又看了看哑女消失的方向,脸上肌肉抽搐了几下,最终一咬牙,弯腰扛起受伤的同伙:
“先撤!这老东西活不成了!那哑巴···跑不远!”
他拖着伤者,仓皇地消失在黑暗中。
柴房里,陈伯蜷缩在墙角,胸口微弱地起伏,口鼻处不断涌出血液,他浑浊的眼睛努力睁着,望向哑女消失的巷口方向,那把沾血的锈刀,在他手边远处的泥地上。
哑巴小丫头光着脚,在冰冷的泥地里没命地狂奔!
树枝划拨了她的脸和胳膊,她浑然不觉。
她只有一个念头——县衙!
找慕容大哥!
陈伯···陈伯死了!
州衙二堂内的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巡察使吴元礼慢悠悠吹着茶沫,眼皮半耷拉着。
刺史周怀恩垂手站着,后脖子上的汗滑进官袍领口,衣襟湿了一片。
堂下主簿崔明远捧着账册,腰弯得恭敬,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州堂之外,“细作杀人”、“青天大老爷做主”的哭嚎声浪一阵高过一阵,让里面的刺史周怀恩心神不宁。
“周使君,”吴元礼茶盏轻轻磕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叮”一声,
“地方讼狱,本使···不便越俎代庖啊。”
他眼皮抬起,看向周怀恩,
“只是这衙门口堵着尸首喊冤,告的还是‘外地流民细作’藏毒杀人,淫辱妇孺···”
“啧啧,传到京里,御史台那些笔杆子,可不知会写出什么花样来。”
他手指点了点案头那本要命的蓝皮账册,
“这钱粮的窟窿还没填上,又添这么一桩···”
“周使君,您说,本使这巡察的折子,该怎么写才好?”
周怀恩的脸由白转青,牙关紧咬,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吴元礼这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不处置慕容良,就是包庇细作,纵容凶顽;
处置了,正中崔明远下怀,自己这顶乌纱怕是真要飞了!
崔明远不失时机地上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天使明鉴!刁民群情激愤,恐生民变!”
“下官恳请使君速速下令,锁拿凶徒慕容良!验明正身,以平民愤!”
“迟则生变啊!”
崔明远话里话外,把“民变”的大帽子扣得死死的。
周怀恩额角的青筋凸起,手指死抠着官袍下摆。他抬眼看向崔明远,那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可对上吴元礼那似笑非笑、等着看戏的眼神,他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干了。
“来···来人!”周怀恩振作精神的喊道,
“速···速去河沿窝棚!锁拿···锁拿凶徒慕容良!”
“押送···押送州衙大牢!听候发落!”
最后几个字,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使君英明!”崔明远立刻躬身领命。
“且慢!”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堂外响起!
二堂厚重的门帘“哗啦”被撞开!
县尉李琰满头大汗,官袍下摆沾满泥点,怀里抱着几件沾着木屑铁锈的物件,像头蛮牛一样闯了进来!
他身后,两个想拦的州衙役被他撞得东倒西歪!
“李县尉!放肆!”崔明远厉声呵斥。
李琰看都没看崔明远,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将怀里东西往地上一放——是两把样式奇特的镰刀!
镰刀的木柄靠近刃口处,多了一截硬木托,造型简单却透着实用。
还有一段弯曲的辕头,显然是新制的犁具部件!
“下官李琰!参见天使!参见使君!”李琰声音洪亮,
“下官有要事禀报!关乎康州春耕大计!关乎数万百姓口粮!”
吴元礼端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视线落在地上那几件怪模怪样的农具上,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周怀恩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道:“李琰!何事如此慌张?速速道来!”
李琰一指地上:
“此乃本县匠户新制之‘加托镰’与‘曲辕犁’的关键部件!经过下官亲自督造试制,此镰刀加托,可省手腕之力三成,割禾效率倍增!此曲辕犁,转向灵活,深耕省力,一日可抵旧犁两日之功!”
“若推广全州,春耕效率可增三成!秋粮增收有望!”
“此乃实实在在的民生之功!”
“下官恳请天使、使君拨冗一观!”
“三成效率?”吴元礼放下茶盏,手指在桌上点了点,
“李县尉,此言···可有实证?”
“有!”李琰立刻道,
“下官已命官匠坊加紧赶制首批新农具!最迟明日卯时,即可呈献天使、使君当面验看实效!”
“若有半分虚言,下官愿领欺罔之罪!”
李琰目光灼灼。
此事关系国计民生大计,无人可担这滔天大罪,御史言官一封奏折,乌纱被摘事小,怕是脑袋搬家也是常事。
崔明远脸色变了,尖声道:“李县尉!休要顾左右而言他!州衙门外血案未结!凶徒慕容良尚未归案!”
“你身为县尉,不思缉拿凶徒,却在此大谈农具!”
“是何居心?莫非想包庇那细作?!”
“包庇?”李琰陡然回头,怒视崔明远,声音在大堂之内嗡嗡作响,
“崔主簿!我正要问你!你口口声声所指之凶徒慕容良,正是改良此新农具之匠人!”
“他若真是细作,何必费心为我康州百姓改良农具?”
“他若有心藏毒杀人,又怎会日夜不休在官匠坊赶工?!”
李琰指着地上新农具部件,
“此物!就是他心系民生、绝非凶顽的铁证!”
“强词夺理!”崔明远气的脸发白,“他改良农具是假!借机藏匿、探听才是真!衙门外歪脖刘尸骨未寒···”
“够了!”巡察使吴元礼突然出声,不高,却像冷水浇下。
他目光在剑拔弩张的李琰和崔明远的脸上扫过,又落在地上那几件沾着泥土和汗渍的新农具部件上,最后停在周怀恩那张汗涔涔、惊疑不定的脸上。
“明日卯时。”吴元礼手指点了点案头,
“本使,要亲眼看看这‘省力三成’的镰刀,和‘一日抵三日’的曲辕犁。”他眼皮一抬,看向周怀恩,
“至于那慕容良···周使君,你是一州之主。”
“人,你先拿了。”
“是细作,是匠人···”
“明日,一并见分晓!”
第36章 情感的药,杀人的刀
周怀恩冷汗浸湿了大半的官袍,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让他应接不暇。
沐浴更衣后,周怀恩坐在案前,仔细揣摩着今天发生的事情,钱粮亏空、民生大计、蓝皮账册、流民细作、慕容良···
慕容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