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慕容良的影子拖得很长。
河沿窝棚深处,张三的破屋里。
歪脖刘捂着被李琰衙役抽疼的脸,龇牙咧嘴:
“张爷!就这么算了?那小子···”
“算了?!”张三一脚踹翻破凳子,眼睛通红,
“李琰那酸丁,仗着身皮压老子一头!还有那卖灰疙瘩的穷酸!”他抓起桌子上一个粗陶碗,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给脸不要脸!还敢攀扯上文家那小娘们?”
张三喘着粗气,像头困兽在屋里转了两圈,猛地停住脚步,脸上露出毒蛇般的阴笑:
“李琰不是说他‘有用’吗?行!老子就让他‘有用’!”
“歪脖刘!”
“在!”歪脖刘捂着脸应道。
“去!给老子找点‘好东西’来!”张三凑近歪脖刘耳朵,声音压得极低,嘀咕了几句。
歪脖刘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心领神会的狞笑:
“高!张爷这招高!保管让他‘有用’到阎王爷那儿去!”
“顺便···文家那小娘们的事也给办了···哈哈···”歪脖刘一脸的坏笑。
“快去!”张三狞笑着,眼中满是恶毒的光,
“老子倒要看看,等他的灰疙瘩‘弄死’了人,李琰还怎么保他!文家那小娘们,还怎么装清高!”
第32章 毒计不成反被害
柴房里的油灯豆大一点。
慕容良刚把新熬的一罐油膏倒进模子里,门外突然传来急促又压抑的敲击声,像鸟喙啄木。
笃笃笃,笃笃笃。
不是陈伯那种慢吞吞的节奏。
慕容良吹熄油灯,锈刀滑进袖筒。
门拉开一条缝。
门外是隔壁文家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哑巴小丫头,才七八岁,此刻小脸煞白,眼睛瞪得溜圆,拼命指着文家土屋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喘气声。
文家!
慕容良心头狂跳,一把推开柴门,直接扑向隔壁。
文家那扇总是关着的破木门,此刻竟然虚掩着,里面没有点灯,寂静得吓人。
一股极淡的、带着甜腥的怪味从门缝里飘出来。
他撞开房门!
屋里一片狼藉。
文氏瘫倒在墙角,双目紧闭,嘴边挂着白沫。
文茹雪倒在离门不远的地方,身子微微抽搐,一只手还死死抠着地面,指甲缝里全是泥,另一只手软软垂着。
她那双寒潭似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有些涣散,正死死盯着门口闯进来的慕容良,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像是“走”字的口型。
三个黑影正弯腰凑在文茹雪的身边,淫笑着撕扯她的衣襟!
正是张三和歪脖刘,还有一个三角眼的混混!
听见撞门声,三人惊得猛回头。
“妈的!是那卖灰疙瘩的!”歪脖刘最先反应过来,抄起手边的板凳就砸过去!
慕容良侧身躲过,锈刀出袖!
刀光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弧光,直劈离他最近的三角眼混混!那人惨叫一声,捂着喷血的胳膊滚倒在地。
“找死!”张三又惊又怒,拔出腰间的攮子就扑过来!
歪脖刘也红了眼,抓起桌上一个粗陶药罐,劈头盖脸朝慕容良砸去!
慕容良一刀格开张三的攮子,火星四溅!
那砸来的药罐却躲闪不及,“砰”地砸在他肩头,碎裂开来!
刺鼻的药粉混着罐子碎片溅了他一身一脸!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
混乱中,谁也没注意,歪脖刘砸出药罐后,手忙脚乱去怀里掏家伙,竟把自己怀里另一个塞着红布塞的小瓷瓶带了出来!
瓷瓶掉在地上,咕噜噜滚到刚被慕容良砍翻、正满地打滚的三角眼混混手边。
那混混剧痛之下,看也没看,以为是金疮药,一把抓起,拔掉塞子,就往自己血流如注的胳膊伤口上猛倒!
“啊——!”一声比刚才凄厉十倍的惨叫响起!
不是三角眼,是歪脖刘!
他刚掏出短刀,突然像被抽了筋,整个人筛糠般抖起来!
手里的刀当啷掉地。
歪脖刘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眼珠子暴突,脸上血管像蚯蚓一样根根凸起,瞬间变成骇人的青紫色!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大股大股的黑血不受控制地从口鼻里涌出来!
身体像根烂木头,直挺挺向后栽倒,“咚”一声砸在地上,手脚剧烈地抽搐了几下,再不动了。
一股浓烈的杏仁苦味在狭小的屋子里弥漫开来。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三的攮子还架在慕容良的锈刀上,他震惊地看着地上七窍流血、死状恐怖的歪脖刘,又看了一下三角眼混混手里那个倒空了的、沾着黑血的小瓷瓶,转头最后看向被溅了一身药粉、眼神却更加凶狠的慕容良···
一股寒气瞬间从张三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毒···毒药···”张三魂飞魄散,声音已经变了调!他哪还顾得上什么文茹雪,什么报仇,抽回攮子,像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撞开慕容良,疯了一样冲出破屋,消失在浓黑的夜色里。
地上那个断臂的三角眼混混,也吓得连滚带爬,嚎叫着跟着跑了出去。
屋里恢复平静。
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杏仁苦味,还有文茹雪压抑的喘息。
慕容良抹了一把脸上的药粉和血沫,肩头被碎陶片划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他也顾不上这些,几步冲到墙角,探了探文氏的鼻息,微弱但还有。
又冲到文茹雪身边。
文茹雪身体还在微微抽搐,眼神涣散,但看到慕容良靠近,那涣散的瞳孔似乎能凝聚起最后一点力气,死死盯着他,嘴唇无声地开合,比刚才清晰了些许:
“···瓶···证···物···”
她沾满泥污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歪脖刘尸体旁边那个滚落在地、沾着黑血的空瓷瓶。
慕容良立刻明白过来!
他飞快扯下一块衣襟,小心地将那个空瓷瓶包好,塞进怀里。
又迅速检查了一下文茹雪的脉搏和呼吸,比文氏更微弱。
慕容良不敢耽搁,一把抱起文茹雪。
她身体很轻,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冰。
又用另一只手费力地拖起昏迷的文氏。
死沉的文氏和怀里冰冷的文茹雪,让他每一步都异常艰难。
慕容良咬着牙,拖着抱着两个人,踉跄着冲出这血腥的屋子。
夜风带着河水的腥气灌进来。
慕容良把两人拖到柴房墙根通风处。他撕下还算干净的衣襟,沾了水缸里仅剩的浑浊凉水,用力擦拭文茹雪口鼻附近沾染的药粉和污物。
又掰开她的嘴,用手指抠挖她舌根深处,试图催吐。
“咳···咳咳···”文茹雪突然一阵剧烈呛咳,吐出一丝带着怪味的黏液,眼皮颤了颤,恢复了一点点意识,但依旧虚弱得说不出话。
慕容良又用同样的方法处理文氏。
文氏吐得更加厉害,但呼吸顺畅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慕容良背靠着冰冷的土墙,剧烈喘息。
汗水混着药粉、血污,糊了他一脸。他摸出怀里那个用破布包着的、沉甸甸的小瓷瓶,
这就是证据!
张三杀人灭口、栽赃嫁祸的铁证!
他低头看向蜷缩在墙根、依旧昏迷的文氏,还有身边微微睁开眼、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文茹雪。
慕容良冷静下来后,感到一阵的后怕,前世在小说中看到的剧情,居然在穿越后具象化了,心惊肉跳的场景让他半天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
“张三跑了。”慕容良声音有些嘶哑,但话语中带着血腥气,
“但这事,没完。”
文茹雪轻微地点了下头,苍白的嘴唇动了动,声音细若游丝,却带着焦灼:
“···快···走···他背后···有官···”
话未说完,她头一歪,再次昏了过去。
慕容良的心一沉。
有官?
李琰?还是···别人?
他攥紧怀里的毒药瓶,又盯着地上昏迷的母女俩,心中盘算事情应该怎么处理。
远处,康州城的方向,隐隐传来几声急促的梆子响,由远及近。
夜,更深了。
张三像条丧家之犬,一头撞进城里一间不起眼的临街小院。院里没点灯,一个穿着绸缎衣衫、背对着他的身影正慢悠悠地浇花。
“崔···崔主簿!”
张三扑通跪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失···失手了!歪脖刘···死了!”
“那小子···那小子手里有···有东西!”
浇花的手顿住了。
第33章 暗箭射连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