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热打铁!
在破庙角落里,慕容良用三块石头支起一个捡来的豁口陶罐当锅用。锈刀刮掉胰脏上的筋膜,又费力地把板油渣切成小块。
他把切好的胰脏小块一股脑全倒进陶罐里,底下塞进干柴点燃。
油脂在加热下滋滋作响,冒出浓烈的腥臊油烟,糊满了陶罐的内壁。
熬了小半个时辰,腥味变淡,油渣变得焦黄蜷缩,浑浊的油在罐底堆积了有小半指深。
慕容良用破布滤掉油渣,得到一碗黑黄浑浊、飘着沫子的油!
到了关键一步!
慕容良盯着破陶罐里那点熬出来的浊油,又看看旁边陶罐里澄清的灰水碱液。
比例多少啊?
不知道。
温度多高啊?
不知道。
只知道油和碱水混在一起,就能制作出——皂!
只能慢慢调试,找到合适的比例!
慕容良舀了一小勺碱液,慢慢倒进温热的油里。
油面起了点白沫,很快又消了下去。
没反应。
再加一勺。
还是只起沫子。
他心一横,倒了小半碗碱液进去。
陶罐里顿时像开了锅,浑浊的油水剧烈翻滚、乳化,腾起呛人的白烟,咕嘟咕嘟直冒泡!
“糟了!”慕容良边说边伸手撤掉底下的柴火,但还是晚了。
刺啦一声裂响,本就豁口的陶罐承受不住内部急剧的膨胀和高温,炸开一道裂缝!
滚烫浑浊、带着强烈碱味的油膏混合物喷溅出来!
慕容良向后一仰,滚烫的油膏擦着脸颊飞过,溅在神像底座上,发出滋滋的响声,腾起白烟。
脸颊火辣辣地疼。
陶罐彻底裂开,珍贵的油膏混着碱液,流了一地,渗进泥里。
烟雾弥漫的破庙里,只剩下柴火的噼啪声和粗重的喘息。
慕容良脸上被烫起几个红点,火辣辣地疼。他看着地上那一滩狼藉的、冒着白烟的油膏混合物,还有裂成两半的破陶罐,一个人站着发呆。
空气里弥漫着油脂焦糊、碱液刺鼻和东西烧糊的混合怪味。
慕容良抹了把脸,手上沾了黑灰和一点粘腻的油膏。他走到那摊狼藉的油膏混合物前,蹲下,用手指小心刮起一点地上尚未完全渗入泥土、半凝固的油膏。
粘稠,滑腻,颜色暗黄浑浊,散发着怪味。
他把这点东西在指尖捻开,又走到昨晚那个盛过草木灰水的破瓦盆前,盆底还残留着一点浑浊的灰水。他把手指上那点油膏抹在盆底的污垢上,用力搓了几下。
再抬起手看。
盆底那层厚厚的、滑腻发亮的油垢,竟然被搓掉了一小块!
露出了底下粗糙的陶胎!
虽然搓过的地方还是有点黏腻,但是比起旁边那层顽固的油光,已经干净太多了!
成了!方向没错!
只是罐子太破,火候太猛,比例不对!
慕容良眼中那点因为失败而有些许黯淡的光,被重新点燃,烧得比旁边的柴火更旺。
他盯着地上那摊失败的混合物,又看看裂开的破陶罐,最后目光落回那个还剩半罐碱液的陶罐上。
“再来!”
他吐出两个字,转身寻找其他材料。
第27章 皂角换粮
破庙角落那里已经堆砌成一个小山,是一小堆烧裂的陶罐碎片。
慕容良脸上多了几道烫红的印子。
他紧张地看着新熬出来的一小碗浑浊的油脂,又看了看旁边那罐已经沉淀了三天、变得澄清许多的草木灰碱水。
手指再次蘸了点碱水,尝了尝,舌尖的灼烧感比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尖锐,也更加酸涩。
成了!
这次慕容良学乖了。找来了厚实点的破瓦盆,架在火上。
油温不敢太高,手掌不断地在盆上面试着温度,微微烫手就行。
碱水一点点往里兑,用根细树枝慢慢搅动。
浑浊的油水开始慢慢乳化、变稠,颜色从黑黄逐渐转变成一种难看的灰褐色糊状。
没炸?!
他屏住呼吸,继续搅拌,直到糊糊越来越粘稠,挂在树枝上的混合物滴落缓慢。
撤火!
等冷却!
慕容良一夜查看无数次冷却的效果,最终疲劳感席卷全身,在简易的床铺上沉沉睡去。
第二天,天光大亮,慕容良揉了揉浮肿的眼睛,从床上直接冲到瓦盆处。
瓦盆里已经彻底凝固了一块坑洼不平、颜色黯淡发灰、像劣质泥巴块的东西。
闻着有股淡淡的碱味混着没褪干净的油脂腥气。
慕容良用锈刀小心地撬下一小块。
硬邦邦,沉甸甸。
他走到积满厚厚香灰油垢的神案前,把那小块东西沾了点洼地里的浑水,用力在油垢上搓。
滑腻腻的油垢很快被搓开,皂块沾满了黑泥,但搓过的地方,露出了底下木头原本的淡黄色!虽然还残留点印子,但油光没了!
成了!
真成了!
亦如前世在实验室,研制成功的那种喜悦,彻底让他忘记饥饿、疲劳与屈辱。
慕容良擦去眼角的几滴水珠,拿起锈刀,慢慢切割出。
用破布包小心裹起十几块切割下来的、大小不一的灰褐色皂块。
全部包裹好之后,慕容良冷静了下来,肚子咕噜乱叫,没有办法,只能先填饱肚子,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或者换些粮食。
天已经大亮,慕容良赶紧包裹整理好部分皂块,匆匆从破庙走出。
城门口挤满了人,挑担的农夫,推着独轮车的小贩,几个靠在墙根打盹、穿着半旧号衣、袖口油亮的州兵。
空气里飘着汗味、牲畜味和食物的寡淡香气。
慕容良没有吆喝。
他选了个不挡路的角落,把一块最大的灰褐色皂块直接放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上。旁边放了个破瓦罐,里面是浑浊的泥水。又掏出自己那脏得发硬、油腻腻的破衣襟,当众沾了瓦罐里的泥水,用皂块用力搓洗。
黑黄的泥浆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搓了几下,破布巾上顽固的油垢竟然真的淡了,搓过的地方露出布的本色!
“咦?”
旁边一个蹲着啃杂粮饼的脚夫被水声吸引过来,伸着脖子看,“后生仔,搞乜嘢(mièyě)?”
“洗污垢的。”慕容良把搓过的衣襟那块地方摊开给他看,又指了指石头上的皂块,
“这个,洗。”
脚夫凑到跟前,油腻的手指戳了戳那灰不溜秋的皂块:
“硬邦邦,石头似的?真能洗掉油?几钱?”
“一个钱,一块。”慕容良指了指最小的那块皂块,
“大的三个钱。或者···”他顿了顿,“换点吃的。饼子,杂粮,都行。“
那脚夫狐疑地拿起一小块,学慕容良的样子在自己油亮的袖口蹭了点泥水,用力搓了几下。
黑水淌下来,袖口那点污垢竟然真的淡了不少!
他眼睛亮了起来:“嘿!有点意思!”他摸出个干硬的杂粮饼子,
“换你块小的!试试!”
第一笔交易成了。
灰褐色的皂块换了个能填肚子的饼子。
很快又有人围观上来。
一个挎着篮子卖蔫菜的老妇人,用一小把发黄的菜叶换走一块。
一个袖口锃亮、正啃着炊饼的年轻州兵,好奇地蹲下来,抓起慕容良当招牌的那块破布巾,沾了泥水,用自己的皂块使劲搓了几下,看着那顽固的油垢变淡,啧啧两声:
“娘的,比澡豆便宜多了!”
州兵摸出两个大子儿,丢在石头上,拿走一块大的皂块,
“省得回去又被伍长骂邋遢!”
日头升高,石头上的皂块越来越少。
慕容良脚边堆了几个杂粮饼子,一小袋糙米,还有七八个铜板。
他正低头把铜板收进怀里,一个粗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小子!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慕容良抬起头。
三个汉子堵在他面前。
为首的又是个刀疤脸,敞着怀,露出黑色胸脯,腰间别着根短棍。后面两个歪瓜裂枣,斜眼盯着慕容良脚边的饼子和米袋,还有他怀里没来得及完全塞进去的铜钱。
刀疤脸一脚踢开石头旁那个盛着脏水的破瓦罐,哐当一声,脏水溅了一地。接着弯下腰,用两根粗黑的手指捻起石头上最后剩下的一块灰褐色皂块,掂了掂,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一脸嫌恶地丢回石头上。
“什么破烂玩意儿?也敢在老子的地头上摆摊?”
刀疤脸皮笑肉不笑,短棍在手里掂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