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用心之歹毒,令人发指!
慕容良大步上前,目光冰冷地扫过那面如死灰的宫女:“淑贵妃何在?”
宫女咬紧嘴唇,拒不回答。
就在这时,台下一阵骚动,只见淑贵妃在一群惊慌失措的宫人簇拥下,竟亲自来到了望仙台下!她显然是听闻动静,前来查看,或者说,是来自投罗网!
当她看到被擒的宫女、碎裂的陶罐以及周围杀气腾腾的禁军时,她那张精心修饰过的脸庞,瞬间扭曲,充满了惊骇与怨毒。
“慕容良!你……你敢陷害本宫!”她尖声叫道,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慕容良懒得与她多言,对韦处厚道:
“韦将军,将一干人犯拿下,严加看管!查封长春宫(淑贵妃寝宫)!没有本相与陛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末将领命!”
望仙台之夜,以淑贵妃集团的彻底覆灭而告终。
人赃并获,铁证如山。
当慕容良将审讯结果和起获的“幻梦散”呈报皇帝时,皇帝看着那些证据,听着淑贵妃心腹宫女的招供(言明是受淑贵妃指使,意图制造混乱,行刺驾之举),脸色铁青,最终颓然瘫坐在龙椅上,久久无言。
他宠爱的妃子,皇子的生母,竟是一条隐藏如此之深、意图弑君篡位的毒蛇!
元和十五年春,淑贵妃王氏,因巫蛊厌胜、勾结外臣、图谋弑君,罪证确凿,被废为庶人,赐白绫自尽。
其宫中党羽,尽数伏诛。
朝中与之勾结的官员,也根据望仙台暗格名册及此次查获的线索,被陆续清理。
一场席卷宫闱与朝堂的巨大风波,在慕容良的精准谋划和雷霆手段下,终于平息。
然而,慕容良心中并无多少喜悦。
淑贵妃伏诛,但那个真正的“四灵之主”,依旧隐匿在暗处。
他除掉的,依然只是一条比较重要的臂膀。
帝国的阴影,并未完全散去。
他握着那方冰冷的“四灵纹玉璧”,知道未来的路,依旧漫长。
但至少,他赢得了一场至关重要的战役,为这个王朝,剔除了一个巨大的毒瘤。
夜色深沉,慕容良回到裴府,府中灯火温暖,妻儿安然。
他站在庭院中,望着天边那轮依旧圆满的明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将计就计,险中求胜。这一局,他赢了。
但博弈,远未结束。
第236章 余波未平
淑贵妃王氏三尺白绫,了却了性命,也暂时终结了元和十五年春季这场席卷宫闱与朝堂的惊天风暴。
然而,风暴过后的海面,往往并非立即恢复平静,而是涌动着更为复杂难测的暗流。
皇帝经此巨变,身心俱疲,对后宫乃至整个朝局都生出了更深的猜忌与疏离。
他虽依仗慕容良平定了祸乱,但慕容良展现出的雷霆手段与对宫闱秘辛的洞察,也隐隐让这位日渐多疑的君王感到一丝不安。
赏赐依旧丰厚,信任看似未减,但慕容良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横亘在君臣之间的无形鸿沟,似乎又加深了几分。
朝堂之上,随着淑贵妃一党的覆灭以及名册上部分官员的落马,权力出现了不小的真空。
各方势力,包括那些此前被慕容良打压的山东士族残余、一直保持中立的官员、乃至此前未曾显露野心的宗室,都开始蠢蠢欲动,试图在这重新洗牌的牌局中,为自己争取更多的筹码。
举荐官员、争夺空缺职位的奏疏,一时间雪片般飞向政事堂。
慕容良对此早有预料。
他并未急于填补所有空缺,而是采取了稳扎稳打的策略。
对于关键职位,他力排众议,举荐了如韦处厚这般忠诚可靠的武将,以及几位素有清望、能力出众且背景相对简单的文臣。
对于一些不甚紧要或容易引发争夺的位置,他则有意放开口子,让各方势力去角力、妥协,自己则高坐钓台,维持着平衡,也借此观察着朝中新的势力分布。
他知道,淑贵妃虽除,但“四灵纹玉璧”代表的网络核心仍在。
高求谦下落不明,那个神秘的“四灵之主”更是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
此刻朝堂上的纷争,不过是水面上的涟漪,真正的暗流,依旧在深处涌动。
这日,慕容良正在处理一份关于漕运新渠开通的贺表,李琰面色凝重地匆匆而入。
“慕容兄,我们派往洛阳追查高求谦的人,传回了坏消息。”李琰低声道,“我们找到的那个疑似高求谦藏身的据点,已人去楼空,而且清理得极其干净。更棘手的是,我们在洛阳的人,有两个……失踪了。”
慕容良握笔的手微微一顿,墨迹在贺表上晕开一小团污渍。
他放下笔,目光锐利:
“确定是失踪?”
“是,按照约定联络的时间地点,未曾出现,后续寻找也毫无踪迹,如同人间蒸发。”李琰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对方的反扑,比我们想象的更快、更狠。”
慕容良沉默片刻,缓缓道:
“是我们逼得太紧,惊动了他们。或者说,淑贵妃的覆灭,让他们感到了真正的危机,开始清理痕迹,报复我们的人。”
他走到窗前,望着宫城外熙攘的街市。
对手的凶残与警惕,远超寻常政敌。
这是一个有着严密纪律和百年传承的组织,其韧性不容小觑。
“通知我们在各地的人,近期全部转入静默,没有我的直接命令,停止一切主动追查行动。”慕容良沉声下令,“我们需要蛰伏,需要时间消化之前的战果,也需要……等待对手犯错误。”
“是!”李琰领命,又道,“还有一事,北疆柳公济密报,契丹几个部落近来异动频繁,似有联合之势,恐对边境不利。柳公济请求增派兵力,加强戒备。”
北疆……慕容良眉头微蹙。内患未靖,外忧又起。
这契丹的异动,是巧合,还是与那“四灵之主”有所关联?
他们是否想利用外部的压力,来牵制朝廷,为其内部的阴谋创造条件?
“回复柳公济,准其所请。命河东、昭义两镇节度使,抽调部分精锐,听其调遣。同时,以朝廷名义,遣使携厚赐,安抚奚族各部,分化契丹联盟。”慕容良迅速做出决断,“告诉柳公济,稳守为主,非必要,勿启边衅。”
“明白!”
安排完军政要务,慕容良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他回到裴府时,暮色已沉。
吴仪文的孕期已过半,腹部明显隆起,行动也略显笨拙,但气色比前些时日好了许多。
她正坐在暖阁的软榻上,就着灯光,为即将出生的孩儿缝制一件小巧的肚兜,针脚细密,图案是寓意吉祥的莲生贵子。
慕容安则端坐在一旁的小书案后,握着一支小小的毛笔,在一张废纸上,极其认真地“临摹”着父亲书案上的字帖,虽然写得歪歪扭扭,墨迹团团,但那副专注的小模样,煞是可爱。
见到慕容良归来,吴仪文放下针线,欲要起身,被他快步上前按住。
“坐着就好,莫要动了胎气。”慕容良在她身旁坐下,自然地拿起那件未完工的肚兜看了看,赞道:“你的手艺越发精细了。”
吴仪文浅浅一笑,带着为人母的柔和光辉:
“胡乱做的,只盼孩儿不嫌弃。”她看着慕容良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轻声问道:“相公今日似乎格外疲惫,可是朝中又有烦难之事?”
慕容良不欲让她担忧,只轻描淡写道:
“些许琐事,无妨。倒是你,身子重了,这些针线活计,让绣娘去做便是,何必亲自动手。”
“妾身闲着也是闲着,做些针线,心里踏实。”吴仪文柔声道,目光落在认真“写字”的长子身上,又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腹部,眼中满是憧憬,“只盼这孩子,能像他哥哥一般,平安康健,无忧无虑地长大。”
慕容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着长子那懵懂却认真的侧脸,感受着妻子腹中孕育的新生命,心中那片被权谋与杀戮占据的冰冷角落,再次被这平凡的温暖所浸润。
他知道,他所争夺、所守护的,无非就是眼前这般景象——妻儿安好,家宅宁静。
然而,这看似简单的愿望,在这波谲云诡的帝国权力场中,却需要他以命相搏,步步为营。
“会的。”他握住吴仪文的手,低声道,像是在对她承诺,也像是在对自己强调,“我们的孩子,都会平安长大。”
夜色渐深,慕容良独自在书房中,对着那方完整的“四灵纹玉璧”出神。
玉璧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那四灵环绕的图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与野心。
淑贵妃倒了,但网络未灭。高求谦在逃,“四灵之主”隐于幕后。
朝堂之上,新的平衡正在形成,暗流依旧汹涌。
北疆之外,强敌环伺。
帝国的航船,刚刚驶过一片惊涛骇浪,前方却依旧是迷雾重重,暗礁遍布。
他轻轻摩挲着冰冷的玉璧,目光渐渐变得坚定而深邃。
余波未平,前路漫漫。
但他已没有退路,只能在这权力的漩涡中,继续前行,直到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阴影,彻底揪出,还这帝国一个真正的朗朗乾坤。
长夜未尽,征衣未解。
而他,已然做好了准备,去迎接下一场,或许更为艰难的战斗。
第237章 树欲静而风不止
淑贵妃之死引发的震荡,如同投入湖面的巨石,涟漪层层扩散,久久难平。
朝堂之上,表面看似恢复了秩序,慕容良以其铁腕与谋略,迅速稳定了局面,填补了因清洗而空出的部分要职,将韦处厚等忠诚将领安置于关键位置,并借着整顿吏治的东风,进一步推行考课新法,将一批有才干、背景相对简单的官员提拔上来。
然而,慕容良心如明镜,这平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
皇帝经此一事,虽未明言,但那份若有若无的疏离与审视,如同无形的墙,横亘在君臣之间。
慕容良能感受到,那道来自九重宫阙的目光,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复杂难测。
更令他警惕的是,那些因淑贵妃倒台而利益受损、或因他推行新政而权力受限的各方势力,并未就此偃旗息鼓。
他们如同受伤的野兽,在暗处舔舐伤口,积蓄力量,寻找着反扑的机会。
朝堂议事时,那些看似公允的反对意见,背后往往牵扯着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地方上,关于新政“扰民”、“与民争利”的流言也再度悄然兴起,虽不成气候,却如蚊蚋般令人烦扰。
这一日,慕容良正在政事堂与户部官员核算去岁国库收支,一份来自淮南道的加急奏报被送了进来。
奏报称,淮南部分地区今春遭遇罕见虫灾,庄稼受损严重,恐影响秋粮收成,请求朝廷减免赋税,并拨付钱粮赈济。
慕容良仔细阅罢,眉头微蹙。
淮南乃漕运枢纽,财赋重地,其稳定关乎东南半壁。
他立刻召集相关部院官员商议对策。
然而,议事的进程却并不顺利。
当慕容良提出由国库拨付专项赈灾款,并由漕运优先调拨粮食时,一位素与江南盐商关系密切的户部侍郎却出言反对。
“慕容相公,去岁河北战事、宫中变故,国库耗费巨大。如今虽因新策稍裕,然北疆契丹虎视,各地用度亦是不菲。淮南虫灾虽重,然是否需即刻动用国库?不若先令淮南地方自筹,或由相邻州县协济,亦可令当地盐商捐输,以显其忠义。如此,既可缓解朝廷压力,亦不致养成地方依赖之心。”
此言一出,竟有不少官员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