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琰进来,神色带着一丝兴奋:“慕容兄,洛阳那边有重大突破!”
“哦?”慕容良精神一振。
“我们根据江南提供的线索,反向追查那个单线上线在洛阳的踪迹,经过多方排查,终于锁定了其可能藏身的一处宅院!那宅院表面属于一个告老京官,但实际控制人极其神秘。更关键的是,”李琰压低声音,“我们的人发现,安兴长公主府的一名管事,近日曾秘密出入过那处宅院!”
安兴长公主府!这条线,竟然真的与她有关!
慕容良眼中精光爆射!难道这位一直试图在立储之事上有所图谋的长公主,就是那神秘“三爷”网络中的一环?甚至……她就是“三爷”本人?这个念头太过惊人,但并非没有可能!长公主身份尊贵,人脉广阔,又有足够的动机和能量在幕后搅动风云!
“严密监控那处宅院和安兴长公主府!没有我的命令,绝不可打草惊蛇!”
慕容良沉声下令,心跳却不自觉地加快。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在接近真相的核心。
“明白!”李琰领命,又道,“还有,范阳方面也有消息传来,朱克融近期与奚族、契丹首领会晤频繁,似乎又在酝酿新的动作。”
北疆亦不容乐观。慕容良感到刚松下一分的弦再次绷紧。
但他此刻心中却充满了斗志,隐藏在幕后的黑手已然露出了更多破绽,他绝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知道了,继续监视。通知柳公济,加强戒备,严防朱克融狗急跳墙。”慕容良吩咐道。
送走李琰,慕容良独自站在窗前。
夜空之中,乌云渐散,露出一弯清冷的弦月,洒下皎洁的银辉。
长夜依旧漫长,但黎明前的曙光,似乎已在天际隐隐浮现。
他抓住了对手的尾巴,无论这“三爷”是安兴长公主,还是其他隐藏在更深处的巨擘,他都有了与之正面较量的筹码。
帝国的命运,个人的恩怨,似乎都将在不久的将来,迎来一个决定性的转折。
而他,已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最终的较量。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映照着他坚毅而沉静的面容,也映照着这千年帝都的沉默与等待。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寂静中悄然孕育。
第201章 引蛇出洞
洛阳那处神秘宅院与安兴长公主府的关联,如同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瞬间照亮了慕容良心中大片迷雾笼罩的区域。
然而,闪电过后,是更深沉的黑暗与亟待验证的猜测。
安兴长公主是否就是那神秘的“三爷”?
抑或,她只是这张巨网中一个举足轻重的节点?
慕容良深知,面对如此位高权重的宗室长者,没有铁证,绝不可轻举妄动。
他需要更精密的布局,引蛇出洞,让其自行暴露。
翌日朝会,慕容良一改往日专注于军务财赋的议题,在议及宗室事务时,看似无意地提及了先帝子嗣及当今陛下子嗣不丰的现状,言语间流露出对国本未来的隐忧。
他并未直接指向任何具体人选,但其态度,已然在平静的湖面投下石子。
退朝之后,果然便有几位与安兴长公主府往来密切的官员,或明或暗地前来打探慕容良对立储之事的“真实想法”,言语间不乏对长公主幼孙李永的赞誉。
慕容良皆以“此乃陛下家事,臣子不敢妄议”为由,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态度暧昧,更引人猜疑。
与此同时,他通过李琰,加强了对洛阳那处宅院以及安兴长公主府的监控,并开始暗中调查长公主府近年来的人员往来、财物收支,尤其是与河北、江南方向的隐秘联系。
数日后的一个深夜,李琰再次带来消息,这次却带着一丝沮丧:
“慕容兄,那处洛阳宅院,我们的人刚准备进一步靠近侦查,却发现其已人去楼空!里面清理得极为干净,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对方显然极其警觉!”
慕容良并不意外。对手如此狡猾,岂会坐等被发现?
“不过,”李琰话锋一转,“我们在监视安兴长公主府时,发现其府中一名负责采买的管事,近日与西市一家胡商经营的珠宝行往来频繁。那家胡商,我们之前调查过,背景复杂,与一些来历不明的海商也有联系。”
胡商?珠宝行?慕容良目光微凝。
这似乎是一条新的线索。
安兴长公主府为何突然与一个背景复杂的胡商频繁接触?是为了销赃?还是为了通过胡商的渠道传递信息、转移财物?
“盯紧那个管事和那家胡商珠宝行!”慕容良下令,“查清他们交易的具体内容,尤其是是否有非金银珠宝类的特殊物品交接。”
“明白!”
安排完这些,慕容良感到一阵心力交瘁。
对手如同隐藏在黑暗中的百足之虫,断其一爪,旋即又有新的触手伸出。
这场较量,考验的不仅是智慧,更是耐心与毅力。
他起身离开书房,信步走向内院。夜已深,府中一片寂静,唯有巡夜护卫轻微的脚步声。
走到吴仪文所居的偏院外,却见厢房窗户还透出温暖的灯光。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吴仪文并未安寝,而是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就着廊下悬挂的灯笼光芒,低头专注地缝制着一件小儿的夏衣。
夜风微凉,拂动她额前的碎发,侧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美静谧。
慕容良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月洞门下望着她。这些时日,他忙于朝务,追踪幕后黑手,几乎无暇顾及府中,更遑论与她好好说上几句话。
此刻看着她灯下劳作的娴静模样,一股混杂着愧疚与暖意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
似是察觉到目光,吴仪文抬起头,见是他,微微一惊,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起身:
“相公?这么晚了,您怎么……”
“睡不着,出来走走。”慕容良走进院内,目光落在石凳上那件做工精致的小衣上,“是给安儿的?”
“是,”吴仪文轻声应道,脸上泛起一丝柔和的浅笑,“夏日炎热,我寻了些透气吸汗的软布,给安儿多做几件换洗。”
慕容良拿起那件小衣,针脚细密均匀,领口袖边还绣着简单的祥云纹样,可见用心。
他仿佛能看到儿子穿上这衣服时活泼可爱的模样。
“你有心了。”他低声道,语气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和。
吴仪文微微垂首:“这都是仪文分内之事。”她犹豫了一下,抬眸看向慕容良,眼中带着清晰的担忧,“相公近日……似乎愈发清减了,可是朝中事务太过繁重?”
看着她眼中真切的关怀,慕容良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松动了一丝。
他沉默片刻,终是没有提及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与危险,只淡淡道:“无妨,只是些寻常政务。”
两人一时无话,夜色静谧,唯有夏虫低鸣。
“安儿近日可好?”慕容良寻了个话头。
“很好,白日里跟着乳母在院中玩耍,胃口也好,昨日华老来看过,说长得越发壮实了。”提到孩子,吴仪文的话便多了些,语气也轻快起来,“昨日还想学着叫‘娘娘’,虽然叫得含糊,但……”
她忽然顿住,意识到失言,脸颊瞬间飞红,慌乱地低下头去。
“娘娘”二字,在此刻语境下,含义微妙。
慕容良也是微微一怔,看着她羞赧无措的模样,灯光下那染红的耳垂晶莹可爱,心中某处仿佛被羽毛轻轻拂过。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将那件小衣轻轻放回石凳上。
“夜深露重,早些歇息吧。”他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声音低沉。
“是,相公也请保重身体。”吴仪文声如蚊蚋,依旧不敢抬头。
慕容良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偏院。
在他转身的刹那,吴仪文才悄悄抬起眼眸,望着他挺拔却难掩疲惫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眼神复杂,久久未动。
回到书房,慕容良的心绪却难以平静。
吴仪文那声无意间的“娘娘”,以及她方才灯下温柔娴静的身影,不断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并非铁石心肠,这些时日的相处,这个女子早已在他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只是,大仇未报,幕后黑手未清,他实在无法,也不敢轻易触碰那份情感。
他强迫自己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重新拉回政务与追踪“三爷”之事上。
摊开李琰最新送来的关于河北军情的密报,朱克融与奚、契丹的勾结似乎更加紧密,北疆局势不容乐观。
必须尽快解决长安这边的隐患,才能全力应对北疆之敌!
他提起笔,开始起草一份新的密奏,准备将安兴长公主府与那神秘胡商珠宝行的异常往来,以及其与洛阳空宅可能的关联,以谨慎的措辞呈报皇帝。
他需要借助皇权,对安兴长公主施加更大的压力,逼她露出更多的破绽。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慕容良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无论那“三爷”是否是安兴长公主,他都要将这根深植于帝国肌体的毒刺,连根拔起!长夜将尽,曙光已现,他绝不能功亏一篑!
第202章 图穷匕见
慕容良那份关于安兴长公主府异常动向的密奏,如同投入深宫的一颗石子,并未立刻激起预期的波澜。
皇帝阅后,沉吟良久,最终只批复了“朕已知悉,卿可暗中查访,勿要惊动”寥寥数字。
显然,在没有铁证的情况下,皇帝对动一位资深宗室,仍心存顾忌。
这并未出乎慕容良的预料。
他需要的,正是这种“暗中查访”的默许,以及对手在压力下的自行暴露。
他加紧了布局。
一方面,通过李琰,对那家胡商珠宝行及安兴长公主府管事的监控提升至最高级别,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另一方面,他授意几位御史,在朝堂之上,就宗室开支用度、与民争利等话题,旁敲侧击,制造舆论压力,矛头虽未直指安兴长公主,却已令其府邸门庭若市的景象,悄然冷清了几分。
压力,如同无形的水银,缓缓渗透。
这日午后,慕容良正在政事堂批阅来自北疆的军报。
柳公济依“堡寨推进”之策,已成功在幽州西线筑起三座军堡,如同三颗钉子,牢牢楔入,有效遏制了朱克融骑兵的袭扰。朱克融似乎有些焦躁,其与奚族首领的会晤愈发频繁。
然而,没等慕容良细思北疆局势,李琰便带来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消息!
“慕容兄!那胡商珠宝行的掌柜,昨夜试图潜逃出城,被我们的人截住了!”李琰语气急促,带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在其随身行李中,我们搜出了这个!”
他呈上一本以特殊皮革包裹、仅有巴掌大小的册子。
慕容良接过,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册子内并非珠宝账目,而是用密语记录的一笔笔巨额资金往来、货物交接的时间地点,以及一些代号!
其中频繁出现的“北边来客”、“河北珍玩”、“扬州绸缎”等字眼,以及几个与之前江南案中豪商暗账里吻合的代号,无不昭示着,这极可能就是“三爷”网络的核心账册之一!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册子末尾几页,赫然记录着数笔近期发生的、标注为“特别开支”的款项,用途模糊地写着“洛宅清理”、“长安应急”,而最后一笔的数额巨大,时间就在三日前,备注只有两个字——“惊蛰”!
“惊蛰”?慕容良心中警铃大作!这是一个行动代号!他们要干什么?
“审讯那掌柜!不惜一切代价,问出‘惊蛰’的含义,以及这本账册的来历和最终归属!”慕容良声音冰冷,带着凛冽的杀意。
“已经在审了!那掌柜是个硬骨头,但我们有办法!”李琰眼中闪过厉色。
就在此时,一名皇城司的暗探头目未经通传,直接闯入政事堂,脸色煞白,声音颤抖:“相……相公!不好了!安兴长公主……长公主府方向,突起大火!火势极猛!”
慕容良猛地站起身!
大火?是意外,还是……灭口?
抑或是“惊蛰”行动的开始?
他来不及细想,立刻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