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晚唐:从田奴到第一权臣 第113节

第184章 砥柱孤忠

  文茹雪的骤然离世,如同抽走了慕容良半副魂魄。

  裴府上下,缟素如雪,哀声不绝。

  灵堂之内,慕容良身着重孝,跪在妻室灵前,形销骨立,往日锐利的眼眸此刻空洞无神,只是死死盯着那冰冷的牌位。

  丧妻之痛,混杂着未能相伴左右的愧疚,几乎将他彻底击垮。

  府中仆役往来,皆屏息凝神,不敢惊扰。

  吴仪文亦是一身素缟,强忍悲痛,默默操持着丧仪琐事,照看襁褓中因失去母亲而啼哭不止的慕容安,那纤细的身影在偌大的灵堂中,更显单薄孤寂。

  然而,帝国的风浪从不因个人的悲恸而停歇。

  平卢奇袭失败、柳公济西线受挫的噩耗,如同两道催命符,紧随丧讯而来,将慕容良从悲伤的深渊狠狠拽出。

  他跪在灵前,手中攥着那两份军报,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灵位上“先妣慕容门文氏茹雪之位”的字样刺得他双目生疼,耳畔仿佛又响起妻子气若游丝的临终嘱托:“孩……孩子……交……交给你了……”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悲痛未散,却硬生生挤进去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与决绝。

  雪儿走了,他不能再倒下!

  为了安儿,也为了这个雪儿曾与他一同守护的、如今岌岌可危的帝国!

  他缓缓起身,脱下孝服,换上了那身象征权力与责任的紫色官袍。

  镜中之人,面色苍白,眼下乌青深重,鬓角竟已可见零星霜色,一夜之间,沧桑尽显。

  唯有那双眼睛,在极致的痛苦淬炼下,燃着幽冷的火焰。

  “吴姑娘,”他走出灵堂,对守在门外、眼带泪痕的吴仪文沉声道,声音沙哑却异常平稳,“安儿,和府中之事,暂时……托付给你了。”

  吴仪文看着他仿佛脱胎换骨般的神情,心中震撼,含泪重重点头:

  “慕容大哥节哀……府中一切,有我。”

  她深知,此刻任何安慰都是苍白,唯有替他守住这后方家园,方能稍减其重负。

  慕容良不再多言,毅然转身,踏出裴府,翻身上马,直驱皇城。

  寒风裹挟着冰雨,抽打在他脸上,刺骨的冰冷反而让他愈发清醒。

  紫宸殿内,气氛比慕容良重孝在身更为压抑。

  平卢、北面行营接连失利的消息已然传开,西线吐蕃大军压境的阴影更是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失败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连一向主战的李绛,此刻也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元稹一派的官员则趁机再次鼓噪“议和”、“缓战”之声,认为朝廷已无力支撑东西两线同时作战。

  慕容良身着官袍,步入大殿,那身与殿内素服格格不入的紫袍,以及他脸上那种混合着悲痛与冰冷的坚毅,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慕容良无视那些或同情、或质疑、或幸灾乐祸的眼神,径直出班,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臣,慕容良,有本奏。”

  穆宗皇帝看着他那明显憔悴却挺得笔直的脊梁,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挥了挥手:“讲。”

  “平卢奇袭受挫,北面行营粮草被焚,西线吐蕃寇边,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慕容良开门见山,毫不讳言眼前的困境,“然,愈是危局,愈不可自乱阵脚,更不可存侥幸苟安之念!”

  他目光如电,扫过那些主张议和的官员:

  “朱克融勾结吐蕃,其志在裂土分疆,绝非乞一封赏便可满足!此时若示弱议和,无异于抱薪救火,徒令叛贼气焰更炽,寒天下忠臣义士之心!唯有战,死战,方有生机!”

  “死战?慕容侍郎说得轻巧!”一位御史忍不住出言讥讽,“钱粮何在?兵力何在?莫非侍郎要变出钱粮来支撑这死战不成?还是说,侍郎丧妻之痛,已令其心智不清?”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片哗然,竟有人拿慕容良新丧之事攻讦,可谓刻薄至极。

  慕容良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晃,眼中瞬间掠过一丝蚀骨的痛楚,但随即被更深的寒意覆盖。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冰锥般刺向那名御史,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

  “国家危难,黎民倒悬,尔等于此不思报国之策,反而以他人丧妻之痛为攻讦之资,是何居心?!莫非尔等与那北疆逆贼、西陲蕃寇,有所牵连不成?!”

  他这反手一击,极其狠辣,直接将对方置于“疑似通敌”的境地。

  那御史被他气势所慑,脸色煞白,嗫嚅着不敢再言。

  慕容良不再理会他,转向皇帝,语气恢复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陛下,钱粮兵力,确已捉襟见肘。然,并非毫无腾挪之余地。臣有三策,或可暂渡难关!”

  “其一,西线吐蕃虽众,然其补给漫长,利于速战,不利于久持。可严令郭钊,避其锋芒,依托坚城险隘,层层阻击,耗其锐气,拖其时日。同时,加封郭钊为西川四面行营都统,许其节度山南、剑南诸道兵马,统一事权,就地筹措部分粮饷,并招募土勇,以补兵力不足。此乃‘以空间换时间’之策!”

  “其二,河北方面,柳公济虽暂挫,然其根基未动。可令其收缩防线,固守要点,避免与朱克融浪战。同时,密令昭义刘悟、河阳忠武军,加大对王廷凑、史宪诚残部的清剿力度,力求尽快肃清南方,稳固后方。对朱克融,则继续以政治分化为主,悬赏其麾下反正将领,并设法离间其与奚、契丹之关系。待其内部分化,再寻战机!”

  “其三,财政方面,”慕容良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为艰难的决定,“请陛下下旨,于两京(长安、洛阳)及扬州、成都等大都邑,向富商巨贾‘借贷’军资,以朝廷盐铁茶税为抵押,约定战息,待平定叛乱后分期偿还。此虽非常之法,然可速得巨资,解燃眉之急!同时,臣愿以身家性命担保,于户部内部进行最后清查,凡有贪墨、渎职、延误军机者,无论涉及何人,立斩不赦,其家产充公,以儆效尤!”

  借贷!抄家!

  慕容良这是要行非常之手段,集非常之财力,同时以铁血手腕整肃内部!

  殿内一片死寂。

  慕容良的策略,残酷而决绝,几乎是不惜一切代价,甚至赌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和身后名声。

  李绛目光灼灼地看着慕容良,率先打破沉默,声音铿锵:

  “陛下!臣以为慕容侍郎所言,虽酷烈,然实为眼下唯一可行之策!臣附议!”

  元稹脸色变幻,最终也缓缓出列:“……臣,亦附议。”他知道,此刻已无更好选择。

  穆宗皇帝看着殿下那个身姿挺拔、目光决绝的年轻臣子,仿佛看到了帝国最后的一根擎天之柱。

  他重重一拍御案,声音嘶哑却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准!一切便依慕容卿所奏!慕容良,朕授你临机专断之权,总揽平叛后勤及内部整肃事宜,六部诸司,皆需配合!若有抗命、拖延者,你可先斩后奏!”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慕容良重重叩首,额头触及冰冷的地砖,一股混合着悲痛、责任与决绝的气息,弥漫全身。

  退朝之后,慕容良立刻化身为一部冰冷高效的战争机器。

  他雷厉风行,首先在户部内部展开了一场毫不留情的清洗,数名与之前度支司贪腐案有牵连、或办事不力的官员被迅速革职查办,家产抄没,其雷霆手段令朝野震怖。

  同时,“借贷”军资的诏令颁行天下,虽引来诸多怨言与暗中抵制,但在慕容良的强硬推行和部分爱国商贾的响应下,大批钱帛开始源源不断汇入指定的军需仓库。

  然而,就在他全力支撑危局之际,丧妻之痛与过度劳累,终究是击垮了他。

  一日深夜,他在户部值房内核算钱粮时,竟一口鲜血喷在账册之上,昏厥过去。

  消息传回裴府,吴仪文大惊失色,也顾不得避嫌,连忙请华老前往诊治。

  华老诊脉后,摇头叹息,对守在一旁的吴仪文低声道:

  “急火攻心,悲恸过度,加之劳累透支,已是油尽灯枯之兆……若不能安心静养,只怕……唉……”

  吴仪文看着榻上昏迷不醒、眉头依旧紧锁的慕容良,又看了看摇篮中嗷嗷待哺的慕容安,一股巨大的酸楚与责任感涌上心头。

  她轻轻擦去慕容良唇边的血迹,柔声却坚定地对华老道:

  “华老,请您务必救他……府中之事,还有安儿,我会照料好。绝不能再让他……再失去任何重要的人了。”

  她守在慕容良榻前,衣不解带,喂药擦身,细致入微。

  偶尔,慕容良在昏迷中会无意识地呓语,呼唤着“雪儿”,每每此时,吴仪文便心如刀绞,却只能紧紧握住他无意识挥动的手,低声安抚。

  数日后,慕容良终于悠悠转醒。

  他睁开眼,首先看到的便是趴在榻边熟睡的吴仪文,以及她眼角未干的泪痕。

  他微微一动,吴仪文立刻惊醒,见他醒来,眼中瞬间迸发出惊喜的光芒。

  “慕容大哥,你醒了!”她连忙端来温水。

  慕容良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和眼中的血丝,心中百感交集,沙哑道:“有劳……吴姑娘了。”

  吴仪文摇摇头,轻声道:“慕容大哥为国事操劳至此,仪文所能做,不过些许微末之事。”她顿了顿,鼓起勇气道,“大哥,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姐姐若在天有灵,也必不愿见你如此苛待自己……为了安儿,为了这需要你的朝廷,请你……务必保重。”

  慕容良沉默良久,目光掠过她,望向窗外依旧阴沉的天空。

  帝国的烽火未熄,稚子仍需抚养,他这条命,此刻已不属于自己。

  他缓缓坐起身,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眸子,却重新燃起了幽深而坚定的火焰。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仿佛是对吴仪文说,也仿佛是对自己,对那逝去的爱人宣誓,“我不会倒下的。”

  然而,就在他身体稍愈,准备再次投入那纷繁复杂的朝局与战事之时,李琰带来的一个消息,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此前构陷他“延误军机”的幕后主使,经过“夜枭”多方查探,线索最终竟然指向了……宫中!而且,极有可能与那位因太子之死而地位微妙、近来却异常活跃的郭贵妃有关!

  慕容良握着李琰递来的密报,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直冲头顶,连呼吸都为之凝滞。

  宫闱深处,竟然也有人欲置他于死地?

  这潭水,究竟有多深?

  他这条在惊涛骇浪中挣扎的孤舟,又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第185章 宫闱迷雾

  慕容良捏着那份薄薄的密报,指尖冰凉,仿佛握着的不是纸张,而是一块寒冰,直透心底。

  郭贵妃?

  那个在太子中毒期间曾召见自己、言语间充满试探与拉拢的太子生母?那个在太子薨逝后悲痛欲绝、几乎一蹶不振的可怜母亲?

  竟会是她,在幕后策划了那场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构陷?

  慕容良坐在书房中,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摇曳不定,一如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已知的线索一一铺陈开来,细细梳理。

  太子李湛中毒,最终虽“醒”却形同痴傻,国本实质上已废。

  得益者是谁?自然是那些对储位有企图的势力。

  郭贵妃作为太子生母,太子废立,她失去的不仅是儿子的未来,更是自身乃至整个郭氏外戚家族的政治依靠。

  她确有动机怨恨那些可能“妨碍”太子,或者在她看来未能尽力保全太子的人。

  而自己,先是整顿度支,断了某些人贪墨军饷、资敌叛国的财路,后又全力支持对河北用兵,间接“促使”朝廷将更多精力投向藩镇,而非稳固东宫……在这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网络中,自己这个力求实务、不站队不结党的“孤臣”,确实可能成为某些人眼中需要清除的障碍。

  尤其,是在自己展现出足够的能力,开始触及帝国核心权力之后。

  郭贵妃虽深居宫中,但其父兄皆在朝为官,郭氏一族在军中亦有一定影响力。

  她若想通过宫内宦官或朝中党羽,收买、胁迫一个度支郎中伪造证据,并非不可能。

  动机成立,能力也具备。

  但……慕容良总觉得,这其中似乎还缺了关键的一环。郭贵妃若要构陷自己,为何选在邢州战事最关键的时刻?

  若邢州大败,朝廷震动,对她和她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又有何好处?

  除非……她们的目的,并不仅仅是除掉自己,更是想借此扰乱朝廷对河北的平叛布局,甚至……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在慕容良脑海:除非她们与河北叛军,乃至北方的朱克融,也存在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她们希望朝廷败,希望局势更乱,以便在乱中牟取更大的利益,比如……另立一个符合她们心意的新君!

  这个推断让慕容良脊背发凉。若真如此,那盘踞在帝国肌体上的毒瘤,就远不止是河北那几个跋扈的藩镇了!

首节 上一节 113/151下一节 尾节 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