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些县城的老钱们,毫无疑问破坏了自己的基本盘。
无论是为了重新分配利益,还是为了拉拢人心,这帮人非死不可!
所以,李存孝一边向抚州去信,勒令其来文州拜见钦差仪仗;
另一方面,带着手下兵马,一个县一个县地打土豪分田地,同时清剿妖魔积攒煞气。
当然,也不是说原本的食利阶层就要全部杀光,有地头蛇在手下,办事方便。
造孽没这么多的,也不是不能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如今拿下长松县,整个文州已经在他掌控之下,时间也从三月初到了三月末了。
王建想要静观其变不足为怪,作为蜀王也有这个资格。
但是抚州的豪强迟迟不来,就不怕自己这个钦差大发雷霆?
“抚州四个县县令倒是有书信,都推辞春耕劝农,事务繁忙,脱不开身。”
李光义神色怪异,“大哥,你的鸿门宴怕是办不成。”
“那可未必”,李存孝从容不迫地在县衙公堂坐下。
一挥手,便有亲卫搬来三堆等人高的文书,这都是长松县积压的庶务案件。
玄关圆满之后,他的元神之强何其惊人?
往往只看一眼,呼吸间就能决断,毛笔勾画之快如蜜蜂振翅。
一边处理堆积,一边还和李光义交谈:
“让你查四大家族的事,查得如何?”
“刘、陈、杨、黄四大家族,各自掌控着抚州下的一个县,族人数千。”
“其中黄家把控鹅城,境内有一条水道,直通蜀中的龙州。”
“因为这个原因,黄家倚靠商路,贩卖生丝,买卖货物,赚得盆满钵满。”
“鹅城县知县黄柏仁,在家行四,人称黄四郎。”
“据说他以此和道门青城山的一位真传搭上了线,以此让黄家位居四大家族之首。”
李存孝笔尖微微一顿。
“真传?我记得青城山掌教不过是宗师,其门下的长老真传,又是什么水平?”
“第六境居多,只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老才是第七境。”
毛笔笔尖重新在纸面上顺畅流动起来。
“那就不足为虑。”
现在的李存孝已经不是以前白手起家单打独斗的时候,每天眼一张,下面六七千口人张着嘴要吃饭。
越级而战,听上去威风,实则是不得已而为之。
如果有的选,当然还是以大欺小、以强击弱,这才是兵法的精髓。
没花半个时辰,李存孝放下毛笔,从李光义手中接过册子,示意对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自从来到文州,他便都是这样,先处理一遍公务,然后让弟弟来复盘一遍。
既是给李光义熟悉政务的机会,也是对自己的一种查漏补缺。
初来乍到,有必要亲自捋一捋当地错综复杂的关系。
做到心里有底之后,以后当然还是要放权给下面的人来做。
李光义是他的秘书、心腹,李存孝正好借着这个机会锻炼对方。
他自己则是拿着手中的册子,一边翻阅,一边出了县衙,在城中四处走访。
奇异的是,明明这么一个大活人走来走去,但无论是贩夫走卒,还是店铺中的跑堂掌柜,都没一个人发觉。
整个人的气息,完全和周围的环境融合;浑身的真元,都收敛、静滞。
玄关圆满,人体小天地和外界大天地之间,已经越发地联系紧密,距离突破宗师,只差一个契机。
如果要用煞气冲关,那会是一个不小的数字。
李存孝初来乍到,还没站稳脚跟,反正也不急着干掉王建夺取蜀中,索性先把精力放到道兵的培养上。
七拐八拐,便来到了城中的卑田院。
此处便和当初宋州城的卑田院一般,是专门收养孤儿之所。
几日前刚来时还破破烂烂,如今来看,却已经焕然一新,里面还隐隐传出读书声。
深入一些可以看到,此处的教养也分成了两个部分:
年龄七八岁的孩童,大都还在开蒙识字;
而年纪十几岁的少年少女,则已经各自分了师父,在学习木工、泥瓦、锻造、医药等等技艺。
李存孝到文州后,每至一县,都会设置这样的扫盲班、职业班,不局限于卑田院,以此来为自己培养未来的班底。
至于其中习武天赋好的,也会通过摸骨筛选出来,进入专门的武学,作为将来的基层军官来培养。
这些孤儿对赐予自己温饱的李使君,忠诚度自然不必多说。
五年十年之后,他们会成为军队的中坚。
至于总领这些学校的山长.
李存孝微笑推开房门,便见叶淑仪提着毛笔,在那里皱眉苦思。
哪有比文武双全的侯门千金更合适的人选?
“三郎,你来得正好。”
“最近抄家所得的粮食,又要赈灾、又要扩军,还要供应各地的学校,勉强收支相抵。”
“春耕才起头,距离第一波新粮出来还有段时间,你看.”
“放心,我早就已经去信,让思齐师兄再运一批过来。”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思齐师兄这次着实出了大力。”
“各种粮食药材不说,你手中文州抚州的情报,也都是他搜集整理的吧?”
“不错。陇西李氏毕竟是大族,人脉广阔,对我治理二州很有帮助。”
李存孝走到妻子的身后,叶淑仪顺势后仰,头放在对方宽阔的胸膛,叹了一口气。
“以前在宗门和侯府,我从不为生计发愁,以为大秦虽乱,官吏俸禄到底取之于民,老百姓的日子不至于过不下去。”
“如今亲手治理一方,才知道人心不足,盘剥之酷烈,竟恨不得置人于死地。”
“世事如此,你我也只能略尽心力而已。”
李存孝轻柔地梳理着乌黑发髻,柔声安慰:
“夫人辛苦了。”
“这算什么”,叶淑仪摇摇头,重新坐起,不知想到什么,打趣道:
“倒是契此师叔,也被你支使去讲经传法,他老人家不是不愿被人顶礼膜拜吗?你怎么说服他的?”
“这有何难”,李存孝也笑了。
“老百姓不供菩萨,也要供道祖的。”
“生活困苦,总要有个盼头,日子才过得下去。”
“再说,我又不是要聚集教众,搜刮膏脂。”
“恰恰相反,法会上讲的,都是些简单的医方和农谚。”
“法会上听的,也是老百姓切切实实的诉求。他们不敢敲登闻鼓,却乐意向和尚发牢骚。”
“如此官意民心,上传下达,岂不是好事一桩?”
“你老人家是在世明王,显化法相不是为了逞神通,而是为了教化百姓,这难道不是胜造七级浮屠的大好事?”
李存孝说着,转过头来,只见契此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后者无奈一笑,心中却也有些吃惊。
玄关圆满,就能够察觉宗师交征天地产生的涟漪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小子就连口才,都已经胜过我数倍了,我还能说什么?”
“不过话说回来,开法会不讲经的和尚,为师怕是头一个了。”
契此说着,嘴角微微翘起。
不说什么色界无色界的空话,专干有益民生的实事,他对这种法会倒是很喜欢。
而且作为宗师,又是李使君的师父,无人敢于骗他,也无人骗得了他。
这种行侠仗义的感觉,和以前当独行侠又有些不同。
契此有时候甚至忍不住会想,若是自己这个徒弟能伸大义于天下,到时候.
“师父,文州这边就先劳烦您老人家坐镇。”
李存孝的话打断了发散的思维,大和尚点点头。
“你要去抚州?”
“是,我一个人带两队亲卫就够了。”
李存孝神色玩味。
“四大家族不肯来,那就只好我亲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