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远眉头微皱:“正因忠贞,若能收服,方显手段!”
“非也。”周仁敬正色道:“忠贞者,必心高气傲!寻常富贵权势、美人珍宝,岂能入他法眼?若不能压其气焰,纵然强留其身,也难得其心!”
陆启远沉默片刻,试探着道:“得让他碰碰壁?吃些苦头?”
周仁敬指尖一顿,随即笑道:“你是要拉拢其人,让他归心,若以算计强留,日后败露,反成仇怨。”
陆启远眯眼问道:“那依周兄之见?”
周仁敬立刻说道:“若能借公主之事收服他,岂非一石二鸟?得此助力,东海基业稳固,玉京风云亦可谋。”
陆启远盯着周仁敬看了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好!好一个一石二鸟!好一个为东海计!”他眼中精光四射,“仁敬啊仁敬,你这弯弯绕绕的心思,连我都差点被你绕进去!不过……”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天后势大,救公主等同触其逆鳞,此路不通。”
周仁敬叹息一声:“既如此,陈虚心志坚韧,非利禄可移,难入彀中。”
“未必!”陆启远眼中精光一闪,“他来寻赤纹石,问七皇子,未必没有深意!况且……”他压低声音:“他失了灵骨,我若能替他寻回,便是一笔人情。”
周仁敬眉头微蹙:“灵骨?公主府遍寻无果,恐已难觅,或已被人炼化或藏匿于难以触及之处。”
“呵!”陆启远嗤笑一声,“公主府才几个人手?以东海侯府的人脉、财力尽数调动,拿钱开路,以势压人,这玉京城里,除了几处禁地,就没有撬不开的嘴、翻不出的东西!”
他大手一挥,豪气干云:“最多半日!连带着那赤纹石,也一并给他寻来!”
周仁敬欲言又止,最终只道:“世子豪情,令人心折。只是灵骨牵扯旧事,万一……”
“万一什么?”陆启远满不在乎地打断他,“能比去救公主、硬撼天后更危险不成?你只管安心等着!”
话音未落,陆启远已霍然起身。
“来人!”
唰!唰!唰!
三道身影如鬼魅般自廊柱阴影中闪现,单膝跪地。
“持我鱼龙令!”陆启远甩手掷出三枚巴掌大小、形似蛟鲨的幽蓝令牌,“六个时辰内,我要知道陈虚灵骨的下落,还有这玉京城所有赤纹石的线索!”
“喏!”
令牌入手刹那,三道身影已化作流影消散。
陆启远转过身,冲周仁敬挑了挑眉。
“且看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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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来了!
露台上,陈清正品味灵酒,忽然泥丸宫中一点灵光微烁,心头警兆骤生!
心念一动,他新悟的“气合天地”与周遭气息交感,捕捉到高墙外袭来的阴冷杀机!
“来了!”陈清心中一凛,但并不意外,“不能在此处耽搁了。”
恰在此时,陆启远朗笑着转出殿门:“陈道友……”
“小侯爷盛情款待,陈某铭感于心。”陈清拱手,“时辰不早,不敢再叨扰,就此告辞。”
陆启远笑容骤僵,急步上前,试图挽留:“何必如此匆忙!不再喝一杯?我已令人去寻那赤纹石,很快便有消息!况且,为你准备的厚礼尚未……”
他言语热切,眼神坦荡,那份招揽之意溢于言表,毫无作伪。
陈清脚步未停,闻言微微侧首:“小侯爷厚爱,陈某心领。这杯酒,留待他日再饮。”
“陈虚!”陆启远见他去意已决,声音拔高,带着几分不甘,“我是真的欣赏你!曦瑶公主已是穷途末路,自身难保!天后旨意一下,便是万劫不复!留在侯府,荣华富贵、功法资源任你取用!”
“告辞。”
陈清不再多言,足下轻点,身形如清风流云,掠过虹桥,消失在回廊深处,避开了那股恶意锁定的方位。
陆启远望着那空荡的回廊,脸上满是惋惜:“如此人物,不能为我所用,当真可惜!不对,他说他日再饮,或许也有点归顺之意,我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能拿下。”他猛地一甩袖,对着阴影处沉声道:“派两个人护他一程!若遇险情,可酌情出手!”
“是!”
阴影中传来低沉的应诺。
“轰——”
陆启远脸上的惋惜还未褪尽。
一道赤金符诏如同天外陨星,轰然砸落!
符诏展开,化作百丈天幕——
“天后法旨,封禁查勘!”
一枚巴掌大小、形似凤喙的赤玉印玺压下!
“咔嚓!”
院中灵池瞬间冰封,虹桥断裂,金鳞龙鲤僵直坠落!
整座别院如坠冰窟!
往来宾客、仆役、侍卫,尽数被一股无可抗拒的伟力禁锢当场,动弹不得!
“奉天后懿旨!”
一道女声自九天之上垂落,不带丝毫情感——
“东海侯世子陆启远,妄查宫闱,搅扰玉京,其行僭越,其心不轨!即日起,封禁揽月别院!一应人等,即刻逐出!违者,以谋逆论处,神魂俱灭!”
声浪滚滚,如同天宪,震得整座别院瑟瑟发抖!
话音未落,那赤玉凤喙印玺微微一转!
“噗通!噗通!”
院内所有宾客、仆役,无论修为高低、身份贵贱,如同被无形大手狠狠掼出,狼狈不堪,哀鸿遍野!
陆启远僵立原地,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化为一片骇人的铁青!他指节捏得爆响,气血翻涌,却寸步难移!
一名身着云纹宫装、面覆轻纱的女子凌空而立,眸中寒芒如剑,居高临下的看着陆启远:“陆世子,天后有言:东海侯养的好儿子!今日小惩,望尔好自为之,莫要自误,更莫要连累侯府八百年基业!”
字字诛心!
陆启远双目赤红,周身水汽炸裂,背后深海虚影怒涛翻涌。若非周仁敬死死扣住他手腕,几乎就已祭出了本命法宝!
女子漠然扫过狼藉庭院,冷笑一声,身形化作一缕黑烟,连同那赤玉印玺与符诏,瞬息消失。
禁锢解除,院中一片死寂。
“嘭!”
陆启远震开周仁敬的手,胸膛剧烈起伏:“妄查宫闱?是我方才吩咐之事?不过查点东西,何至于此?封我别院,当众折辱!”
周仁敬眼中忧虑深重:“陆兄,此事绝非表面这般简单,天后初掌大权,正需立威!东海侯府树大招风,你是正好撞在了刀口上,成了那只儆猴的鸡!”
“把我当成那只待宰的鸡?!”陆启远先是一愣,猛地抬头,“周兄!我这是查东西,查到了天后头上?赤纹石与灵骨与宫闱隐秘有关?”
顿了顿,他眉头紧锁:“这事会不会是陈虚故意给我挖的坑?”
周仁敬缓缓摇头:“陈虚纵有智计,也难算天后心意。况且,他虽问赤纹石,但探查之意,是你主动为之,此事只能说是恰逢其会,合该有此劫。”
“巧合之事,实气运之显化!”陆启远烦躁地揉着眉心:“那现在该如何?任由别院封着,我陆夹着尾巴躲回侯府?”
“眼下唯有暂避锋芒,低调行事,莫再授人以柄。”周仁敬沉声道,“遣心腹速回东海禀明侯爷,请侯爷设法在朝中斡旋。”
“低调?蛰伏?”陆启远突然冷笑起来,“被人当众打脸,像丧家之犬一样躲起来?等着父亲低声下气去求人疏通?”
他一脚踢翻身前的玉案,灵果珍馐滚落一地!
陆启远盯着满地狼藉的灵果玉液,指节捏得咯咯作响,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铁青竟渐渐褪去:“你说得对,此刻硬撼,无异以卵击石,自取其辱。”
周仁敬心中稍安,正要再劝。
陆启远却抬手止住:“天后拿我立威,杀鸡儆猴,我认!但她可以折辱我,我未必不能让她也尝尝难受的滋味!”
他停步,目光转向青梧别院的方向。
“陈虚、曦瑶公主,就是天后最想拔掉的刺!她越是急于碾死他们,我偏要让他们活着!活得越久,天后就越如鲠在喉!”
周仁敬目光一凝:“陆兄的意思是……”
陆启远缓缓说着:“明面上,东海侯府认栽!别院封了就封了,我从此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养望读书!”
顿了顿,他话锋一转:“暗地里,着人盯紧青梧别院,我要知道那里的一举一动!还有陈虚,他有任何需要,只要不暴露身份,尽力满足!丹药、符箓、情报,只要他敢要,只要我有!”
“陆兄!”周仁敬心中震动,“此乃火中取栗!稍有不慎……”
“你不是也想救公主么?”陆启远打断他,令后者气息一滞,“这事你来主持,咱们不亲自下场救人,只是推一把,送一缕风!让他们能多喘一口气,多让天后难受一刻!让这根刺,扎得更深些,这才叫礼尚往来!”
显然,他并不看好陈清等人能扭转乾坤。
周仁敬沉默良久,最终深深一揖:“陆兄隐忍决断,仁敬佩服!定不负所托!”
暮色渐浓。
陈清缓步长街,泥丸宫灵光隐现,气合天地之下,十丈之内,屋檐滴水、行人呼吸、甚至墙角苔藓的细微生机,皆如映心湖。
气机如网,倒影四方。
三十步外,二人脚步虚浮却气息沉凝;茶楼窗隙间,寒芒微闪;巷口阴影里,幽影蛰伏……
“这时来擒我的,肯定修为甚高,不让意外出现。不知吕老那边是否做好了准备,我的两件法宝,又能否撑住一会,最重要的是,在揽月别院中的话,可否如愿……”
陈清无半分慌乱,袖中青铜酒爵与九品青莲台已蓄势待发!
远处,早就藏在隐蔽之处的吕奉,亦是拿起了焦尾琴,却兀自暗叹:“此举,当真是赌之甚重!”
几步之后,陈清行至长街中段。
此处最为开阔、两侧皆是高墙。
“拿下!”
短促的厉喝声中!
两侧高墙上,黑影如鬼魅般扑下!
巷中劲弩破空,数点乌光直取陈清周身大穴!
更有一股阴冷如毒蛇的神念,瞬间将他牢牢锁定!
杀局发动,只在电光石火间!
陈清眼中厉色一闪,太和之气奔涌,便要祭出护身之宝!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嗒。”
一声极轻、极稳的脚步声,突兀地在长街尽头响起。
轻若路人踏碎积水。
可就在这声音响起的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