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开局学到禁天神功 第36节

  陈天识笑道:“正合此理,那两人拆招,有进有退,状若轻歌曼舞,想必是东方前辈瑕思仙境,幻想与饶前辈舞剑共欢了。”他说及此事,想起自己与罗琴在甘家镖院之时,每晚在场中练剑舞剑,心情何等畅快?不由微微一笑,却看得罗琴也是凝目望来,深情款款,皆与他是一般无二的心思。饶梅娘遂深信不疑,极大的欢喜之下,又是不住掉泪——

  愁妇幽怨,更若冷月暗沉,只压抑得人心中沉淀迷惑。陈天识与罗琴亦然唏嘘伤感,劝慰得几句,心中牵挂“撼山岳”袁子通一事,便告辞匆匆离去。二人依照饶梅娘所说,在门旁觅得机括,开门出去——

  陈天识在前,罗琴在后,脚方踏地,听得一阵风响,却是有人暗中偷袭,一掌用力拍来——

  陈天识大惊失色,若要躲闪,自己虽然得保,但这一掌势必会击在罗琴身上,于是不肯挪足,大喝一声,扭腰旋身,反手一掌迎上。他侧击而出,力道不畅,双掌甫抵,生出一股巨力——

  双方皆是啊呀一声,跌跌撞撞地往后面退去,勉强拿稳身形——

  罗琴大骇,疾步奔到陈天识身边,颤声道:“不识哥哥,你…你没有什么事情吧?”——

  陈天识摇头道:“无妨,只是这人武功委实高强。”言罢定睛观之,见面前那人,也是满脸惊愕,正是嵩山派掌门饶鹰邛。原来他在下面之时,早已察觉饶梅娘背後柜中的呼吸之声,只是他惟恐争执起来,伤及梅娘,索性装做不知。待离去之后,不过又在剑堂外打了一个旋转,又悄悄饶了回来,藏匿在暗门一侧。他见得陈天识出来,心头火起,暗道自己妹妹本在下面养病,安心修炼,清心寡欲,却被这两人泄漏了东方日出的下落,点破“日出”便是“蝉吟”,那“蝉吟”便是“日出”的秘密,唇舌波浪,竟然鼓动得饶梅娘心思荡漾。他恨由怒生,力随恨长,遂不去呼喝,鼓足气力,一掌便朝陈天识当头拍下,势必要取其性命,却不料这少年反映极快,举掌抗拒,浑厚力道传来,绝非什么泛泛之辈——

  饶鹰邛素有野心,多年来不遗余力,对各大门派武学绝招、破绽空档悉心研究,又极力打探各派武功卓绝、造诣精纯之人,看看哪些需要尽早提防,以免成为日后的种种障碍,此刻却被陈天识一掌撩起心思:“这少年是那一派的后起之辈,我竟然丝毫不得知晓?如此修为,颇与其年岁不符,再过得几年,更有精深广进,那还了得么?”思忖如是,心中陡然升起一阵寒意:“我苦心经营多年,便是要光大我嵩山派,先合三山五岳,再灭红日魔教,终究一统江湖,传名千古。这少年若是其时与我为敌,乃是极大的一个障碍,不可不除。”——

  陈天识与罗琴见他神情变幻不定,莫能明白他的心思,俱是讶然,更生戒备之心,瞬间见其面有浓浓杀意,心中顿时凛然,暗呼不好——

  陈天识先前接了饶鹰邛一招,知悉此人动作迅猛,出招极其快捷,恐其不言一语,蓦然偷袭发难,遂挺身担在了罗琴身前,朗声道:“晚辈向饶掌门讨教几招拳脚。”不及对方应答,大吼一声,便是一拳挥出,拳到中锋,抬腿又是一脚,撩其肋下,正是顾青山传授、且被万鹏一悉心改良之“伏虎拳法”——

  他此招唤做“虎啸青山”,出招之先,需大吼一声,既能壮己雄威,又可撼敌人魂魄。一招之中,暗藏数种变化,力道收发、上中下攻路之抉择、拳掌指爪之取舍,皆应具体情况而视之——

  饶鹰邛冷笑道:“你若是真心讨教,我是前辈,自然也该指点你一二。”言语托大,却不敢稍存丝毫懈怠。他既然是堂堂嵩山派掌门人,江湖之上,也是有头有脸、声名赫赫的正派人物,被晚辈攻击,岂能妥协退后?便双拳一摆,就要反击,孰料这一看之下,更是诧异无比,暗道:“他这一招看似变化无穷,且没有分毫破绽,我若是抗击,不能取巧,唯有用内力相拼了。”不知为何,对此莫名少年竟有几分畏惧之意,忖道:“我先前用了七分气力,不知他使上了几成内功?”虽然掂三量四,但观之情形,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陈天识拳到得他跟前,见之一拳击来,心中也有忌惮,忖道:“此人武功极高,我不可与之逞蛮强打。”二拳相撞为撞之际,陡然变掌为爪,往其臂肘抓去,其中食指蕴力最大,暗中便要戳其“曲池”穴,中指亦然若直若弯,觊觎臂上“小海”穴——

  饶鹰邛见识广博,应敌经验极其老炼,他眼光一瞥,便看出了其中玄妙,心想此拳法果真高明精绝,中原从来未见,遂收肘缩臂,提起一脚踢向陈天识踢来之脚。他不知这套“伏虎拳法”原本是顾青山得之于西域和尚的身上,招式种种,不与中原、江南共同,又被万鹏一留精剔糟、修缮完美,大可称得上是江湖中的一枝武功奇葩——

  陈天识欲攻且守,滴水不漏,见他脚来,料有千钧之力,不愿力抵,遂身形微转,左右双足疯疯点踏,已然转到了饶鹰邛的背後,深吸一气,一指戳点其背心之处。他施展那“九天浮云”,更与往日风景不同,纯熟深谙,甚妙无比,嵩山掌门只觉得眼前一晃,便失去了陈天识的踪迹,不禁大是骇然,突然闻得后面风息有响,方知陈天识正好攻来,遽打个寒战,暗呼不妙,不及回身,就势倒撩一腿堪堪踢出,虽准且猛,依旧被陈天识小心规避,纵身躲避——

  你来我往,其实各自只是用上了一招,却屡经变化、形势叵测,不由彼此称赞,心中也俱是凛然。如此相互争执,斗智斗勇,又是十数招过去,竟然不分胜负

第150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伍)

  ——“砰”的一声,剑堂大门被人推开,走进了两个人来,旋即反手将门掩上。其中一人哈哈笑道:“饶掌门也,我等看你长久不返也,未料发生了什么事情,因此离了那秋桐阁也,专来此地窥探也,莫不是未必了你的规矩吧?”——

  饶鹰邛收住招式,退后几步,道:“你们都是我的贵客,来此小觑,也是关心我的安危所致。我并非那不识好歹、拘泥陈朽之人,这番好心好意悉数心领了,自然也算不得违背禁令。”——

  陈天识听那人说话,语气有些古怪,声调似乎升处反降,降处反升,听着颇不自在,心中暗暗诧异。再看说话那人,深眼高鼻,身形魁梧庞大,甚是壮硕,那衣装服饰也大不相同,不宋不金,颇为怪异,心中不由暗道:“想必他们就是西域之人,那里说话方式与中原不同,因此讲来汉语,也是让人听着奇怪了。”——

  却看他旁边一人道:“这位小兄弟,我看你拳法,倒似乎与我西域苦头陀一派若有几分相似,莫非其中有些干系么?”此人相貌,分明就是汉人,说话也字正腔圆——

  他话音甫落,那西域大汉摇头道:“杨林,我看是你瞧得走眼也。他方才的拳法也,可比苦头陀高明得紧乎?若非如此也,怎能与饶掌门平分秋色也,不分伯仲呢?”走前一步,大声道:“我叫做多木耳也,若依汉人的姓名乎,又叫做钱南村,乃与这里的嵩山五子之那钱四多先生同宗也。对你方才使将的高明拳法者,可谓之佩服之极也。”他出口几句,不过寥寥数字,却满口皆是什么“之乎者也”,全然不通不顺,只听得众人啼笑皆非、莫不难受尴尬——

  陈天识眉头微蹙,暗道此人修习汉人语言,毕竟不得章法要领,只是他说道佩服之语,自己不好失却礼数,于是拱手道:“哪里!哪里!这拳法本是精妙高绝的,可惜我自己修炼得不够什么火候,有碍各位观瞻了。”——

  钱南村闻言,不觉愕然,抱拳道:“原来你修炼此拳法的火候还是不够也,若是够了也,饶掌门的嵩山派拳法便不是你的对手也,是不是乎?”——

  他三“也”一“乎”,听得罗琴忍俊不得,笑道:“你果真有伯乐之才也,竟然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也,不错,不识哥哥‘伏虎拳法’若是精湛也,饶掌门再是厉害,也必定不是对手也。”——

  陈天识羞臊,侧目给她使将了一个眼色,暗道这般模仿胡闹,实在无礼。罗琴吐吐舌头,闭口不语。那杨林微微一笑,并不作声——

  钱南村性情鲁直,不懂什么变通拐角,未能听出罗琴说话那揶揄之意,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也。此拳叫做‘伏虎拳法’乎?若是这位小兄弟习练得到了八成以上也,想必莫说堂堂饶掌门也,就是十只八只的老虎扑来,悉数打跑也,也不在话下也。”——

  饶鹰邛听他说话,不觉有些恚怒,哼道:“难道我连得十只、八只的老虎也不如么?”——

  钱南村闻言,大是愕然,眉宇轻挑,惊讶道:“啊呀呀!饶掌门也,我知道你的武功甚是厉害也,可是能同时打倒八只以上的斑斓老虎也,这等的举世武功,那实在是了不得也。”饶鹰邛看他夸赞,神情真切,并非虚妄讥讽之言,蓦然一怔,心道:“我与他计较什么呢?此刻虽然打不过十只、八只的老虎,但是若能勤加修炼,完全习得那至上秘笈上的武功,以后莫说十只、八只了,便是十八只、二十只的老虎,想必也能轻松打得的。”思忖如是,竟然不觉微微莞尔——

  罗琴性情本是活泼胡闹,见这西域大汉有趣,说话更是稀奇古怪,听着不顺,却也好玩,捧腹咯咯笑道:“钱大侠所言极是也,饶掌门乃正派武林名声赫赫、响当当的人物也,其打虎劈狮、斩狼猎豹也,最是天下第一的行家能手也。”——

  钱南村受她夸赞,大为得意,不察其中异样,双手叉腰,他腰间一柄悬着一柄偌大的斧头,甚是锋锐,斧柄至上,镶嵌了许多的珠宝,且镌刻了极其艳丽华美的痕纹,想必也是西域风俗,竟与她异口同声道:“不错,不错,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也。”——

  其“也”字长长一大串,便似葫芦糖一般,到处招摇卖弄。陈天识与杨林听之,尽皆扑哧一笑,甚觉滑稽无比。那杨林其实与钱南村日久,知悉他学习汉语,以为每句之后若加上一个“也”或“之乎者”等等,便是文雅高尚之句,见怪不怪。只是罗琴捉弄,故意奉承模仿,气氛自然不同,容易引人发笑。唯独饶鹰邛脸色冷然,尚有几分紫涨之色,冷笑一声,默然无语——

  陈天识笑毕,心中伸出一个念头:“只怕这两人也是武林高手,他们现下说话虽然客气,但是毕竟是饶掌门请来的什么贵客,若受主人邀请,对我出手,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他此刻自忖武功大有长进,若是三人围攻,自己打不过,但拼命逃脱,想必尚没有太大的难处。只是罗琴武功要单薄一些,其时若被危困,不得脱出包围,那可甚是糟糕。何况此地毕竟是嵩山派内院,若是嵩山五子闻听了动静,带领嵩山弟子追踪而来,虽然未必就敢闯入剑堂,但在外面布下层层天罗地网,只怕更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于是朗声道:“在下二人来到了此地,不过好奇窥探,虽然有失礼数,但未曾窃道贼行。方才与饶掌门比试,也是因为素来敬仰嵩山派的绝世武功,遂想借较量之机,受饶掌门指点一二,果真是得益匪浅,十分感激。若是无事,我们即刻告辞,不知各位可还有什么赐教?”——

  钱南村摇头道:“这汉人俱是如此虚伪么?实在让人叹息也。”——

  陈天识愕然,心想:“这‘也字先生’不肯善罢甘休吗?”却听得他道:“我观之打斗,你们明明是不分胜负也,饶掌门哪里能够指点你呢?你要是再淬炼得‘伏虎拳法’的火候也,他断然是你对手也,那时更是不能指点你了,你反之,可以指点他也。”——

  饶鹰邛不禁勃然大怒,沉声道:“钱令主果真是目光如炬,这等日后难以揣料之事,你现在便看出来了么?”——

  杨林笑道:“他是浑人,想着什么,不管对错,即刻就说出来了。饶掌门莫要与之计较。”饶鹰邛冷哼一声,道:“杨令主如此说话,我也不好咶噪什么了。”钱南村愕然道:“莫非是我说错了什么么?”饶鹰邛冷哼不语——

  钱南村看陈天识要走,也不阻拦,便闻其姓名,待听得真切,脸色遽变,蓦然拔下腰间的大斧,就往陈天识当头劈来——

  陈天识见他瞬间翻脸,又惊又怒,侧身避开,叫道:“你这是何意?”——

  杨林叹道:“我们本不愿意与小兄弟为难,只是你既然是红日教的朋友,那便是我们的敌人,遇敌在前,若是不打,便犯了我教规矩,要受到严厉惩罚的。还请你多多见谅。后面那位姑娘,想必就是罗琴罗姑娘了?”——

  罗琴尚不及报出姓名,顿时惊疑不定,奇道:“你如何知晓我的姓名?你们究竟是谁?”——

  杨林摇头道:“你们救了红日教衣忠的一条性命,此事已在其教内广为传播,都道你二人是红日教的好朋友。如此沸沸扬扬,我们岂能不知?”——

  罗琴灵光一闪,心道:“红日教的朋友便是他们的敌人,那钱南村又是来自西域,莫非他们--”不禁脱口而出,讶然道:“你们是银月教的门徒么?”——

  杨林目有诧异之色,啧啧夸赞道:“罗姑娘果真是冰雪聪明。这位钱南村,乃是本教西北令的令主。在下不才,是南方令之令主。”便看得钱南村一斧接似一斧,绵绵不绝,径直攻向陈天识,倒似与之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不置其于死地,决不歇手——

  陈天识初时听他满口乱“也”,有些好笑,后看他说话倒也公道明正,就不知不觉生出几分好感,但此番被他拼命攻击,渐渐按捺不得,有些恚怒,沧啷啷拔下背上“半笔”宝剑,觑准空档,便往钱南村大腿刺去——

  钱南村攻得起劲,陡然被他反击,且见他剑招甚是巧妙,猝不及防之下,难以抵挡,慌忙跑后几步,骂道:“红日狗贼也,以为就用这修饰得干净擀面杖也,便可胜得过我乎?”——

  罗琴听他出言不逊,怒从心起,叫道:“不识哥哥,莫要客气,便好好施展那‘吟天剑法’,叫他这‘也字先生’看看中原武功的博大精深。”——

  饶鹰邛听得剑名,脸色陡然变化,呵斥道:“此剑法乃是红日魔教左护法东方日出的成名绝技,冠绝天下,世人少有得闻,你们又是如何习得的?杨令主说得不错,你们果然是魔教之人。”——

  罗琴哼道:“银月教本也是脱出红日教的分支,自然也是魔教。你堂堂嵩山派掌门人与他们勾结,莫不也是弃明投暗,要作魔人了么?”饶鹰邛被她如此抢白一通,竟然不能拒理驳斥,心中大怒愤然,一时妄顾了自己堂堂嵩山前辈的身份,抚弄胡须,犹然喝骂不止——

  杨林暗暗叹息,心道:“他如此火爆的脾性,稍一挑拨,便要发怒,纵然野心勃勃,还是难以成就大器。也好,这天下武林,最终还是臣服于我银月圣教一家。”

第151章 少林晨钟有剑影(壹)

  ——陈天识口中答应一声,却并非使用“吟天剑法”,长剑过处,青芒划痕,亮出一道弧线,正是泰山剑法之中的“笼云式”——

  饶鹰邛识得真切,不觉愕然,道:“这是泰山派剑法,怪哉,你如何会与泰山派扯上瓜葛?”——

  只是这一招虽然普通,但陈天识对于剑法的见识造诣已远非昔日可以比拟,这一招在他手中使出,多了几分变化精妙,若是被无嗔道人与无飙道人看见,也要羞惭不已,自叹弗如。钱南村虽然性情鲁钝,但使斧功夫甚是了得,若非如此,银月教人材济济,也轮不得他来当这令主了。此人又好武功,可谓武痴,看见陈天识长剑刺来,刚中有柔,柔中有刚,明势之下,暗蕴其余变化,不觉喜道:“好,好,你武功果真厉害哉。”他先前听得饶鹰邛说到一个什么“怪哉”,心中便将这个“哉”字牢记于心,此番现学现用,颇有王婆卖瓜之嫌。大斧转抡,呼呼锋响,随左足踏进之势,当胸就是一劈,好不骇然。他不待招式用老,陡然一沉,生出变化,便往眼前的半笔青锋刃身使劲斫去,喝道:“断了吧?”他这一招颇为古怪,只听得当啷一声,斧剑撞在了一起。陈天识心忧半笔状况,细细窥看,见手中的宝剑丝毫无损,方才按下一颗心来。反观之钱南村的大斧,也是西域稀罕精铁所铸,未有什么磕碰损伤——

  二人连斗数十招,不分胜负,陈天识本待使用“吟天剑法”,转念一想,这吟天剑法乃是红日教东方前辈绝技,他旧妻又在下面地宫石室之内,他在泰山石洞的壁上,将此剑法一分为二,化为束髻小人儿与长发小人儿相斗拆招之状,各有七十八招,便是把此剑法看似二人调情思暮的无形信物,此番自己若是在这里使来,无论是对尚不知何处的东方日出,还是对于下面的饶梅娘,实在是多有不敬,于是只用泰山剑法对敌——

  罗琴看了半日,初时大惑不解,渐渐窥破得他的一番心思,不觉又惊又喜,暗道:“不识哥哥果然是识情体贴的大好人儿。”——

  酣斗良久,杨令主笑道:“小兄弟这一身的武功,无论内力拳掌,还是青锋剑法,皆是出神入化。我也来耍个子吧?”拔下腰间一根长箫,闪至陈天识肩侧,便往其肩下“中府”、“库房”点去,被陈天识避过,手腕轻旋,箫尖挪开三寸,又疾点其“周荣”穴道——

  陈天识心中一惊,暗道:“此人兵刃与那‘不可力敌’蒋理的铜笛颇有几分类似,但尚要粗长上些许,这武功更要高强许多,不可比较了。”一招“云破天开”使出,半笔青锋接连划了几个圈,一个接着一个,圈中寒芒陡出,寻着破绽绵绵攻击——

  杨林眼前一花,心中大是骇然,暗道:“此人武功之高,更胜我想象。”忙不迭退后几步,长箫左右格挡,赞道:“小兄弟,好功夫,好气魄。”——

  陈天识反击杨林,知晓这一招“云破天开”虽好,但一味进招递式,背後难免会露出破绽,犹然存下三分心思,留意另一旁钱南村的动静,防其乘隙袭击——

  孰料钱南村见他剑法使得妙,竟是眉开眼笑,拍掌赞道:“好也,好哉,你虽是我的敌人,但老子也,也不得不佩服你了。”对那空档视而不见。待陈天识串剑绵锋逼退了杨林,才大吼一声,笑叫参半,抡斧劈砍过来——

  罗琴眼见如此景状,不由大为焦急,手指在脸上刮拭,道:“不要脸,不要脸,两个打一个,算什么英雄好汉?”做势就要上去帮忙,却被陈天识喝止,道:“琴儿,我一人就应付得过来,你不用提剑。”他一人战二,本有些吃力,但见罗琴欲来相助,深知钱南村与杨*功了得,若是专朝罗琴攻击,只怕她须臾就有性命之虞,是以不肯让她上前。更何况还有饶鹰邛在一旁虎视眈眈,尚需她好好监视,危急之时,正好出言讯警。罗琴一时手足无措,捏着腰间长剑,紧张觑探,以为陈天识稍有危险,自己便要舍命扑上——

  钱南村听得罗琴唾骂,道自己是小人,不以为然,一边抡斧攻守,一边正色道:“你此话错也,我先前也以为自己是英雄乎,但见着他的武功也,方知你家老公才是大英雄也,自己其实是小人也。杨令主武功与我相当,我是小人也,他也是小人也。两个小人合伙打一个大英雄也,又有什么不对乎?”——

  他张口闭口,“也乎”串串,叫人听着晕晕忽忽,但意思却真切无误。他学习汉语,不过日常之用,极其粗浅,听罗琴骂自己是小人,不知内里真正含义,还以为是说自己象几岁的小孩儿一般。杨林因此也被他兜了进去,冤枉承认“小人”,不由哭笑不得,长箫径点而出,见对方宝剑击来,不敢硬行磕碰,遂收势弹开,防御之时,伺机再攻——

  罗琴暗暗咂舌,心想:“不料遇上了这般浑人,骂也无用了。”——

  其实他二人若是全力攻击,陈天识单凭这“泰山剑法”的种种招式,无论使将变幻得何等高明精妙,也是抵挡不得数十招的。皆应钱南村打架断断续续,几斧头劈过,忽然见得陈天识巧妙避过,巧妙还击,不觉心驰神往,便要歇停下来,咶噪称赞,看得懂的,还要品鉴一番,莫管其中的道理对与不对。杨林使力,其实也不过六成,每一箫点出,看似凶险无比,其实留有余情,暗道:“这少年年纪轻轻,能有如此修为,实在是不易呀!”思忖如是,反倒对之有了几分惜才之意——

  饶鹰邛在一旁只看得眉头微蹙,心想:“他们若是真下毒手,此人现在哪里还有命在?这般婆婆妈妈,存有什么妇人之仁,怎能成就武林的霸业大事。”遂叫道:“昔日三英能够战吕布,陈少侠更甚吕不十倍,在下也来凑凑热闹怎样?”——

  陈天识正与杨林交锋,眼看他拔剑刺来,寻接如电,不由大惊失色,急道:“虽是吕布了?”纵身跃起,一手攀住屋梁,避开杨林追击。饶鹰邛冷笑道:“自然赞你是吕布了。”心中想道:“吕布一世英雄,最后还不是白门楼陨命亡魂么?那刘备、关羽、张飞合伙共斗,反倒因此垂名青史。说你是吕布,便是要你与他一般的下场,莫要阻遏我象刘备一般,建立千秋万载的宏伟功业。”他话到人到,又是一剑往陈天识刺去——

  钱南村愕然一怔,忽然将斧头挂起,往後退出战圈,道:“不打了也,不打了也,叁个人打一个人也,传扬出去,岂非被人笑死也?”——

  饶鹰邛大声道:“此言差矣,这为陈少侠武功高强,乃是大大的英雄人物,你我都是三岁小儿,单个不能与之匹敌。三个小儿打一个大英雄,不过是给他挠挠痒罢了,即便传扬出去,天下豪杰谁会笑话?”心中却另有一番思忖,以为今日之战,势必要将陈天识与罗琴除去,以后此事天知地知,想必这两位银月教的令主也不会肆意张扬,还会有谁知晓围殴之事?钱南村若有所思,不能决断——

  罗琴见状,心中大急,提剑就要过去。便在此时,听得外面有人哈哈大笑,道:“嵩山派的掌门人果真是好本事,叁个人加起来一百二三十岁了,却联袂对付一个十多岁的书生秀才,此事传扬出去,委实天下美谈,皆道饶掌门确实是几岁的‘小人’也。”罗琴心中一喜,眼波流转,疾步冲到门旁,伸手将大门、侧门尽数打开,剑堂里面的种种情状,瞬间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便看假朱天一条绳子拴着车大鹏、曾二平、言老三、钱四多、万五田五人,得意扬扬地站在外面,其手中长刀在地上划来划去,闹出铮铮之声。五人被捆绑得甚是结实,口中又被塞上了各自的袜子,赤足落脚,春夜陡寒,冻得漱漱发抖,虽然怒容满面,但口不能言,甚是尴尬狼狈。“河洛双英”刘强与刘勇兄弟引着许多嵩山弟子环顾左右,蠢蠢欲动,但忌惮这“朱天”的高强武功,无人敢轻易上去撩拨虎须——

  饶鹰邛羞臊得满脸通红,方要呵斥,听得远处有人叫道:“大侠爷爷,我们把袁子通带来了,你快些给我们解药,若是毒发身亡,我们变作厉鬼,也断然不会放过你的。”——

  人群分开,便看长枪七杰各执长枪,押解一人匆匆忙忙地奔跑过来,神情惶恐、惊悸不定。那人被推搡到众人跟前,双足无力,扑通坐于地上,朝着假朱天抱拳道:“不知老前辈高姓大名,救命雪冤之恩,小人万劫难忘。”——

  假朱天哈哈大笑,依旧以沙哑嗓声道:“这世界上还是聪明人多,我不过走了一圈,都看出我是假冒的朱天了。”长刀一摆,对袁子通道:“你是恶人,若要罚办,历历可数许多的罪责,但不该为此栽赃陷害的罪名受死。便是雪冤,手头没有证据,说出来也无人相信的。”——

  袁子通瞪视屋内饶鹰邛一眼,恨恨道:“老天有眼,岂能坐视不理,早晚必有报应。”——

  假朱天咦道:“你也知晓报应么?为何早些不能觉悟,却要犯下许多恶事?其实你被陷害,虽然冤枉,但也未尝不是一件报应呀!”——

  袁子通闻言一怔,默然无语,过得良久,喟然一叹,挣扎起来,颤微微走到假朱天跟前,扑通跪下,泣道:“前辈所言极是,我…我悔之晚矣。”

第152章 少林晨钟有剑影(贰)

  ——假朱天哈哈大笑,道:“你若能悔之,尚不算晚矣!”——

  袁子通闻言,磕头顿首,泣道:“至此我愿放下屠刀,安心陪伺师父左右,重新修心养性,再也不理这江湖之事。”——

  假朱天眉头微蹙,颇似为难,叹道:“你若是这般打算,我便收不得你为徒弟。老夫一者不是和尚,自己尚是性情不修,专爱在红尘胡闹、江湖厮混,哪里还能教你什么修心养性的法子?二者么,我看不得奸佞鬼妄之徒,但凡遇上那混帐东西,轻则棍棒伺候,重则一掌夺命,你有放下屠刀之心,我却没有放下屠刀之意也。你还是去投少林寺吧!”旋即想起一念,摇头道:“非也,非也,那少林寺此刻也有大敌当前,念雷方丈受闭关所限,急切不能出来,只怕少林此劫难逃。你这番赶去,要当和尚,正是步上了去那遥遥灵山美地、迢迢极乐世界之光明大道。”——

  陈天识与罗琴面面相觑,暗道:“少林寺怎会遇上如此大劫?这位前辈嘻笑之间,轻易便擒获了嵩山五子,若拴小儿一般扎实捆绑,可见得武功深不可测。听他语气,虽然调侃有加,但其中隐约尚有些许忧虑担心之意,可见得少林强敌,委实不同凡响。”——

  袁子通不敢起身,依旧跪倒,道:“只要从此被提点从善,一切愿意听从师父安排。”——

  假朱天笑道:“你拜了我为师,我便是你的再生父母,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不得讨价还价。若是稍有迟疑,我便一棒责罚,倘要激烈反抗,说不得我一掌便亡了你的性命。”——

  袁子通连声道:“这是自然。”假朱天又道:“你有心向善,该是好事。只是我再让你去杀人,乱害无辜,那你待怎样?”——

  袁子通脸色一变,忽而豁然一笑,道:“师父让我杀人,必定是杀那无恶不作的坏人,我绝无半分犹豫。”——

  假朱天哈哈大笑,拍掌道:“好,好,孺子可教也。只是我自以为明察秋毫,其实也有糊涂浑噩的时候,你们发觉哪里不对,当及时提醒我才是,莫要叫我也犯下过错。千万不可知错犯错,冤枉好人,奉承于我,此乃陷我于悠悠群口的千秋唾骂也。”言罢,目光往剑堂内饶鹰邛瞥去,似乎若有所指——

  陈天识暗暗佩服,心想这位老前辈脸上蒙着黑巾,虽然不知晓是何方高人,但如此磊落胸襟,又游戏红尘之洒脱,实在是博人敬仰,顿生好感——

  袁子通无不欢喜应承。假朱天道:“好,好,你与朱天从此就作我身边的两大护法,专门惩恶扬善,广扬公道。他红日教有得左右护法,我也搞一个左右护法,只是自己尚穷困潦倒,却没有什么俸禄给你们,你们赶得好,便赏你们一只老夫亲手烹制的叫化鸡,绝对是天下无双的美味也。”——

  袁子通破涕为笑,道:“多些师父抬举。”蓦然灵光一闪,愕然道:“师父,老朱也被你收为弟子了么?我…我还以为…”——

  假朱天嘻嘻一笑,道:“你以为怎样?”——

  袁子通脸色一红,低声道:“不敢隐瞒师父您老人家,我以前确实杀了不少人,但若是细细追究根源,其实尽皆无赖惫懒之人,另有个别的大大名堂之人,其实暗地里偷鸡摸狗、谋划害命,也是真正欺世盗名之辈,却因此得了‘恶人’的称号,为宋金两地武林人氏所不容。我看此名号颇能吓人,壮威助势,遂欣然受之。老朱其实也与我差不多,但他曾经伤过一个侠客,乃正人君子,我恐师父思忖他如此罪过,轻易不容,已然将他,将他给杀了。”——

  假朱天颔首道:“为师调查的清楚,你若真是什么十恶不赦之徒,便再要哭泣哀求,此刻想必也早已被我一掌打死。你口中所说的什么‘大大名堂之人,其实谋划害命’,指的即是那‘江南大侠’樊猛吧?呸!此人号称大侠,薄有微名,却在两湘一带欺压百姓、无恶不作。你打他不过,被他追赶,遂求得‘红袖女’白凤的毒药,设计毒杀了他,尚可称得一件好事,不再让这伪君子继续害人。况且你也因此断丧了一根手指,以后便是九指护法。”——

  众人闻言,俱是惊愕不已,想那“江南大侠”素来行侠仗义、江湖口碑极好,如何在这黑巾蒙面的老者口里,其冤枉陨命,反倒似大快人心?——

  袁子通瞠目结舌,惊道:“师父真是活神仙呀!”——

  假朱天得意扬扬,道:“我眼线遍布天下,又有谁作恶害人,能够逃得过我的法眼的?”又道:“朱天脾性暴躁,杀了许多的宵小无赖,也因此与你一般,竟然落得个‘大恶人’的狼藉名声,但他所杀者,本是一个好人,又与你截然不同。”扭头对嵩山五子道:“他所杀者究竟是谁,你们见识颇丰,可能知晓?”——

  车大鹏、曾二平虽然被缚,但见着自己掌门缓缓走出,满脸皆是凝重阴沉之色,怎肯就此失了威风?俱是冷哼一声,并不作答。独独言老三心中畏惧,暗想:“这老家伙武功极高,若是再得罪他,被他寻思什么恶毒的法子折磨羞辱,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咳嗽一声,昂首挺胸,摆出好一副的英雄姿态,大声道:“‘铁屠熊’所杀者,就是昔日‘单掌裂石’胡应草。此人确实是个大好人。”颇有附和之意。他言罢,见其余四子侧目瞥来,讥诮含讽,未免尴尬,不觉低下头去——

  假朱天笑道:“不错,这五子之中,你武功虽然不是最高,但论起江湖阅历见识,你必定是其中的头一把交椅。”——

  言老三喃喃不语。他不敢抬头,暗道:“若是饶掌门与你一样,也是这般以为,那才是妙哉。”竟不知饶鹰邛冷眼凝视,双目尽是愤然阴森之色——

  假朱天道:“昔日金兵有意南犯,淮河两岸,顿时风声鹤唳,人心苦愁,惶惶不可终日。后有人盗去了扬州城的兵符,投效金国熙宗皇帝。这朱天不知晓从哪里得来了一个糊涂消息,说是‘单掌裂石’胡应草所为之,于是一怒之下,追踪胡氏,一刀将之斩杀黄河岸边。过得几月,丐帮追究根本,探出真相,其实一切罪过,皆是那扬州城总兵薛蓝善自己悄悄所为,欲待金兵南下之后,保全自己的性命官爵。这朱天闻讯,又悔又怒,遂匿入总兵府,将薛蓝善全家杀死,以惩真凶。自己又去劫了几户为富不仁的大财主,将数万两银票送入湖州青楼,将里面百名苦妓赎身,以告慰胡应草在天之灵。这胡应草是湖州青楼的常客,见其中娼妓被肆意*,多有救援之心,但钱财不足,苦谋无法。”——

  陈天识叹道:“这般看来,这朱天虽号称‘恶人’,名列黄谷,但尚有可取可赞之处。”——

  钱南村大声道:“好也,好也,这等汉子,我多木耳也是敬仰也,若他不是红日教之人也,我也大可交他这个朋友也。”——

  众人乍闻这西域汉子言语,“也”字妄用,孰管通与不通,俱是面面相觑,诧异之余,哭笑不得——

  长枪七杰围绕过来。第六杰陪笑道:“恭喜老前辈收得高徒,这,这解药可以垂赐在下兄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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