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方的7号车为了追赶回第一节落下的差距,便在匆忙间几度冲出了赛道上了砂石区,反而自己丢掉了十多秒的时间。
果然阿隆索说的那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慢就是稳,稳就是快,耐力赛比的就不是谁更能飚,而是比谁犯的错更少。
不过车队来叫人的时间比原计划稍微早了一点,一开始束龙还以为是不是车队出问题的需要他来抢救一下。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单纯就是因为现在赛道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降水,车组认为可以提前让束龙来趁着这个机会进一步地确定胜势。
当然也不用提早那么多,主要还是为了留出时间来让束龙清空下肚子里的存货,省得一会儿上了赛道因为不可抗力的原因打乱比赛节奏。
凌晨1:42,束龙正式上车换下了中岛一贵,换胎加油然后驶出了赛道。
7号车和8号车已经完全凑不到一起了,另外三台Hypercar更是直接被丰田的双车领先了将近两圈,可以说基本上不处于同一个竞争序列。
当然8号车的领跑也并不孤单。
经过接近十个小时的角逐,虽然陆陆续续已经有不少车退赛,但目前赛道上仍然留有超过50台赛车,各个组别相对均匀地分散在赛道各区段。
到处都有车瞪着一对大灯呼啸而过,把赛道的每一处都照得明晃晃。
然而这并不代表赛道上的可见度会很好,实际上在这些车灯产生的光晕边缘,反而会在人的视觉成像里出现一些炫光模糊的能见死角。
而黑暗中的强烈光源留下大片的视觉残留,很有可能会在车手极度疲劳的情况下分散他们本就所剩不多的注意力,所以这个时段几乎就是赛道上出现事故和黄旗最多的阶段。
只不过束龙早就将赛道完整的模型给彻底印到了脑子里,凭借与生俱来的空间感和速度感,如果不怕撞的话他甚至可以闭着眼睛在赛道上推一个完整的飞行圈。
当然人类毕竟是通过视觉接受信息最多的生物,速度肯定会比睁着眼睛跑慢不少,但他现在毕竟也没有完全看不见不是?
夜赛的魅力也莫过于此,充满了不确定性。
不是对自己驾驶的不确定性,而是对身边那些车手水平的不确定性,鬼知道会不会在超车的时候被慢车脑子一抽就给带着同归于尽。
这样的事情在耐力赛中并不少见,法拉利的GT组别曾经就被称为勒芒的操盘手,经常做掉正在争冠的高组别赛车直接左右比赛结果。
H.P.洛夫克拉夫特有一句名言:“人类最古老、最强烈的情感便是恐惧,而最古老、最强烈的恐惧则来源于未知。”
这种对于每一次超车结果的不确定性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微妙恐惧感,反而让束龙略有些上瘾般地沉浸在了其中,甚至不亚于极限的速度所带给他的感官刺激。
某人在这样恰到好处的刺激下和打了鸡血似的,也超车超了个爽,感觉就像是把低组别的GTE和LMP2赛车当做练习模式的AI桩子一样,好好地利用他们连着做了几个小时的缠斗练习。
在F1里哪有这么富足的机会啊?
大多时候都得铺垫运营很久,才能抓住为数不多的那一瞬间的超车机会。
途中束龙还碰到了正在驾驶着49号赛车的马格努森一次,凯文先是用他招牌的画龙绝技和束龙打了个招呼,接着束龙便在超车时轻轻贴过去靠了一下以示友好。
黑漆漆的赛道上两人隔空相视,摇摇头哈哈一笑,很快便分开各自跑自己的节奏去了。
果然来跑勒芒,夜赛终究是不得不来体味的一环。
唯独有一点让束龙不太爽利。
他这边确实可以保证自己不在赛道上犯错,可实在是架不住有其他车手开着开着就想整个活赚点镜头,断断续续的黄旗真的很影响心情,频繁的需要降速通过其实还对束龙的推进节奏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从凌晨1:42跑到凌晨4:30,等车队通知他进站换人了也才将对7号车组的领先优势扩大到2分钟出头一点而已,远远低于他在心里给自己建立的成绩预期。
甚至这一棒跑完了之后,出于对赛车的保护考虑,后续可能轮到束龙身上的比赛节时长就会非常短。
出了赛车之后束龙也完全没有睡意,站在车队的P房里关注了一会儿比赛的情况。
中岛一贵上车后的前两个小时都还算相安无事,束龙瞪着数据板上时高时低的领先秒数看了没一阵就感觉眼皮子开始直打架,去休息区冲了碗米糊糊混着蛋白粉吃掉就回房车上休息去了。
结果等束龙一个大觉睡到中午十点起来,却发现8号车对于7号车的领先优势居然就只剩着20多秒。
“发生了什么情况,我们谁出事故了吗?人有没有事?”
剩下还有半句话被束龙咽了回去,能把两分钟的优势给折腾到20秒,人没事的话他都想去补两拳让那人有点事!
然而并不是失误导致的落后,事实上在拥有着极大优势的情况下,哈特利和中岛一贵只是正常跑长距离很少会出现什么非受迫性的失误。
就在天快亮的那一阵,隔壁的丰田7号车组几度出现轮胎泄气的问题,不得不多出了好几组计划外的进站,反而一度落后了8号车一圈多的赛程。
只是8号车组这边也没有高兴太久,他们在比赛进行到第16小时的时候油压又一次出现了故障,现在需要频繁进站补油才能继续比赛。
稍微算了算时间,大概就是束龙刚刚回去睡觉的那会儿,由中岛一贵驾驶的比赛节点!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情?第四节练习赛我们不是才排查过一遍的吗?”
“不清楚,当时我们已经更换过好些可能出现问题的零件,只是耐力赛这么长时间的比赛阶段,可能又有其他地方出现了问题?”
“我!你!啧!”
束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耐力赛本来就会存在这样那样的意外情况出现,今年新规刚刚改制的Hypercar确实也在前几站中出现过可靠性的问题。
只是难不成每一次8号车提前有夺冠希望的时候,中岛一贵那个“终点一跪”的Debuff就会生效吗?
“哈特利的这一节还有多长时间?让我上去想想办法?”
“距离原定计划还有四十分钟左右,可是好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
照这么个趋势下去,8号车被7号车反超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那还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
反正束龙自来这里以后已经刷新了他们不少认知,难说这一次也会有什么奇迹也说不定。
第170章 被勒芒选中的人
上午10:21,车队都还没有通知哈特利进站,那边就主动向车队报告需要进站补油。
这也是自早上8点27之后,8号车组对比隔壁7号车组多出来的第2轮进站,现在8号车的总体油耗似乎比7号车那边要高出了13%到20%左右。
“好的布兰顿,进站后最好准备,下一轮我们换Shu。”
“Copy!他有什么好办法吗?目前想要维持住圈速的话我根本没办法省油!”
面对工程师投过来的希冀目光,已经整备好装备的束龙也只是非常诚实地耸了耸肩。
“他说他不知道,只是做一个尝试。”
“O——K?祝他好运!”
非常熟练的一套进站换人流程,顺带完成了换胎和补油的工作,哈特利在关门前还临终关怀似的拍了拍束龙的肩膀。
现在距离比赛结束还有差不多六个小时,以目前8号车的这个油耗情况,被7号车过掉其实是早晚的事。
事实上就因为这一次进站,目前7号车完成的里程已经反超了现在的8号车,或许等他们那边的下一次进站又会把位置给交还回来,但最多也就是稍微延缓了一下死亡通知书的下达而已。
可以说这段时间无论是谁上场来负责驾驶赛车,那人的心理压力都会非常非常大。
赛车出了问题或许是客观存在的现实,但有很大一部分人只会关注他们看得到的客观事实。
那就是8号车是在你的手上被对手反超掉的,不管先前做出了多少的贡献,此刻你唯一的身份也只有导致车队输掉比赛的罪人而已。
所以当哈特利目送着束龙开着车驶出了P房,他反而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似的松了一口气。
“咳咳!在吗?”
“Yes?你说!”
“帮我留意一下这一圈的圈速情况,如果有哪里慢得比较厉害记得帮我标记一下。”
“Copy!可你现在第一圈轮胎还没有暖起来.邓禄普连续弯黄了,埃索斯高速弯也在刷黄,不过这里丢失的时间不算很多。”
TR对面的束龙“嗯”了一声,让对面不用每一个弯角都出来说话让他分心,先标记下来等下一圈再一口气和他说完,接着便继续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对细节的调整和记忆上面。
油压故障是个说大也大说小也不小的问题。
好消息是车至少目前还能开,不至于直接退赛宣告前面十八个小时的努力全都白费。
坏消息是此时的赛车非常敏感且脆弱,如果惹它不高兴了也随时都有可能罢工,另外什么动力输出受到影响和油耗异常都是附带的小问题而已。
所以想要在维持住基本圈速的情况下解决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答案就是“松油”。
松油是所有赛车运动当中都必须掌握的一项必修课,包括在F1的正赛当中,束龙其实也在正赛中有过不少次需要在刹车点前还有某些特定弯道中提前松油滑行的情况。
尤其是去年哈斯那个敏感的悬挂,束龙很多时候松油的目的都不是为了节省油耗,以免赛后的检查不过关被取消成绩,单纯就是利用这种方式来减轻赛车刹车和悬挂的负担而已。
而在房车的耐力赛中,对于松油的依赖程度还要更甚于方程式,很多时候在这里松油恰恰是为了提高圈速考虑。
就像是阿隆索赛前和束龙说的那样——“慢就是稳,稳就是快。”
这不仅仅是耐力赛在跑长距离正赛时的诀窍,同样也是确保赛车单圈速度的反直觉事实,房车赛事车手需要对抗的不仅仅只有速度,更有自己的耐心。
由于房车对于赛车重心和惯性更为敏感的特性,入弯前提前松油可以减轻赛车惯性在弯中对于车架和底盘的负荷,让赛车入弯的角度和姿态都更加平顺。
而“平顺”这个词,很多时候就是和“快”划上了等号的,这一点哪怕是在需要更狂野驯服赛车的方程式和拉力赛中也不例外。
尽管方程式和拉力赛的看起来像是文明与狂野的两个极端,但它们两个之间关系到更像是表现形式不同的两个极端的狂野。
F1是在细腻的操作表象下隐藏着对力学最直接的暴力对抗,而拉力则是在华丽豪迈的表演中蕴含着细致入微的掌控。
与他们相比,房车耐力赛的定位就稍微有那么一点尴尬。
感觉好像和两边都没有那么像,但却两边的特性都给它沾了一点,偏偏目前哪一边的经验似乎都解决不了目前8号车的窘境。
不上不下,就是目前哈特利对于这台车现状的总结,就和房车耐力赛本身一样。
既没有办法像F1那样通过更极端的驾驶和走线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赛车劣势,又没有办法像拉力那样用别人都意想不到的创意减少赛车在复杂赛道条件下的动力损失。
明明名字里没有方程式,造车的规则相较于方程式也更加自由,但耐力赛的驾驶方式相较于其他两种赛事到更像是被限死在了某一个非常狭窄的框架内。
因为赛车本身性能的局限性就放在这里,不走寻常路的代价就是损失比别人多得多的时间。
松油?
大家都知道需要松油,8号车现在想要省油就只能比7号车松更多的油,可这样一来速度又怎么来保证呢?
反正对于哈特利来说,他宁愿自己在赛道上油门焊死,最后迫于赛车故障不得不进站丢掉位置,也不愿意缩手缩脚的松油被人家在赛道上羞辱性地生吃。
“刚才那一圈的情况怎么样?”
“额”
盖德没有马上回答哈特利的疑问,连忙检查了一下刚才匆匆标下来的笔记,打开了TR开始对束龙快速播报了一遍。
由于刚刚那圈是出场圈,总体圈速并没有太多的参考意义,反而是在每一个弯角丢失的时间情况对于束龙来说至关重要。
而刚才那一圈共计37个弯,束龙在其中的24个有着相对比较明显的时间损失。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
哈特利先是遗憾地啪一下捂住脑门,接着又似是松了一口气般顺势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遗憾是如果就连束龙也没有办法的话,那他们8号车组可能就要接受冠军被拱手让人的事实了。
庆幸是若真被束龙解决了他们这些WEC世界冠军都束手无策的问题,那他们前几年获得的那些冠军奖杯,放在家里好像都有点烫手了怎么办?
但现在也不是放弃的时候,此时束龙的任务,就是要想办法通过比对调整找出一条目前对于圈速影响最小的驾驶方案出来。
包括对于线路的选择,松油和给油节点的判断,以及与之配套的刹车点位和刹车力度等等。
一切的一切都要为“平顺”服务,极致的平顺!
“Smooth——operator~”
“What?”
也不知道束龙在抽什么风,突然想起了去年赛恩斯被大家取笑了许久的神秘TR,一时间没忍住跟着唱了一句出来。
“就是Smooth——operator~没什么,你们不用在意,顺便帮我再记录一下这一圈的情况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