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出“瞎子”这两个字时,语气里没有任何自怨自艾,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淡漠。
然后,他尝试着解释那一直被误解的能力:“你们一直以来所认为的,我能够‘看见’的那些事情——无论是发现敌人,躲避攻击,感知环境,还是别的什么——那都不是通过眼睛看到的。
那是我的‘感知’,一种……一种超越普通五感的能力。
我依靠声音、气味、空气的流动、能量的波动,以及其他一些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认识’这个世界,来行动,来战斗。
”.
他试图用最简洁、最直白的语言,去解释那个一直以来被他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属于他自己的秘密世界。
他希望,哪怕只有一丝可能,船长能够理解,伙伴们能够理解,这种“感知”与“视觉”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一个依靠感知行动的人,根本不需要,也无法去“偷看”什么。
然而,卡伊的这番解释,对于此刻已经被愤怒和固有印象冲昏头脑的路飞来说,显得过于复杂和难以置信。
“感知?什么乱七八糟的感知!”路飞粗暴地打断了他,脸上的怒气更盛,他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这种说法,“别再说这些听不懂的鬼话了!卡伊!”
路飞的思维方式非常直接,他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东西,相信伙伴的证词,相信最朴素的逻辑。
在他看来,卡伊能做到那么多需要“看见”才能做到的事情,那么他就不可能是瞎子。
现在卡伊不仅不承认错误,反而编造出什么“感知”这种听起来就像是借口的东西,这无疑是在继续狡辩,是在把他和所有伙伴都当成傻瓜耍!
“我不管你用的是什么‘感知’还是什么别的!”路飞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事实就是娜美被偷看了!山治也看到了你就在旁边!你还撒谎说自己是瞎子!你这种行为,根本就不配当我们的伙伴!”
路飞的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了卡伊的心上。
他明白了,船长根本听不进他的解释。
在路飞那非黑即白的简单世界里,一旦被贴上了“坏人”和“撒谎者”的标签,就再也没有辩解的余地。
他所珍视的“伙伴”二字,此刻从路飞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在宣判他的“死刑”。
现场的气氛变得极其压抑,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船员们面面相觑,大多数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对卡伊的失望和愤怒,显然更倾向于相信路飞的判断和娜美、山治的说法。
卡伊那番关于“感知”的解释,在他们听来也同样像是天方夜谭,是绝望之下编造出来的谎言。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乔巴小小的身体缩在罗宾的身后,它仰着头,用很轻很轻,几乎只有它和罗宾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说道:“罗宾……卡伊他……他平时真的不像会撒谎的人啊……而且,刚才他说自己是瞎子的时候,我感觉……感觉他说的是真的……”乔巴虽然年纪小,心思单纯,但它有着动物般的直觉,能敏锐地感受到他人情绪的真伪。
卡伊刚才那番话语中蕴含的绝望和疲惫,让乔巴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
罗宾低头看了看乔巴,然后将目光再次投向卡伊。
她一直沉默地观察着整个事件的发展,以及卡伊的反应。
她看到了卡伊从最初的否认,到后来的极力证明,再到此刻这种近乎心如死灰的平静。
这种平静,不像是一个做贼心虚、拼命狡辩的人应有的表现,反而更像是一个在承受了巨大冤屈和不公后,耗尽了所有力气,最终选择放弃挣扎的绝望者。
罗宾的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深思。
她了解卡伊,虽然相处时间不算最长,但她能感觉到卡伊身上那种不同于常人的敏锐和一种隐藏在沉默下的正直。
这件事,或许并不像表面看起来644那么简60单。
但是,她没有立刻说什么。
在群情激愤的当下,尤其是在船长路飞已经做出判断的情况下,她的任何质疑都可能起不到作用,甚至可能引火烧身。
她选择了继续观察。
而另一边,索隆的态度则更加明确。
他看着卡伊,眼神冰冷。
作为一个剑士,他崇尚力量和正直。
在他看来,无论卡伊是否真的偷看了,他后续撒谎(在索隆看来是撒谎)并试图用“瞎子”这种侮辱性的借口来蒙骗同伴的行为,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
“哼,”索隆冷哼一声,虽然没有直接开口指责,但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既然证据(大家看到的和听到的)都指向你,你还在狡辩,那就不值得同情,更不配做伙伴。
乌索普则完全沉浸在被欺骗的痛苦中。
他一直将卡伊视为一个可靠、强大,甚至有些神秘的伙伴,对他那些“神奇”的能力充满了敬佩。
但现在,这一切似乎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上。
卡伊不仅做了龌龊的事,还欺骗了大家的感情。
“卡伊……我真是看错你了……”乌索普低着头,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受伤。
信任的天平,在愤怒、误解、偏见和所谓的“证词”之下,已经严重地、不可逆转地向着对卡伊不利的一方倾斜。
只有极少数微弱的疑虑和同情,淹没在汹涌的声讨浪潮之中,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卡伊感受着周围伙伴们或愤怒、或冰冷、或失望、或怀疑的目光和气息,心中最后一点试图唤起理解的希望也渐渐熄灭了。
但他还是忍不住,用一种近乎沙哑的声音,看向路飞,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过往的情谊。
“路飞……”他轻声呼唤着船长的名字,“你忘了吗?从我们相遇开始,一起经历的那些战斗,那些冒险……阿拉巴斯坦的沙漠,空岛的奇遇,还有不久前遭遇黑鲨海贼团的突袭……我何曾有过一丝一毫背叛你们的行为?我何曾做过任何一件伤害伙伴的事情?”.
第15章 像他这样的“异类”!!!
他希望,这些共同经历的、并肩作战的记忆,能够让路飞稍微冷静下来,能够让他回忆起自己曾经为这个团队付出的一切,能够让他相信自己的人格。
然而,路飞的反应再次击碎了他的幻想。
“就是因为我们是伙伴!”路飞的回答简单而直接,却像一把钝刀子,割得卡伊心口生疼,“就是因为我们把你当成伙伴,你偷看娜美才更加不可原谅!娜美有多伤心你看到了吗?!”路飞的情感逻辑非常清晰:对伙伴的伤害,远比对敌人的伤害更严重,更不可饶恕。
紧接着,路飞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卡伊关于“失明”的说法,这在他看来是比偷窥本身更恶劣的欺骗。
“而且!”路飞的声音再次拔高,充满了被愚弄的愤怒,“你还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你说你是瞎子?!”
路飞无法理解,也拒绝去理解卡伊所说的“感知”.
在他的世界里,能做到那些事情,就必然需要“看见”。
卡伊的说辞,完全违背了他对世界的基本认知,这在他看来,简直就是对包括他在内所有人的智商的公然侮辱!这种侮辱,甚至比偷窥行为本身更让他愤怒。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卡伊!”路飞怒吼道,他的愤怒感染了周围的其他人,让原本就压抑的气氛更加剑拔弩张。
为了证明卡伊在“撒谎”,为了证明他“不是瞎子”,路飞开始激动地、一件件地细数起卡伊过去的那些“功绩”,但此刻,这些曾经让大家赞叹不已的表现,都从功绩变成了指控卡伊撒谎的铁证。
“你说你瞎了?!”路飞指着卡伊,大声质问,每一个问题都像是一记重拳,“那在罗格镇之后遇到的那场暴风雨,你是怎么提前半小时就‘看’到它要来,还准确说出风向和浪高的?!”
“在海上餐厅附近,你是怎么第一个‘看’到远处克利克海贼团的船的?!”
“跟黑鲨海贼团打的时候,你是怎么‘看’到那些躲在烟雾里、藏在水下的敌人的?还提醒我们躲开那么多炮弹和冷箭!要是瞎子能做到这些,那还要眼睛干什么?!”
“还有!娜美画海图,有时候她自己都没发现的小错误或者标记不清的地方,你是怎么‘看’出来,还提醒她修改的?!”(路飞显然将卡伊通过触感和感知能力发现的异常,等同于视觉发现)
“你说啊!卡伊!你给我解释解释!这些难道都是瞎子能做到的吗?!你骗谁呢!你到底把我们当成什么了?!”
路飞越说越激动,他列举的每一件事,都是卡伊曾经为这个团队做出贡献的真实写照。
然而,在“卡伊是偷窥者和撒谎者”这个前提下,这些功绩不再是能力的证明,反而变成了他精心伪装、欺骗伙伴的有力罪证。
每一句质问,都像是在卡伊的心上划开一道新的伤口。
卡伊无力反驳。
他知道,无论他如何解释自己的“感知”能力,如何试图区分“感知”和“视觉”的不同,在路飞和盛怒的伙伴们听来,都只会显得更加像是在狡辩,是在编造更复杂的谎言来掩盖最初的错误。
他的特殊性,他赖以生存的能力,在这一刻,成为了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罪证,无法辩驳,无法洗刷。
他尝试过否认,尝试过解释,尝试过用最极端的方式证明自己,甚至试图唤起过往的情谊,但所有的一切都失败了。
换来的,只是更深的误解,更猛烈的指控,以及伙伴们那冰冷刺骨的眼神。
卡伊沉默了。
他不再试图做任何生理上的证明,因为那只会引来更多的嘲讽和“演技拙劣”的评价。
他不再试图解释那无人能懂的“感知”,因为那只会被认为是更荒唐的谎言。
他也不再试图唤起那早已破碎的情谊,因为那只会被解读为虚伪的表演。
他缓缓地“抬起头”,尽管眼前仍是一片永恒的黑暗,但他努力地将自己的感知投向周围的每一个人。
他“环顾”了一圈这些曾经与他并肩作战、分享欢笑和泪水的伙伴们。
他感受到了路飞身上那如同火山爆发般、不容置疑的愤怒和决绝。
他感受到了娜美身上那混合着伤心、羞愤和被背叛的冰冷失望。
他感受到了乌索普身上那被欺骗后的痛苦和疏离。
他感受到了索隆身上那冷漠的审视和不屑。
他感受到了山治身上那隐藏在义愤填膺之下的心虚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窃喜(因为成功转移了焦点)。
他感受到了乔巴身上那微弱的困惑、同情和无助。
他感受到了罗宾身上那审慎的、带着一丝疑虑但最终选择沉默的旁观。
这些熟悉的气息,此刻却组合成了一张巨大的、冰冷的网,将他牢牢地困在中央。
曾经的温暖和信任,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怀疑、愤怒、失望和隔阂。
卡伊的心,如同沉入了无底的深海,被冰冷和黑暗彻底吞噬。
他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以“眼见为实”为基本准则的世界里,像他这样的“异类”,一旦被误解,一旦被贴上负面的标签,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他的特殊性,注定了他无法被常人所理解,也注定了他一旦失去信任,就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一种深深的、彻骨的绝望感攫住了他。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感知中坍塌、破碎,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孤独。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语言,所有的辩解,在信任崩塌的事实面前,都已失去了意义。
卡伊的沉默,在群情激愤的伙伴们眼中,无疑是默认了罪行,是无言的对抗,是拒绝认错的顽固表现。
尤其是对于此刻情绪最为激动、也最为关键的“受害者”娜美来说,卡伊的沉默更是让她感到一种被轻视和无视的愤怒。
看着卡伊那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她看来是毫无悔意)的样子,娜美的泪水再次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
第16章 “卡伊!”!!
这一次,泪水中不仅有委屈、羞愤和被背叛的痛苦,更增添了一份深深的恐惧。
她抽泣着,声音颤抖地对路飞说道:
“路飞……呜呜……我不管……我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瞎子!那根本不重要!”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决,“刚才他肯定就在那里!我感觉到了!那感觉太可怕了……我好害怕……”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环视着周围的伙伴们,语气带着一丝哀求和决绝:“我们……我们不能让这样的人留在船上!一个会偷看伙伴洗澡,事后还撒谎欺骗大家的人……这太危险了!我以后怎么还能安心待在船上?呜呜……”
娜美的这番话,尤其是她那泫然欲泣、充满恐惧和无助的样子,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了每一个在场的草帽团成员的心上。
对于这群将伙伴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来说,娜美的泪水和恐惧,无疑是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也是最终裁决的重要砝码。
原本可能还有一丝丝疑虑,或者对卡伊的辩解抱有那么一点点怀疑的人,在看到娜美如此伤心和害怕的样子后,心中那点动摇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保护娜美,让娜美安心,成为了此刻压倒一切的优先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