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陆明泽挑眉,从口袋里摸出枚银色钩针,“随便织的话,要不要我帮忙?”
不等她回答,他已经用钩针挑起一处漏针,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在修补一件精致的陶艺品。林知夏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栗子的甜香,忽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在茶水间煮姜茶——蒋韵说他每年冬天都会犯咽炎。
“其实.”她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毛线落地,“是给你织的。小韵姐说你颈椎怕风”
钩针的动作顿了顿。陆明泽转头看她,发现小姑娘的脸已经红到耳根,马尾辫被她攥在手里绕圈。他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毛线针蹭过她发梢:“傻丫头,织围巾这种事.”
林知夏心里一凉,却听见他接着说:“应该让蒋韵来教你。她织围巾的手艺,比我好多了。”
她抬头,看见他眼里有细碎的笑意,像揉碎的星子。阳光穿过毛线的缝隙,在他脸上投下蛛网般的光影,他指尖继续修补着围巾,语气忽然放软:“不过.颜色选得不错。”
驼色毛线在两人手中渐渐成型,针脚从歪扭变得整齐。林知夏偷偷观察他的侧脸,发现他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阴影,无名指的戒指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陆哥,”她忽然想起什么,“你和小韵姐”
“嗯?”
“没什么!”她慌忙摇头,毛线针差点戳到自己,“就是觉得.你们很像。”
“像什么?”陆明泽轻笑,替她把滑到地上的毛线团捡起来。
“像”她咬着唇思考,“像陶泥和釉料吧。分开时各有各的脾气,合在一起就就很合适。”
陆明泽的动作忽然停住。他盯着手中的围巾,喉结微微滚动,良久才轻声说:“或许吧。不过.”他转头看她,目光温和,“你更像刚出窑的陶器。”
“啊?”
“带着火气,却格外干净。”他伸手替她理了理歪掉的毛线针,“别总学我们这些老家伙熬夜,知道吗?”
林知夏的脸又热起来。她低头看着逐渐成型的围巾,忽然发现陆明泽在补丁处织了朵极小的云纹——用的是比驼色深一度的线,不仔细看几乎察觉不到。
“这是.”
“送给你的回礼。”他站起身,拍了拍毛衣上的毛线屑,“下次再织围巾,记得买羊绒线。这种腈纶的扎脖子。”
窗外传来麻雀的啼叫,林知夏望着他走向工作台的背影,忽然觉得他的肩膀比平时宽厚了些。围巾在膝头轻轻起伏,像一片温柔的云,她摸到那朵小云纹,忽然想起蒋韵说过的话:“好的陶艺需要时间醒泥,好的感情也是。”
平安夜前夜,暴雪席卷了整座城市。工作室的落地窗外,雪花如鹅毛般翻飞,将路灯染成朦胧的光晕。林知夏蹲在地上整理釉料瓶,忽然听见身后“轰”的一声——不知谁碰倒了水桶,积水在地面漫开。
“小心!”蒋韵的惊呼声未落,林知夏已经一脚踩进水里,整个人向后趔趄。她下意识去抓货架,却碰倒了几瓶釉料,蓝色的钴料在地面洇开,像突然绽放的妖异花朵。
“知夏!”陆明泽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他冲过来时,林知夏已经重重摔在地上,右腿传来剧烈的刺痛。她低头,看见脚踝以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别动。”陆明泽跪在她身边,声音稳得惊人。他解开自己的围巾垫在她腰下,手指轻轻按压她的脚踝,“疼吗?”
“疼”她哽咽着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是不是断了”
“不会。”他抬头看向蒋韵,“去拿冰袋和弹性绷带,在急救箱里。”说完又低头看她,语气放软,“别怕,只是扭伤。我背你去医院。”
林知夏从没见过这样的陆明泽——他的眉峰紧蹙,眼底翻涌着暗潮,却用格外轻柔的动作将她抱起来。她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铁锈味,这才发现他手背被倒下的货架划开道口子,鲜血正顺着指缝往下滴。
“陆哥你手.”
“没事。”他将她稳稳背在背上,用围巾裹住她露在外面的脚踝,“抱紧我,别晃。”
暴雪拍打在玻璃窗上,工作室的门被狂风撞开。蒋韵举着急救箱追出来,却被陆明泽喝止:“别出来,外面太冷。”他的声音被风雪扯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林知夏缩在他的羽绒服里,听见他的心跳声透过后背传来。他的步伐很快,却走得极稳,路过积雪山坡时,甚至微微调整姿势让她更舒服些。
“陆哥.”她的声音闷在他衣领里,“对不起”
“笨蛋,说什么呢。”他的呼吸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以后再穿这种滑底鞋,我就没收你所有的陶艺工具。”
林知夏想笑,却疼得抽气。她看见他耳尖被冻得通红,发梢结着细小的冰晶,忽然想起去年圣诞,他偷偷在她的陶杯里塞了颗巧克力——包装纸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小熊。
急诊室的白炽灯有些刺眼。医生检查时,林知夏紧紧攥着陆明泽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掌心。他却像感觉不到疼,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小孩般低声说:“很快就好,忍忍。”
蒋韵赶到时,正看见陆明泽坐在床边给林知夏削苹果。小姑娘的脚踝已经打上石膏,靠在枕头上昏昏欲睡,他的手背上缠着纱布,动作却依旧灵巧。
“怎么样?”蒋韵轻声问。
“韧带拉伤,需要静养两周。”陆明泽抬头,目光扫过她被雪打湿的发梢,“不是让你别出来吗?”
“放心不下。”蒋韵递给他一袋温热的包子,“先吃点东西。”
林知夏忽然睁开眼,看见陆明泽手腕上的纱布渗出血迹,眼泪又开始打转:“都怪我害你们.”
“再哭,就把你丢回工作室擦陶轮。”陆明泽挑眉,却用棉签替她擦掉眼泪,“吃苹果,补充维生素。”
小姑娘咬了口苹果,甜汁在舌尖漫开。她看见蒋韵坐在陆明泽身边,替他重新包扎伤口,两人的动作默契得像一幅画。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百叶窗,在地上织出整齐的条纹。
“对了,”陆明泽忽然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给你的。”
林知夏打开,发现是枚银色的小熊吊坠,熊爪里抱着颗微型陶泥心。她抬头看他,目光询问。
“上次你捏的小熊碎了,”他轻描淡写地说,“重新烧了一个。”
小姑娘的鼻尖发酸。她忽然想起工作室里的三人合照——那是她偷偷洗出来放在工位的。照片里,陆明泽替她整理围裙带,蒋韵给她擦脸上的陶泥,而她举着刚成型的陶坯,笑得像个傻子。
“谢谢陆哥,”她轻声说,“还有小韵姐。”
蒋韵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没事儿。”
陆明泽望向窗外,月光下的雪地上,三串脚印交叠着延伸向远方。他忽然想起林知夏说过的“三重奏”,此刻忽然觉得,这个词比任何釉料都要温暖。
第158章 有些事情,嗯
谷雨那天,林知夏蹲在工作室后院给新栽的蓝雪花浇水,陶土花盆沿沾着她新调的天青釉色。陆明泽抱着一摞窑具经过,工装裤口袋露出半截草绿色笔记本——那是她上周送他的,扉页画着戴安全帽的小熊。
“陆哥,帮我看看这株是不是快死了?”她指着叶片泛黄的薄荷,鼻尖沾着点泥土。陆明泽放下窑具,蹲下来拨弄薄荷叶,袖口挽起露出腕间银表,表链上的陶土小熊随着动作轻晃:“水浇太勤了,薄荷喜旱。”他指尖掐掉枯叶,忽然抬头,“你指甲又沾到釉料了。”
林知夏慌忙把手指藏到背后——她今早偷偷调试新釉方,钴蓝混着朱砂在指甲缝里结成小块。陆明泽却伸手握住她手腕,从裤兜掏出竹片轻轻刮:“说了多少次,调釉要戴手套。”他的指腹蹭过她掌心薄茧,语气像哄小孩,“上次过敏忘了?”
去年她偷用劣质釉料手背起红疹,是陆明泽每天替她涂药膏。此刻他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皮肤,林知夏忽然想起昨夜梦见他无名指的戒指内侧字母——趁他午睡时,她曾用铅笔在纸上拓印过,“JY”是“蒋韵”的缩写。
“晚上有阵雨。”陆明泽替她把蓝雪花搬到屋檐下,“记得关窗。”他转身时,草绿色笔记本滑落在地,林知夏瞥见内页夹着张泛黄的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搂着扎麻花辫的女人,背景是景德镇的老窑址。
深夜暴雨突至时,林知夏正在给陶罐上釉。雷声轰鸣中,她忽然想起陆明泽的笔记本,跌跌撞撞跑去他办公室。推开门却撞见他蜷在沙发上,冷汗浸透衬衫,右手紧紧按着后腰——旧伤又犯了。
“陆哥!”她慌忙放下釉料瓶,从抽屉翻出止痛贴。陆明泽脸色苍白,却仍扯出笑:“大惊小怪,老毛病了。”林知夏没说话,小心翼翼掀起他衬衫下摆——后腰上有道狰狞的旧疤,像条沉睡的蛇。
“怎么弄的?”她声音发颤,指尖轻轻贴上止痛贴。陆明泽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早年搬窑炉砸的。”他忽然抓住她手腕,“别告诉蒋韵。”
林知夏怔住。窗外闪电划过,照亮他无名指的戒指。她突然想起照片里的女人——蒋韵年轻时的模样,和照片里的麻花辫女孩重叠。
“陆哥,你.”话未说完,门突然被推开。蒋韵抱着烘干的陶坯站在门口,目光扫过两人姿势,指尖的坯体险些滑落。
空气瞬间凝固。林知夏慌忙后退,釉料瓶从裤兜滑出,“砰”地摔在地上,天青色釉料在水泥地蜿蜒,像道尴尬的裂痕。
“我我来送笔记本。”她弯腰去捡碎片,指甲被划出血丝。陆明泽要起身,却被蒋韵按住:“别动,我扶你去休息。”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转身时马尾扫过林知夏的脸,带着若有似无的茉莉香。
林知夏在茶水间清洗伤口时,听见隔壁办公室传来压低的争执。蒋韵的声音带着梗咽:“你还要瞒多久?明明可以手术”陆明泽的回答模糊不清,却有句清晰传入耳中:“她还太小,不该操心这些。”
她望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睛,突然明白那枚戒指为何从不摘下——那是蒋韵亡夫的遗物,她曾在工作室年鉴里见过照片,陆明泽作为学徒站在后排,眼神青涩。
雨停时,林知夏抱着修好的陶罐路过露台。陆明泽独自坐在藤椅上,指间夹着根未点燃的烟——他戒了三年的烟。听见脚步声,他迅速藏起烟盒,抬头时已恢复如常:“明天教你烧窑,新配的天青釉该试了。”
她点头,看见他衬衫后领露出半截止痛贴边缘。远处传来蒋韵唤人的声音,陆明泽起身时踉跄了一下,她本能去扶,却被他不动声色避开。
“去睡吧。”他揉了揉她发顶,动作自然得像兄长,“别总盯着釉料发呆,再熬夜该成国宝了。”
林知夏望着他走向蒋韵的背影,月光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陶罐上的天青釉还未干透,在夜色中泛着温润的光,像她藏在心底的秘密,终将在窑火中煅烧成型。
立夏过后,工作室的空调总在午后罢工。林知夏趴在修坯台前,鼻尖沁着汗珠,手里的刮刀怎么都修不出陆明泽说的“蝉翼纹”。她烦躁地扯下橡皮筋,马尾散落在沾着陶泥的锁骨上。
“又和坯体较劲?”陆明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冰镇橘子汽水的清凉。他穿着亚麻衬衫,袖口卷到肘部,腕间银表换成了她送的陶土手链——用碎瓷片拼的小熊图案。
“根本修不出!”林知夏把刮刀摔在转盘上,陶屑飞溅到她颈间。陆明泽轻笑,抽出纸巾替她擦掉汗:“手腕太僵,像在和坯体打架。”他握住她手腕调整角度,掌心的薄茧擦过她脉搏,“要像这样.顺着纹路走。”
刮刀在两人交叠的手下划出流畅弧线,蝉翼纹渐渐成型。林知夏闻到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橘子汽水甜香,忽然想起今早看见他在厨房给蒋韵熬梨汤——蒋韵说最近咽炎犯了。
“陆哥,你和小韵姐.”话到嘴边又咽下。陆明泽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轻轻叩了叩她安全帽:“想什么呢?专心修坯。”
午后的阳光透过天窗,在他发顶织出金斑。林知夏盯着他无名指的戒指,忽然发现内侧刻痕有些模糊——或许是常年摩挲的缘故。她想起昨夜在工作室加班,撞见蒋韵替他贴膏药,两人低声说着什么,看见她时突然沉默。
修坯刀不小心划破指尖,血珠滴在坯体上。陆明泽迅速抓住她手指含在嘴里,动作快得让她来不及反应。咸腥在他舌尖漫开,林知夏大脑瞬间空白,只听见他闷闷的声音:“消毒水在抽屉第二层,下次带创可贴。”
门突然被推开,蒋韵抱着文件夹站在门口。林知夏猛地抽回手,坯体上的血痕像朵妖冶的花。蒋韵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嘴角仍挂着笑:“明泽,陈教授的讲座改到三点了。”
“知道了。”陆明泽起身整理衬衫,袖口不经意间遮住陶土手链,“知夏,把坯体晾到通风处,别暴晒。”
林知夏望着他和蒋韵并肩离开的背影,指尖还残留着他的温度。窗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她摸出藏在口袋的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是上次他去便利店特意买的。
傍晚调釉时,蒋韵忽然走进釉料间。林知夏慌忙关掉电子秤,她在偷偷称量陆明泽上次提过的“秘色釉”配方。蒋韵却只是递来盒润喉糖:“看你总咳嗽,吃这个。”
“谢谢小韵姐。”林知夏低头剥糖纸,薄荷味在口腔散开。蒋韵盯着她无名指上的陶土戒指——那是她照着陆明泽的素圈捏的,却故意烧裂了一道缝。
“知夏,”蒋韵忽然开口,“有些事别太执着。就像釉料,比例不对,再怎么烧都成不了精品。”
林知夏手一抖,糖纸掉进釉料桶。她看着蒋韵转身离开的背影,忽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通风扇嗡嗡作响,带走釉料的气息,她摸出手机给陆明泽发消息:“陆哥,秘色釉的铜氧化物比例,是不是该调低点?”
片刻后,手机震动。他回:“聪明。八点来窑房,教你看火色。”
夜幕降临时,林知夏抱着釉料走向窑房。路过储物间时,听见里面传来争执。蒋韵的声音带着哭腔:“你明明可以去BJ做手术.”陆明泽的声音低沉:“工作室离不开人,再说”
她驻足片刻,转身走向相反方向。月亮爬上窑顶时,陆明泽在老地方找到她——她蹲在桂花树下,手里捏着团废泥,正在塑一只瘸腿的小熊。
“怎么躲在这儿?”他挨着她坐下,裤腿蹭到她膝盖,“怕我骂你擅自改配方?”
林知夏摇头,把小熊塞进他手里:“陆哥,你的腰.”
“嘘——”他指尖按住她嘴唇,月光在他睫毛上镀了层银,“先看窑火。今晚烧的,是你第一次独立配的釉。”
窑房的炉火映红两人脸庞,林知夏盯着火眼观察釉色变化,忽然感觉他的头轻轻靠在她肩上。这是第一次,他如此不加掩饰地流露疲惫。她闻到他发间的雪松香混着硝烟味,听见他低声说:“知夏,有些事.”
“我知道。”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窑灰,“就像这窑火,该旺的时候旺,该灭的时候.”
“傻瓜。”他坐直身子,用修坯刀拨弄炉火,火星溅在他手链上,“釉料烧裂了可以重开窑,人要是错过了”他忽然笑了,“算了,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
林知夏望着他被火光映红的侧脸,想起蒋韵说的“醒泥”理论。或许有些感情,就像窑里的陶坯,需要时间慢慢煅烧,急不得。她摸出裤兜里的润喉糖,塞进他手里:“陆哥,该吃药了。”
炉火噼啪作响,秘色釉在窑中渐渐呈现出温润的青色。远处传来蒋韵唤人的声音,陆明泽起身时,小熊从他掌心滑落。林知夏弯腰去捡,看见他无名指的戒指不知何时摘下,露出一道浅色的戒痕,像道未愈的伤口。
工作室的葡萄藤在秋分那天开始落叶。林知夏蹲在廊下串陶铃,用的是陆明泽去年摔碎的青瓷碎片。阳光穿过叶片间隙,在她围裙上织出金色斑点,她指尖系着蓝丝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陆明泽的咳嗽声。
“说了别在风口干活。”他把保温杯放在石桌上,里面是刚煮的姜茶,“蒋韵看见你用碎瓷片,又要念叨。”
林知夏抬头,看见他脸色比上个月更苍白,却仍穿着那件洗旧的深灰毛衣——袖口处露出她新织的护腕,藏蓝色毛线里掺着银线,像夜空里的星。
“陆哥,陪我挂陶铃吧。”她晃了晃手里的半成品,瓷片相撞发出清响,“上次台风把风铃吹坏了。”
陆明泽轻笑,在她身边坐下。石凳微凉,他的膝盖隔着布料碰到她的,却没像往常般躲开。林知夏递给他瓷片,发现他指尖缠着创可贴——今早搬窑具时又划伤了。
“小心些。”她替他调整创可贴位置,“上次的疤还没好呢。”
他望着她认真的模样,忽然伸手揉她头发:“小管家婆。”阳光穿过她发梢,在他掌心投下细碎阴影,“等会儿和蒋韵去医院,你别乱跑。”
林知夏手一抖,蓝丝线差点绷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去医院,上次蒋韵哭着求他手术,他还说“再等等”。她盯着他无名指的戒痕,那里已经长出新的皮肤,淡粉色的,像朵 Tiny的花。
陶铃挂到第五个时,蒋韵提着药箱走来。她穿着陆明泽送的驼色大衣,脖子上围着林知夏织错的那条围巾——被她改成了披肩。“该走了。”她轻声说,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停留。
陆明泽起身时踉跄了一下,林知夏本能去扶,却被蒋韵抢先一步。她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陶铃在秋风中轻轻摇晃,瓷片上的云纹是陆明泽上次帮她刻的。
深夜工作室亮着孤灯,林知夏在给陆明泽的陶铃做最后的烧制。窑门合上时,她偷偷塞了张纸条进去:“陆哥,这次的釉里红,掺了我的眼泪哦。”
凌晨三点,她被手机震动惊醒。陆明泽发来张照片:窑中的陶铃泛着温润的红色,像初生的朝阳。他附言:“釉色很美,下次不许再哭,浪费钴料。”
林知夏笑了,摸出枕头下的诊断报告——她偷看过蒋韵夹在笔记本里的,上面写着“腰椎间盘突出压迫神经,建议尽早手术”。窗外的月亮很圆,她对着月光举起陶铃,瓷片上的云纹隐约拼成“平安”二字。
霜降那天,陆明泽出院了。林知夏抱着陶罐去接他,罐子里装着蒋韵熬的小米粥。他穿着病号服坐在轮椅上,看见她时眼睛一亮:“怎么没戴我送的围巾?”
“太热了。”她撒谎,其实那条围巾藏在衣柜最深处,羊毛里织着她没敢说出口的心意。蒋韵推着轮椅过来,手里拎着个保温桶,里面是陆明泽爱吃的酱牛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