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门口一直挂着招聘的通知,这些日子也陆陆续续有人来面试。
人员招聘都是由谭静雅负责,要求也很简单:年龄18~35岁,身体健康,能听懂、说普通话,保证和客人沟通顺畅。
只要符合以上条件的人,都会被邀请参加今天的复试。
谭静雅听到店外有汽车响动的声音。她走到门口一看,见外面停着一辆卡车。李哲从汽车驾驶室走下来,王建军也跟着下了车,从后车厢搬下来一筐子青菜。
谭静雅笑着迎了上去,“李老板,您这几日忙什么呢?可连着三天都没来餐厅了。”
“朋友帮忙联系了一个小生意,这两天忙着考察市场。”李哲说这话倒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谭静雅不光是餐厅的股东,还是餐厅的经理。多拿一份工资,就得多干一份活。
“谭经理,带我看看餐厅的装修进展吧。”李哲直接连称呼也改了。
“谭经理。”谭静雅嘀咕了一句。脸上露出几分笑意,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李老板请吧。”
李哲进了餐厅,踩着崭新光滑的水磨石地面。
水磨石地面在这个年代很流行。成本相对低廉,可以搭配出丰富的图案和纹理,美观耐用。表面经过打磨后光滑平整,污渍不容易渗透,便于清洁。
2000年后,随着瓷砖木地板等新型材料普及,它的热度才逐渐下降。
不过,在李哲重生前,水磨石地面这种有复古风的实用型设计,又重新回到大众视野。很多咖啡馆、展厅、商场都开始重新使用水磨石地面,个性化的图案设计得更加美观。
李哲请老杨头打的桌椅,也摆放在餐厅内。桌椅间隔的空间较大,让客户拥有更好的就餐体验。
厨房内的设备也已经准备齐全。各种工具应有尽有,随时都可以开灶做饭。
谭静雅又带着李哲上了餐厅2楼。2楼一共设计成5个包间,每个包间都有明窗。小的包间能容纳10人,大的包间可以容纳16人。每个包间都放有旋转圆桌,圆桌的尺寸也稍有不同。
李哲用手拨动圆桌上的圆盘,圆盘顺时针转了起来很丝滑。李哲看着包间内总感觉缺了些什么,他指着餐厅的角落:“那边最好放一个衣架,这样客人在就餐时可以挂外套和背包一类的。”
谭静雅虽然熟悉餐饮行业,但这个年代能吃饱吃好就不错了,餐饮行业服务意识并不强。李哲只要拿出后世的就餐体验,就能做到查漏补缺。
“谭经理,餐厅的人员招聘的怎么样了?”
“最近面试服务员工作的人不少,符合咱们餐厅基本要求的一共有10人。通知他们上午9点来参加复试。”谭静雅说完,望向李哲:
“李老板,餐厅服务员,咱们要招聘几个人?”
李哲看看手表:“8个人左右吧。”
谭静雅微微蹙眉。“服务人员会不会有些多?”
说是8个人,但每人每周休息一天,那平均下来每天工作的就是7个人。李哲答道,“先多招聘一些,还要经过培训。咱们餐厅要求的服务意识比较高,最后肯定会有人不受约束离职。
而且,服务员人手充裕一些,也能给客户更好的服务和就餐体验。”
以前李哲去餐厅吃饭,就有过被晾在餐厅半天没人过问的尴尬局面。叫服务员半天都没人来,人家不是故意不理你是真的忙不过来。
有的客人能理解,有的客人会觉得受到了冷遇,很可能下次就不来了。还有一些脾气激动的客人,甚至可能当场能吵起来。
两人聊了一会儿,其他人也陆续赶到。两位厨师跟李哲打了声招呼,就去厨房忙活了。
今天除了面试服务员外,还有帮厨。其中有两名帮厨是两位厨师推荐的。
帮厨是厨师的助手,彼此能否默契的协作和搭配,关系到整个厨房的工作效率和氛围。
如果这两位被推荐者没有太大的问题,李哲都会录用。
当然两名帮厨是不够的,餐厅还额外招聘了其他帮厨。
林巧梅赶到餐厅后,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制服。她在国营餐厅干了4年服务员,经验丰富,人也踏实又知根知底,现在是餐厅的代理领班。餐厅领班的工作很重要,是服务员的直接管理者,可以及时发现和纠正服务员的一些问题。
她今天负责接待来餐厅面试的人员。
上午8点多,能面试的人员都陆续赶到。有男有女,年纪都不大。年纪最大的一个妇女30多岁,是来应聘面点杂工的。
上午9:00,面试正式开始,面试人员等候在1楼大厅,而面试场所定在了2楼的包间。
第一个上来的是个姑娘,看着顶多十六七岁,梳着齐耳短发,棉袄袖口磨得发亮,看了李哲二人一眼:“两位老板好。”
李哲指着桌子对面的椅子:“坐下说,做个自我介绍。”
“两位老板好,俺叫韩春燕,是冀州人。俺能干活,洗碗、擦桌子都行,不偷懒。”这姑娘的嗓门洪亮,多少带点外地口音。
李哲看她脸上带着几分稚嫩,问道:“韩同志,你多大了?”
“十六岁。”似乎是担心李哲嫌她小,补充道:“再过两个月就十七岁了。”
16到18岁属于未成年工,符合法定年龄,但在某方面也有一些限制,李哲不太想用。
他扭头望向一旁的谭静雅,小声问道:“不是说招十八到三十五岁的吗?”
谭静雅瞅了一眼韩春燕:“一开始我也觉得她年纪小,没打算要。但这姑娘机灵,眼里有活,面试那天主动帮着擦桌子,说话、做事也不认生,我挺喜欢她的性子。”
谭静雅压低声音说:“而且,这姑娘也是廊坊人,跟您是半个老乡。”
李哲笑笑:“韩同志,以前有工作经验吗?餐厅的工作可是比较累人的。”
“老板,您叫俺春燕就行。俺没在城里做过活,但在老家干的都是力气活——”她想了想,答道:“从记事起,俺就跟着爹娘下地。夏天收麦子,天不亮就蹲在地里割麦,一割就是一整天;
秋天掰玉米、刨花生,收完了还得把玉米杆子捆起来扛回家当柴烧。
冬天去河沟里砸冰洗衣裳,冷水浸得手裂口子;
开春了还要帮着喂猪、喂鸡、割草、挑水,啥活俺都干。餐厅的活再累,总比在地里顶着日头干活强?”
谭静雅说道:“春燕,把你的手给李老板看看。”
“俺的手不好看,跟谭姐的比不了。”韩春燕抬起手,皮肤粗糙,掌心有厚茧,指甲缝里沾着黑泥。“李老板,俺不怕累,就怕没活干……
您让俺试试,要是干不好,不用您说,俺自己就走。”
李哲确认道:“你确定自己十六岁了?有身份证吗?”根据劳动法,16岁以下是童工,禁止使用。
“李老板,俺还没办身份证,但真的有十六岁。俺从来不撒谎。”
李哲问道:“我们这服务员一个月工资七十,做的好有奖金,每月休息四天,能接受吗?”
“能接受。”
李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你什么学历?认识字吗?”
韩春燕仰着下巴,带着几分骄傲:“俺是初中毕业。”
李哲点点头,这个韩春燕虽然年龄偏小,但目前的表现看还不错,踏实肯干、能吃苦,学历也够用。
“明天来餐厅参加培训。”
“谢谢李老板,谢谢谭姐。”韩春燕喜笑颜开,冲着两人鞠躬。
李哲放下茶杯:“不用客气,你在餐厅好好干就成。还有一件事,你的指甲有些长,回去剪短一些。”
韩春燕将双手背在身后:“俺知道了,俺回去就把指甲剪了。”
谭静雅雪白的下巴微微扬起:“出去吧,叫下一个人进来面试!”
第221章 吴大桥
上午,李哲一共面试了10名服务员。除了韩春燕以外,还有另外一个人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这名应聘者叫孙跃华,24岁,简历上写着他在国营餐厅干过三年服务员,是所有应聘者中工作经验最丰富的一位……
李哲看完他的简历,直接开口问道:“孙跃华同志,你既然在餐厅干过,应该知道如何接待客人。如果客人催菜,你会如何应对?”
孙跃华往椅背上一靠,声音懒散:“这种事儿见多了,直接告诉他‘后厨忙着呢’。国营饭馆都那样,客人等急了嘟囔两句,别搭理就行,总不能跟后厨吵架去。”
他顿了顿,又补充:“真遇上胡搅蛮缠的,顶两句也正常,咱是干服务员,不是当受气包。”
李哲眉头动了动,没接话,又问:“要是看见客人自己到柜台边拿筷子、碗盘,你咋做?”
“拿就拿呗。”孙跃华不以为意,“客人自己动手方便,咱少跑两步。再说了,真要过去拦,人家还嫌你管得多。”
“要是客人拿的时候没留神,把旁边的醋瓶碰倒了,洒一地呢?”李哲追问。
“那得让他小心点啊。”孙跃华说得理直气壮,“打碎了还得赔呢,国营饭馆都有规矩,损坏东西照价赔。他不赔?难不成让我赔?”
听着听着,李哲笑了:“孙跃华同志,我觉得客人来吃饭,就是图个舒心——催菜的时候递杯茶水,说句‘您稍等,我去后厨看看’;客人自己拿东西,上前搭把手递过去,你不觉得会更好一些?”
孙跃华带着不认同:“李老板,我在国营餐厅干了这么多年都是这规矩,客人来餐厅吃饭,咱就把菜端上去,齐活。现在是新社会,服务员也是社会的主人,不比客人低一等。”
他不以为意道:“只要咱菜做得好,价格便宜,不愁没客人。而且服务员忙得很,跑起来脚不沾地,哪有时间一直围着客人转?”
李哲放下笔:“孙跃华同志,听你的意思,对国营餐厅的做法和规矩还是比较认同的,那你为什么要离开国营饭馆,来我们餐馆面试?”
“嘿,我们餐厅效益不好,发不出钱。年前就发了20块钱,连买年货的钱都不够。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我不得另谋出路吗?
我听朋友说您这儿工资高,就过来看看。我和外面那些新人不一样,我有经验,餐厅的事儿门儿清。您要是雇了我,算是赚大了。”孙跃华拍着胸脯砰砰响。
谭静雅也忍不住笑了:“你们餐厅为什么效益不好?是因为没有客人吗?”
“那你想差了。我们餐厅还真不缺客人。一到吃饭的点,门口排老长人呢。就是菜的定价太低,根本不赚钱。有些菜连本都捞不回来,甚至还赔钱。”
谭静雅明白了:“你们餐厅菜价便宜,客人都是奔着图便宜去的,所以不在乎服务。餐厅菜价低不赚钱,客人再多也白搭,还是没办法给你们发工资。”
谭静雅话锋一转,“但我们餐厅不一样。我们餐厅的菜价高,客人不光是吃好,还要吃得舒坦,这样客人才乐意多掏钱。餐厅挣钱了才能给你们发高工资。”
李哲给谭静雅使了个眼色,心想多说无益。孙跃华的言谈举止,还是国营餐馆的老一套。李哲还真怕他教坏自己的新员工。
上午,李哲面试了10名服务员,其中9名通过面试,孙跃华是唯一一个被淘汰的。
同时,这也给李哲提了个醒,谭静雅、两位厨师和林巧梅都曾经在国营餐厅工作过。看到孙跃华这副样子,李哲觉得也有必要跟其他人提个醒,不能将国营餐厅那一套规矩搬到自己的餐厅。
面试完服务员后,李哲接着面试帮厨。一共有5名帮厨来餐厅面试,面试地点变成了厨房。
首先测试的是基础技能,也是最关键的刀功——比如现场切土豆丝,看刀功快慢、粗细是否均匀;处理葱姜蒜是否干净利落,有没有浪费;肉片是否能切薄。
另外还有食材的处理,比如清洗蔬菜、去除肉类杂质、血水,处理干货等工作。
这5名帮厨的能力都不错,以前都有工作经验。李哲询问了两位厨师和谭静雅的意见后,将5名帮厨都留了下来。
临近中午,蜀香居餐厅又迎来了一位面试者——吴大桥。
他就是建国饭店采购部经理常成介绍的那名厨师。
李哲上下打量着他,对方年纪不算太大,也就30岁出头的模样,中等个,手里还提着一个大袋子,小心翼翼地将袋子放在地上。
“两位老板好,我叫吴大桥,是来面试厨师的。”
李哲起身欢迎:“吴师傅好,我是李哲,咱们通过电话。”
“李老板好。”吴师傅声音不高,却透着沉稳。
两人握了握手,李哲请他坐下:“吴师傅,听常经理说,您擅长做川菜和湘菜。”
“是的。我10岁就在后厨帮忙,14岁正式拜师,川菜是跟着马宝长师傅学的,湘菜属于家学。”
谭静雅知道李哲请了一名厨师,但并不清楚这名厨师的底细,于是试探着问:“吴师傅,我也略懂一些川菜,想问问川菜的红油和湘菜的辣油,在熬法上有什么不同?”
吴大桥说道:“川菜红油要香,得用菜籽油烧到八成热,晾到六成再泼辣椒面,还得加紫草上色,泡上两天才能用,吃的是回香;
湘菜辣油要烈,菜籽油烧滚直接泼,加蒜子和豆豉炸,当天就能用,吃的是直辣。”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而且川菜靠花椒压辣,湘菜靠紫苏或酸豆角解辣,路子不一样。”
谭静雅暗暗点头,又问:“要是客人说‘鱼香肉丝太甜’,你怎么调?”
“鱼香汁讲究‘咸甜酸辣鲜’,少一味就塌了。”吴大桥想了想,说道:“要是甜了,不能直接加盐——那样会发苦。得补点醋,再勾小半勺生抽,酸能压甜,还能提鲜。这是川菜的‘活调’,不能死按方子来。”
两人的对话,李哲听得不太懂,但觉得很专业,笑道:“吴师傅,要不让您露一手?也让我们学习学习。”
吴大桥瞅了一眼地上的袋子:“成,家伙什我都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