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校不再耽搁,当即开始批注回信:
‘建奴猖獗,辽东危殆,朕心甚忧!览卿等奏报,敌情已明,当速决断。
一、集中兵力,固守要冲。沈阳、辽阳乃辽东根本,绝不可重蹈萨尔浒分兵覆辙!各军需互为犄角,以火器据城,凭壕固守。建奴若攻坚,必令其折戟城下。
二、联防堡垒,层层设防。仿戚继光蓟镇之法,于辽沈外围修筑品字堡垒,烽燧相连。敌至则烽火为号,各堡互援,以铳炮挫其锋芒。
三、火器为主,骑步协同。红夷大炮、佛郎机速配辽军,选精锐专司火器,勿使资敌!骑兵宜游弋侧翼,袭扰建奴粮道,不可浪战。
四、联蒙制虏,共击奴酋。速遣使密会林丹汗,许以市赏,共约夹攻;叶赫残部若尚存,亦当招抚为援。然须防其反复,慎之!
五、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卿等皆朕股肱,临敌机变,可先斩后奏。但求退敌保土,纵有违制,朕亦不罪!’
朱由校知晓自己不是专业人士。
空投手令,将火铳左移一公分的事情,还是不做为妙。
他只给建议,临大事决断,还是将决策权交给孙承宗与熊廷弼他们。
不过
建奴虽凶,大明也不是完全没有胜算。
相较于原本历史轨迹中熊廷弼遭罢黜、辽东防务废弛的危局,此刻的明军早已严阵以待。
熊廷弼仍坐镇经略之位运筹帷幄,孙承宗以巡抚之职整饬边务,二人自去岁便未雨绸缪,针对建奴惯用的春季攻势制定了周密的防御方略。
当努尔哈赤的八旗铁骑蠢蠢欲动时,他们遭遇的已非昔日疏于防备的明军,而是一支枕戈待旦的劲旅。
他的到来,终究是改变了历史。
至于这历史能改变多少,还得看仗打得如何。
对于战事,朱由校有清楚的认知:帝王最危险的傲慢,莫过于以庙堂之尊妄断疆场机宜,即便他是穿越者,知晓历史进展,也不敢妄称能够掌控局势。
历史不是游戏,战争并非儿戏。
他专注扮演着最关键的后勤总调度角色,通过加急递送的圣旨明确表态:凡火器甲胄、粮草饷银,朕必倾内帑以济军需;凡将士军功,朕当不吝封爵之赏。
只是希望,他这个后勤总调度,最后不要成了运输大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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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九鼎听雷,奢安将乱
乾清宫。
东暖阁内。
鎏金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沉水香的气息在暖阁中缓缓弥漫。
朱由校握着朱笔的手悬在奏折上方,迟迟没有落下。
他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那份加急军报——‘辽东急报’四个朱红大字格外刺眼。
魏朝屏住呼吸,像影子般静立在蟠龙柱旁,连衣袍摩擦的声音都刻意放轻。
他偷眼瞧见皇帝的指尖重重按在那份军报上,指节都微微发白,吓得连忙把捧着的参汤往后缩了缩,整个人几乎要隐进柱子后的阴影里。
暖阁里静得可怕,只有香炉里炭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就在这当口,魏朝忽见自己手底下的司礼监随堂太监王德化疾步闯进东暖阁。
那王德化双手捧着一本朱漆封皮的册书,两颊因兴奋涨得通红,连宫帽下的鬓角都沁出汗珠来,活像只偷了油的老鼠。
他刚张着嘴要喊出声,魏朝已闪电般揪住他的蟒袍玉带,硬生生将人拽出了暖阁。
待退到廊柱阴影处,魏朝先回头透过雕花槅扇望了一眼。
只见皇帝仍俯首在堆积如山的奏疏间,一笔一划的批阅着奏疏,这才将提着的气缓缓吐出。
他反手就把王德化按在汉白玉栏杆上,压着嗓子骂道:“作死的东西!没见万岁爷正为辽东的事恼着?你这般毛手毛脚闯进去,怕不是要拿脑袋试试尚方宝剑快不快?”
司礼监随堂太监慌忙跪下,额头抵着地面颤声道:“老祖宗明鉴!就是借儿子十个胆子,儿子也不敢擅自惊扰圣驾啊!实在是天大的喜讯,急着向皇爷报喜.”
“喜讯?”
魏朝眉头一皱,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狐疑。
随堂太监慌忙将册子呈上,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老祖宗容禀!杨大人此番巡漕雷厉风行,已查获漕粮三十万石,抄没赃银一百五十余万两,涉案贪官尽数落网。这这可是天大的喜讯啊!”
魏朝闻言,眼角的皱纹倏地舒展开来,浑浊的眼珠里迸出两道精光。
他肥胖的手指猛地攥住册书,连带着袖口绣的金蟒都跟着抖了三抖。
“三十万石漕粮?一百五十万两脏银?”他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喉头滚动的狂喜。
“杨涟这厮倒是个会办事的!”
忽然,魏朝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消失,转而幻化出几分狠辣之色。
他一把掐住随堂太监的手腕,问道:“可都查验清楚了?别是下面人为了邀功,拿麸糠充好米,陛下听了假喜报,我等可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随堂太监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挣脱,只连连点头:“老祖宗明鉴!杨大人亲自盯着过秤,光苏州府那帮蠹虫就抄出二十万两现银,装银子的樟木箱都压断了两根扁担!此事绝对不会假,儿子愿以人头担保。”
魏朝这才松开手,从牙缝里挤出几声笑:“好!好!这下辽东的军饷、九边的火药可都有着落了。”
不过
魏朝脸上的笑容没有持续多久。
差点忘了,这小子是头生反骨了。
魏朝一脸阴沉的看向王德华,叫这个随堂太监毛骨悚然。
他眼中寒光一闪,掐住王德化的下巴,阴测测道:“好个机灵的小崽子!这等喜事不先禀明咱家,倒想直接面圣讨赏?”
他手上力道又重三分,指甲几乎掐进对方肉里。
“说!是谁教你越过咱家,玩这套直达天听的把戏?”
王德化额头抵着金砖,砰砰磕得震天响,声音里带着哭腔:“儿子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存心躲着老祖宗啊!实在是寻遍了司礼监都没见着您老人家的影儿,这才斗胆.”
他偷眼瞥见魏朝阴沉的脸色,吓得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哭喊着说道:“儿子知错了!求老祖宗开恩!“
“哼!”
魏朝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肥大的手指猛地掐住王德化的后颈,阴恻恻道:“想踩着咱家的肩膀往上爬?这次念在喜报的份上,留你条贱命。若再有下回,金水河里的王八,可都饿着呢。“
砰砰砰~
随堂太监磕头如捣蒜,口中连忙说道:“儿子记住了,谢老祖宗饶命!”
“滚吧!”
王德化闻言,当即爬着滚出魏朝的视线范围。
“咳咳。”
魏朝整了整蟒袍玉带,又清了清嗓子,确认仪容无碍后,这才捧着册书快步走进东暖阁。
他脸上堆满笑容,皱纹都舒展开来。
他行至御案前约五步处,忽而双膝一滑,以标准滑跪姿态利落伏地,手中高举册书,嗓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奴婢给万岁爷道天大的喜!杨涟大人巡漕立下奇功!”
他刻意顿了顿,待皇帝朱笔稍滞,才继续道:“杨涟此番巡漕,共查获漕粮三十万石、脏银一百五十余万两,贪官污吏尽数落网!这些蛀虫吸了百姓血汗,如今终遭天谴,全赖陛下圣明烛照,方有此雷霆之效啊!”
朱由校原本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他搁下朱笔,抬眸看向魏朝,声音里带着几分轻松:“哦?杨卿竟有如此成效?快将册子呈上来。”
魏朝闻言,连忙膝行两步上前,双手恭敬地将册书高举过顶,口中仍不忘奉承:“陛下圣明烛照,杨涟才能有此建树。这些蛀虫贪墨漕粮银两,祸国殃民,如今伏法,实乃天佑大明!”
皇帝接过册书,指尖在封皮上轻轻一敲,随即翻开细看。
随着目光扫过一行行奏报,他眼中的笑意愈发明显,最后甚至轻哼一声:“好,好!杨涟果然没让朕失望。”
魏朝察言观色,见龙颜大悦,立刻趁势说道:“陛下,杨大人此次巡漕雷厉风行,所到之处贪官丧胆,百姓无不称颂皇恩浩荡。奴婢以为,当重重嘉奖,以彰其功。”
朱由校合上册书,略一沉吟,点头道:“准了。着内阁拟旨,擢升杨涟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仍兼巡漕之职,另赐银五十两、纻丝二表里,以示朕意。”
魏朝连忙叩首:“陛下圣明!奴婢这就去派人去传旨。”
其实对于杨涟整顿漕运之事,朱由校每日都会听锦衣卫奏禀。
对运河上的事情,可谓是清楚了解。
自杨涟巡漕以来,贪墨之风得以遏制,漕粮转运渐入正轨。
眼下虽未彻底肃清积弊,但至少未再生出大乱,这已是难得的局面。
整顿漕运非一日之功,尚需时日徐徐图之。
本来朱由校是有意调杨涟去辽东的。
不过
看了这喜报之后,朱由校改变了主意。
杨涟铁腕治漕,雷厉风行,深谙其中门道,眼下漕运衙门确实离不开他。
况且辽东战事吃紧,边关军情如火,若此时调杨涟北上,只怕会适得其反。
他性情刚烈,若与边将起了冲突,反倒误了军机。
倒不如让他继续坐镇漕运,待辽东战事平息,边关稍安,再调其北上整顿边务。
届时以他巡漕之威,肃清边镇贪腐,必能事半功倍。
当然,现阶段的重心,还是要放在辽东战事这边。
朱由校当即喊道:
“召内阁首辅方从哲、次辅刘一燝、英国公张维贤、兵部侍郎袁可立入宫问话!”
魏朝闻言,立即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差人去传召!”
他转身疾步退出东暖阁,在廊下唤来几名得力太监,沉声吩咐道:
“速去传内阁首辅方阁老、次辅刘阁老、英国公张维贤、兵部袁侍郎即刻入宫觐见!记住,就说皇爷有紧急军务相商,让他们放下手头一切事务,火速进宫!”
待几名太监领命而去,魏朝又折返暖阁,在御前低声禀道:“启禀万岁爷,奴婢已派人去传召诸位大人了。依奴婢看,方阁老此刻当在内阁值房,刘阁老多半在文渊阁校勘奏章,英国公应是在五军都督府坐镇,袁侍郎则可能在兵部衙门处置军报。最迟半个时辰,诸位大人必能到齐。”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的神色,又补充道:“要不要奴婢先命人备些茶点?几位大人连日操劳军务,怕是连口热茶都顾不上喝。”
朱由校闻言,微微颔首。
趁着召见群臣前的空档,朱由校再次拿起朱笔,翻开下一份奏疏。
这次不再是辽东前线的军报,而是来自四川的奏章。
永宁宣抚使奢崇明以辽东战事吃紧为由,主动请调两万精锐马步兵驰援辽东。
内容如下:
‘臣四川永宁宣抚使奢崇明谨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