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了这许多日子,我们这位张太守终于等不及了,蒯先生,您怎么看?”
话音落下,自屏风之后,走出一人,不是蒯越,又是何人?
只见他抚须而笑,“比预料之中,竟晚了这么多天,造反都拖拖拉拉的,以往倒是我们高看了他。
当初我们向主公献此调荆南兵的计策,本就存了试探张羡的意思,他若果断交出兵马,主公宽仁,或许还给他个闲散官职养老。
若是猝不及防,乍然而反,我等也难免措手不及,让他逞一时之凶。
可眼下反又不反,交出兵权又不肯,只以各种理由拖延了这许多时日,他张羡的心思,谁还猜不到。
不过我们在等主公将荆北兵马调拨过来,争取一举覆灭,以免消耗折损,给淮南可乘之机。
他张羡又在等什么?等死吗?”
原来此刻黄忠军营之中,早已不止本部三千兵马。
而是由蒯越断断续续偷运了五千人马过来,只为一举解决,若是再有些时日,兵马只会更多。
闻听张羡之语,黄忠也是略一沉吟。
“大抵是在等零陵、桂阳太守的表态,张羡久治荆南,在三郡深得人心。
拖延了这许多时日,他今日突然就反了,难道说零陵、桂阳已答应了他一同起兵?”
“这不可能!”
听黄忠提起这个猜测,蒯越断然否决。
“蔡瑁亲自去了零陵,上次予我书信曾言,零陵上将军邢道荣听说主公对他颇为信重,以他为第一大将,当即欣然应允。
近日里正日拉着蔡瑁将军整日饮酒设宴,酒桌之上甚至激动到袒胸露乳,拍着胸脯保证他对主公的忠义。
黄将军,你知道的,整个零陵郡从将校到军侯,哪个不是邢道荣将军的仰慕者?都是邢将军喝过酒的过命交情。
目下我方已得邢将军倾心相助,零陵太守是得多么看不清胜败形势,还会答应跟着张羡谋反?
至于桂阳郡的陈应、鲍隆不过猎户出身,得了主公加官进爵的许诺,又有我大哥亲自去说,早已动摇。
有他二人相助,便已得了桂阳郡半数兵马,桂阳太守便是相反,也得掂量成败后果。”
黄忠明白蒯越这番话的意思,拖延了这么多时日,张羡早已失了谋反的先手,显然败局已定。
零陵、桂阳两郡的太守,哪怕再糊涂,也不会拎不清形势,跟着必败的张羡谋反。
可既然如此,他张羡还哪来的底气,敢直接动手的?
黄忠皱眉之间,隐隐有所不安,问计于蒯越。
“今日张太守相请,恐怕图谋不轨,欲除黄某于后快。
蒯先生,何以教我?”
“张羡黔驴技穷,此小儿之谋,可将计就计。”
二人一番密谋计较,黄忠得了计策,这便领八百人往临湘城而去。
及至城下,当即有士卒于城门口拦之。
“黄将军止步!”
黄忠持刀立马,冷眼觑他,“我奉张太守诏令,赴约而来,何以止步?”
士卒忙告曰:
“外军不得入城,太守之请了将军一人。”
“笑话!我乃主公亲封中郎将,他张羡亦是主公麾下太守,我与他同殿为臣,何来内外之别?张太守于长沙坐拥万余之众,眼下莫不是还疑黄某,要以区区八百之兵,夺城谋反不成?”
士卒哑然,竟无言以对,只焦急催促,“黄将军少歇,且莫要为难小人了,待我回禀太守请示何如?”
黄忠略一皱眉,似在犹豫,好半晌才微微颔首。
“也罢!你便去告诉张太守,黄某问心无愧,若他心中没鬼,便让某家带兵入城。”
这小小士卒如蒙大赦,赶忙小跑着往太守府传递消息去了。
太守府中,张羡已备了毒酒与五百刀斧手,正等着黄忠上门,这下骤闻黄忠要带兵,众人怎不惊疑。
“不好,他怕不是已有所察觉?眼下该当如何?”
“不过区区八百兵马,大不了增派五千刀斧手,一不做二不休,他一入城,即刻动手?”
“其武艺高强,或被他逃出城去,恐为不妥。
今可准他带十数亲随入城,已试探其心,若他不肯,便是事情有变,大事已被他察觉。”
这几人与太守府中商议之时,城门口的黄忠已等到了时机。
正是不远处地平线上出现的,那由蒯越率众赶来的七千兵马!
见此后援已至,城门处众士卒皆惊疑的望着这支突兀出现的兵马,不知所措之时,黄忠已骤然发难!
只见他朗声高呼!
“张羡谋反!
某家黄忠,奉刘荆州之命,讨伐叛逆,挡着视为叛党,同诛九族,诸君莫要自误!”
说着他已挥舞大刀,率麾下八百之众,抢攻城门!
惊见此景,周围士卒之中,自有忠心张羡的将校反应过来,急忙率军来挡。
然而黄忠武勇何其惊人,率众守在城门处,一把大刀舞得水泼不进,如一夫当关,挡着披靡!
不久等蒯越领着七千人赶到城门支援,张羡军再难抵挡,很快便被杀入城中。
当下,太守府中,惊闻噩耗的四人,怎不胆战心惊?
他们还在这里埋伏刀斧手谋划黄忠呢,那边黄忠就带着大军要杀进来了?
其中最为惊惧的,莫过于孙权了。
因为这整个计划都是他提出的,长沙之大好局势,为他毁于一旦。
大哥误我啊!这烛影斧声,怎么和你告诉我的不一样?
完了!人怎么能闯下这么大的祸?
坏了荆南大事,袁公岂能容我?
第195章 孙权:无需救出大哥,我将超越大哥!
“张羡谋反,黄某奉刘荆州政令讨贼评判,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只诛首恶,降者免死!”
随着黄忠一把大刀纵横冲杀几乎无人能挡,又有身后蒯越带来的七千兵马与刘表大义为名,临湘城的反抗越渐低迷,很快就渐渐失守。
而在黄忠领兵一路杀来的路上,太守府中密谋的几人得了消息,怎不惊惶逃窜?
便是原本信心十足的诸葛瑾,也没想到这张羡办事竟这般不堪,他堂堂一郡太守主官,在黄忠眼里居然连这点信用都没有。
可他又哪里知道,张羡根本不是今天看见他来了才谋反的,而是早就谋反拖延了许多时日,让荆州方面都有了准备,哪还有计策能成功呢?
于是好端端一个赚人入城的计划,却逼得黄忠直接兵变。
他们甚至像一群傻子一样调集精锐来了太守府中,反教城门之处空虚大开,让黄忠将计就计有了可乘之机。
所幸将兵马集中在太守府也不是没好处的,比如逃跑的时候。
几人当机立断,以太守府的五百刀斧手为基础,在得知黄忠自北门杀来后,遂率众往南门逃去,一路上收拢心腹的兵马人手,弃了临湘,头也不回出城而逃。
所幸张羡是太守不是将军,兵败一次,失了治所主城虽然伤筋动骨,但只要人跑出去了,还不至于一蹶不振。
长沙一十三县之中,他还实际控制着其余一十二县,既然黄忠都已经撕破脸来攻打他了,他也便不再藏着掖着。
当即高呼袁公所发天子诏,怒斥刘表天理难容的累累罪行,是日也,长沙一十三县,十二县皆反!
张羡在诸葛瑾的辅助下,收拢十二县郡兵,汇合在临湘带出的兵马,合计七千人与黄忠所部对峙。
黄忠所部在得了蒯越带人来援后,已有八千人,现今攻下临湘又有着刘表这个荆州牧的大义。
在斩杀了临湘城中张羡心腹将校的首恶之人后,轻易就收拢了原本临湘城中张羡的兵马近万人。
如此合计一万八千人,猛攻张羡所部。
兵马又众,又有黄忠这员大将,很快就杀得张羡节节败退,长沙郡各地县城接连丢失。
而在这其中立下大功的,就不得不提到荆州军中的一名新兴小将,正是孙权!
当日临湘城破,众人情急之下仓皇逃命,唯独孙权。
他思及自身铸下大错,袁术又向来对他和大哥这样怀有异心的孙家人存在偏见,只是为了维护他仁德的脸面才优待之。
今次若等到袁术过来,有此大错在前,怎不借此除自己而后快?恐怕绝无生路。
一念之此,不如一错再错!
既然大哥已经是笼中鸟,网中鱼,受笼网之羁绊,再不得脱身自立。
那么他孙权既然有机会逃了出来,为什么不借此成就一番大功业,不负先父英灵呢?
大哥承义子之名,受袁公厚恩,已经脱身不得,那便无需再救出大哥,我将超越大哥!
上承父兄之志,权亦可称为成为孙家家主,脱身自立,重振长沙孙家之名!
念及至此,有些不敢回去面对自身铸下的大错,又思谋未来之路,心神恍惚犹豫之间,脚下步子难免慢上几分。
逃命之时一步慢,步步慢,黄忠重点追得便是张羡带头逃跑的这支人马。
一阵冲杀之下,虽没擒获张羡这贼首,倒把孙权这碧眼紫髯,看着就像敌方重要人物的少年擒获。
孙权:“.”
数日之前,临湘城,太守府。
黄忠、蒯越一看这少年碧眼紫髯,气度非常,就知他身份非同凡响,即便不是张羡之子,也是一条大鱼。
细问之下得知他是袁术第一义子孙策的弟弟,更觉大功一件!
然而听闻孙权的一番投降说辞,二人对视一眼,目光逐渐古怪起来,诧异的打量着眼前这位受缚而来的少年郎,最终还是蒯越先开口相问。
“你便是江东猛虎孙坚的二子孙权?你说你有袁营机密相告,主动要给我们投降?”
“当然!袁公路僭越犯上,枉称摄政,藐视天理,漠视王法,天日昭昭,世所不容。
权自有受父亲教诲,世受皇恩,亦食汉禄,今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
为了大汉,为了陛下,权万死不辞,誓要将袁公路之丑恶行径公之于天下,匡社稷之将倾,续炎汉四百年之国祚!”
其一双碧眼,凛然清正,一身大义慷慨激昂。
蒯越:“.”
黄忠看着他有些怒其不争,似乎骂他江东猛虎怎生出如此软骨头的儿子,我们都没开始威逼利诱呢,你半天挣扎都没有,主动就要投降?
可偏偏孙权这话说的大意凛然,他是为了忠于大汉,忠于天子,眼下他黄忠也是尊了刘表的命令,为了天子而奉诏讨贼呢,根本反驳不了孙权的言论。
欲言又止了片刻,他这才斟酌着用词,问之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