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片花毯的尽头,玉桑正老泪纵横的瞅着陪伴了自己一辈子的老鹰,正在用坚硬的喙,把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根根的拔下来,就算过程痛苦的难以忍受,老鹰依旧在拔毛。
眼看着老鹰连自己的屁股毛都不肯放过,把自己清理的很彻底,玉桑眼睛一闭,两道血泪就顺着眼角流淌了下来。
等他睁开眼,瞅着秃毛鸡一样的老鹰,他就从怀里取出云策送给他的盒子,打开之后让秃毛老鹰的身体沐浴在放射源里。
每天,只有这样,老鹰才能安静下来,不再伤害它自己。
玉桑隐约觉得云策跟曹锟送给他的东西应该是有一些不妥当的,但是呢,他用内息查探了无数遍,都察觉不出盒子里的东西有什么危险。
他想早日赶回鬼方,还想请族中对此类物品最熟悉的三长老一起研究一下,如今,老鹰把自己的毛拔掉了,他自己的身体又有了问题,想要早日赶回鬼方成了奢望。
傍晚的时候,玉桑见老鹰冻得瑟瑟发抖,想要点火,就发现老鹰的身体正慢慢的向外散佚着一些绿光,绿光如同光芒一样在老鹰的身体里吞吐不定,非常的好看。
第197章 进化之美
第二天,云策起来的很早,蹲在河边洗漱的时候,突然间就觉得浑身温暖,回头看的时候才发现社火自己跑出来了。
狗子的声音随即在他的脑海里响起。
“这一次是社火找你,不是我找你。”
云策瞅着不断跳跃的社火道:“我还没吃早饭。”
社火听了之后就朝北晃晃悠悠的飞去了。
云策叹口气,收拾,收拾就骑上枣红马跟着社火走。
社火在空中飞了一会,就落在枣红马的脑瓜顶上,用燎烤枣红马左右耳朵的方式指挥前进。
还以为骄傲的枣红马会反抗一下,没想到这个家伙还非常谄媚的把两只耳朵竖起不说,还刻意的靠近一下,好方便社火燎烤。
自从社火落在枣红马的脑袋上之后,枣红马就持续不断的开始放屁,灰色的屁雾一直缭绕在它的后腿上,云策为了不沾染到这东西,不得不催促枣红马跑快一些。
灰色的屁雾湿哒哒的落在青草上,青草就会迅速变黑干掉,屁雾落在花朵上,花朵就会立刻枯萎,有时候也会落在一些刚刚经历过冬眠的虫子身上,这些刚刚熬过寒冬的虫子也会立刻死亡。
云策猜社火给了枣红马极大的好处,要不然它不会如此安静还如此的听话,这也是云策第一次骑在枣红马背上,感受不到丝毫的颠簸意。
枣红马放了足足一个小时的屁雾,就在屁声将歇的时候,这个家伙又开始蹿稀了,肚子里的内容物能蹿出去一丈远,可见内压何其凶猛。
如果不是社火还蹲在枣红马的脑袋上,云策都不想要这匹肮脏的马了。
枣红马畅快极了,把尾巴高高的翘起,一边狂奔,一边蹿稀,这一蹿,就整整蹿了半个小时,云策也是第一次知晓,枣红马这个家伙快一半的体重居然是马粪跟水。
云策忍无可忍之下,跳下马,牵着枣红马来到清水河边给它洗屁股,跟后腿,刚刚用清水给它冲洗之后,这家伙又开始拉了。
这一次不仅仅是开始拉,还张嘴开始吐,吐出来的都是一些粘稠的白色黏液,它或许知晓自己现在的样子不好看,就干脆跪卧在浅水里,一边吐,一边拉,随后再让流水把它的身体清理干净。
浅水区的很多鱼都翻了肚子,白花花的一大片漂在水面上,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开始的时候,云策只是觉得好笑,渐渐的,他实在是笑不出来了,因为,一个半小时之前,枣红马还是一匹神俊至极的人间宝马,一个半小时候,枣红马已经变得瘦骨嶙峋不说,就连一向有神的大眼睛,也暗淡无光。
云策想要阻止社火继续改造枣红马,用手把社火捧起来,结果,社火在云策手心待一会,就重新跳到瘦骨嶙峋的枣红马脑袋上。
直到枣红马朝天昂嘶一声,把脑袋重重的摔在水里,云策这才冲上去,把它从水里捞出来,放在一片干燥的沙地上。
模摸枣红马的鼻子,发现这个家伙陷入了沉睡,云策这才放下心,准备在旁边点上一堆火,等枣红马醒来。
结果,社火不干,它又跳到云策后脑勺上,不停的灼烧云策的左耳朵。
云策捂着耳朵大叫道:“你想去那里告诉我,我带你去,不过,总不能把枣红马丢下不管吧?”
社火自然是不听的,继续燎烤云策的左耳朵,且越来越疼,没办法,云策只好把枣红马的四蹄绑起来,把它抗在肩膀上,沿着社火指引的方向一步步的向前挨。
扛上折叠绑住的枣红马,云策的心其实是酸的,不久前的枣红马足足有两千五百斤重,卧倒的时候竖起马头也能遮住云策的身形,现在好了,只剩下一千多斤重,其中绝大部分都是骨头的重量。
随着社火指引的方向足足走了四个小时之后,有些疲惫的云策在看到一只连毛都没有的怪鸟后,就抬脚踢飞了一块片状鹅卵石,鹅卵石裹挟着风声朝那只怪鸟的脖子飞过去。
云策就是想杀了这只怪鸟,没别的原因,这只鸟的样子太丑了,任何正常生物见了,都想弄死它,不为别的,就因为这家伙太丑了。
片状鹅卵石准确的切割在怪鸟的脖子上,怪鸟的脖子没有被斩断,想反,云策踢出去的石片在接触到怪鸟脖子后,就碎成了粉末。
就在云策想要进一步杀死这只鸟的时候,就听狗子在他的脑袋里疯狂的大喊。
“辐射源,辐射源,快跑,快跑。”
听狗子这么喊,云策扛着枣红马转身就跑,且跑的快如闪电。
才跑出去百十米,云策就生生的停下脚步,因为他忽然发现,社火没有跟过来,然后,他就惊恐的发现社火正落在那只怪鸟的脑袋上熊熊燃烧。
社火确实是在熊熊燃烧,它几乎变得跟那只怪鸟一样大,火焰包裹住了怪鸟,且有燃烧更旺的趋势。
众所周知,辐射源有着污染一切的特性,落在土上,土就成了污染物,落到水里,水就成了污染水,落在,铁上,哪怕是铅上,几乎都会造成污染。
就是不知道社火的特性,会不会也被放射源给污染掉。
“没检测到辐射。”狗子的一句话,让云策的心安定了下来,把枣红马放下来,解开它的四蹄,挨个抓着活动一下,免得许久不活动,影响它以后奔跑。
云策已经认出那只怪鸟了,就是玉桑骑来的那只老鹰,如今一根毛都没有了不说,坚实狰狞的长喙也似乎给撕掉了。
社火一直在燎烤那只没毛的老鹰,看样子一时半会是燎烤不完的,中间枣红马还睁开眼睛看了云策一眼,云策当然知道,这家伙在说它饿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到底该给这个极度虚弱的家伙吃点啥,云策还是觉得按照地球上照料月婆子的待遇来。
平日里他都不舍不得喝的小米拿出来,水开之后下小米,据说这样容易出油,龙珠里存储的很大的鸡蛋拿出来两颗,想了想又拿出来两颗,放在另一个锅里开煮。
等小米粥熬好,云策就把煮熟的很大的蛋壳剥掉,放在小米粥里,又往里面添加了很多绿色的糖霜。
搅拌均匀之后尝了一口,发现味道真的很好,就端着锅一半浸入水里,等米粥变得温热了就端给枣红马。
枣红马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看它连头都抬不起来了,云策就把它的头抬着把长脸放进锅里。
还好,枣红马还有吃饭的力气,就是贪婪了一些,云策此时也饿了,就从锅里捞出一颗水煮蛋准备填填肚子,被枣红马幽怨的看了一眼之后,云策就把蛋掰开,喂给了枣红马。
一大锅粥下肚后,枣红马的肚子没有任何的变化,看看重新虚弱的睡过去的枣红马,云策就抽抽鼻子,把锅洗干净之后,继续煮粥。
云策煮了一锅又一锅的米粥,枣红马喝了一锅又一锅的米粥,到最后,云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煮了多少粥。
只记得每当他把粥放在河水里弄成温热的粥,枣红马就会醒来,把头埋进锅里把粥喝光,然后继续睡,只是它的肚子还是没啥变化,肋骨根根明显,看不出那些粥喝到哪里去了。
唯一的好处就是枣红马逐渐有力气了,至少,不用他抬着马头喝粥了。
天黑得时候,燎烤老鹰的社火就变成了惨绿色,远远看去跟鬼火似的,云策,枣红马此时距离社火跟那只丑鸟只有十米远,这是狗子确定好的安全距离。
枣红马终于不再催促云策给它煮粥了,而云策也早在给枣红马煮粥的功夫混了一个肚圆,此时,一人一马就趴在还有些许余温的沙滩上看社火灼烧那只丑鸟。
狗子把触手远远的探过去,似乎在感受那边的辐射变化,不过,这个家伙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没话说,就证明一切都在掌握中,云策并不是很担心,直到半夜时分,社火依旧在工作,云策就干脆在沙地上搭建了一个帐篷,把枣红马挪进去,这家伙现在还是虚弱无力,云策可不想让它受凉。
等天光大亮的时候,云策睁眼一看,发现社火不知道啥时候已经自己回到龙珠里去了,昨夜煅烧的地方,只剩下一只丑陋的肉球。
狗子在云策脑袋里道:“一晚上的功夫,社火把这只老鹰身体里的辐射全部清除了,现在,就是不知道这只老鹰会有什么变化,因辐射引起的进化会让它变成一个啥。”
云策笑道:“肯定是好的方向,要不然以社火仁慈的本性,可不会对一个不重要的东西下这么大的力气。”
狗子道:“枣红马可是先接受的改造。”
云策回头看看依旧有气无力趴地上地枣红马不屑的道:“还跟以前一样的傻。”
就在太阳光落在那只丑陋的肉球上的时候,只见那只肉球上裂开了几道缝隙,紧接着肉球的颜色就变成了黑色。
然后,一只有力的翅膀从肉球中探出来,在肉球上用力的拍打几下之后,肉球碎裂,一只黑黄色的雏鹰迎着初升的阳光,张开翅膀之后,就用力的呼扇起来了。
云策瞅着雏鹰脑袋上那撮黄毛,忍不住道:“鹰隼试翼,风尘吸张!”
第198章 夏虫不可语冰
任何生命的诞生都是值得讴歌,赞叹的,就像此刻的太阳无私的把光芒落在这只新生的雏鸟身上。
大自然对所有的生物都是一视同仁的,该给的希望不会少,该经历的苦难也一样不会少,只是这只鸟是不同的。
从云策看它的第一眼起,就知道这是一个大麻烦。
所以,当这只蹦蹦跳跳的凑到云策身边准备拿脑袋触碰他小腿的时候,他就毫不犹豫地一脚把它给踢开了。
云策最讨厌的人跟动物,无过于把一个苍老的灵魂装进新生躯体的怪物,毫无疑问,这只鸟就是,阴鸷的思想,幼儿的行为,想想都觉得恶心。
枣红马是不同的,它原本就是一个蠢货,被社火伐毛洗髓后,依旧是一个蠢货,这样的进化,云策是喜欢的,而且爱不释手。
毕竟,一个动物或者人,一定要经历一个成长的过程,一定要有一个从幼稚到成熟的过程,才是符合云策观念的好进化,否则,就是魔。
雏鹰被云策一脚踢开,它又蹦蹦跳跳的缠过来,云策又给了它一脚。
枣红马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就是经过昨天的折磨,它的毛发乱糟糟的,身上还散发着阵阵恶臭,云策就把它拉到浅水里,取出刷子跟肥皂打算把它好好的洗涮一遍。
瘦骨嶙峋的枣红马站在水里,带着泡沫的肥皂沫顺着腿往下淌,那只鸟就蹲在枣红马的腿下边,用翅膀去接肥皂泡,脑袋灵活的转动着,自己清洁自己。
云策用一个小小的钩状刷子,仔细地清理枣红马的耳廓,才一天时间,这家伙的耳朵就脏的要不成了。
最后,云策拿出铁锉,把枣红马的四只蹄子的蹄甲仔细修理平整,又把它的鬃毛挽成一个个的髻,此时的枣红马虽然依旧很瘦,却已经能看出来几分昔日的风采。
云策拿脚踩在雏鹰的背上,这家伙一下子就被云策的体重给压迫的趴在地上‘呱呱’叫,这让云策眼中的鄙夷之意更加的浓重。
跟别人的时候就能驮着人家满世界的乱飞,到自己这里了,踩一脚都呱呱叫,看样子和狗皮子王一样,又是一个没用的。
社火就是一位高冷善良的大小姐,她只负责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情,至于干完之后,这只鸟如何养,她是不管的。
枣红马如今明显是不能骑的,云策想要回到云氏山庄,就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脚。
清水河本就不是一条良善之河,它从清水高原上一路开山辟路的走到长城以北这片平原上,慵懒的性子一下子就发作了,不再强硬的遇山开山,宁愿绕着高地走,宁愿拉长自己奔赴东海的路途,也不再展现自己暴虐的一面。
所以,清水河在这里有无数个湾子,蓄积了很多的水,一旦上游冰雪消融,或者有大雨,长城以北的平原地带,就成了泽国。
河道两边只有一些低矮的小树,或者一些树干粗壮,却没啥树冠的树,长成这个模样并非是它们自愿,而是清水河根本就不给它们机会长高,长大,只要这些树稍微有了一些奋发向上的意愿,清水河就会发大水。
“呱呱呱”那只在云策腿边跌跌撞撞赶路的雏鸟,突然冲着远处一棵只长了四五根枝条的粗大树干猛烈的叫唤。
狗子随即在云策的脑袋里道:“玉桑就在那棵空树干里。”
云策准备改道走,狗子的触手就陡然出现,在触手的顶端,社火正发出莹莹的光芒,光芒很快形成了一个罩子,把云策跟枣红马笼罩在里面,至于那只没用的鸟,则不在社火的笼罩范围。
这应该是社火大小姐,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上有如此恶心的东西,打算清除掉。
“好吧,好吧。”云策还是不愿意去,却被光罩裹挟着一步步的向那棵老树桩子靠了过去。
树桩子上的洞不够深,玉桑的上半身靠在洞壁上,两条腿则摊开放在外边。
云策看到玉桑的时候,他的皮肤像是正在融化,鼻子无力的耷拉在嘴边,而嘴唇则耷拉在下巴上,眼皮覆盖住了眼睛,双手像是戴着一副过大的人皮手套。
原本只有鬓角有些许白发的头发,如今只剩下百十根还倔强的长在满是黑斑的秃脑壳上,长长的垂在胸前,应该是他最后的骄傲。
玉桑抬手掀起垂落的眼皮看一眼云策,就用手扶着嘴唇道:“老夫中计了吗?”
云策对老人一向心存敬意,连忙道:“没有。”
玉桑又道:“你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吗?”
云策继续摇头道:“前辈高人,高人自然有高人的死法。”
玉桑叹口气,随即就有两颗带血的牙齿跌落,他不管不顾的继续道:“鬼方众不久就要离开贫瘠的高原,回到平原肥美的土地上居住,原本是一件期盼了很久的美事,现在看来,有你们这些杂碎在,鬼方众下了高原,还会有很多的麻烦。
云策,我改在见你第一眼的时候就杀了你的。”
云策跟着叹口气道:“前辈还是不要多说话了,小心牙齿掉光,其实啊,鬼方众在高原上居住,大汉人在平原上居住,这已经是很好的安排了,前辈,你们为啥不感到满足呢?”
可能觉得自己没法活了,玉桑此时的谈话欲望很高,即便云策此时说的全是垃圾话,他也接话道:“不下到平原我们就要灭亡了。”
云策诧异的道:“你们不是在高原上已经活了好几千年了,应该适应那里的气候了啊。”
玉桑已经没法用表情来表达自己的笑意了,从喉咙里艰难的挤出一串笑声,而后对云策道:“我们经历的苦难,你们汉人同样会经历,且一样都不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