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山河 第619节

  李牧一脸愤怒的问道。

  封建王朝,臣子不能把矛头直接对准皇帝,但对准文官可以。

  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文武之争必然爆发,已经无需顾忌得罪人。

  “侯爷,京中局势不明,暂时不宜妄动。

  勤王大军遭人算计,京中勋贵、外戚必然不会罢休,估摸着此刻朝中已经开始大乱斗。

  如果朝廷严惩奸污,那么一切好说。

  倘若朝廷放任奸臣当道,那么当联合成国公、镇远候,以及其他勋贵外戚,共同规劝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兰林杰率先开口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身份决定立场。

  虽然他也是封建士大夫中的一员,属于文官阵营的一份子,但现在跟着李牧混饭吃,那就要站汉水侯府这边。

  说的好听是规劝,本质上也是逼宫。

  从破坏力上来说,武将逼宫导致的后遗症,远比文官逼宫严重。

  一旦发生了,皇权将受到严重冲击。

  “侯爷,兰先生说的不错,现在不宜大动。

  不过我们可以先表明立场,让陛下诛杀奸臣。

  只是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牵扯到的文官数量太多,一下子针对那么多人,怕是难以建功。

  不如挑选其中的主谋,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王靖川委婉的规劝道。

  文武之争,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陷进去就出不来。

  纵使取得一时的胜利,也很难永远压制文官。皇帝的生性多疑,决定了对武将的忌惮远胜于文官。

  皇帝不会允许,勋贵长期压制文官。

  现在跳的越欢,未来反攻倒算之时,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此事休提,本侯绝不和这种乱臣贼子妥协。

  甭管牵扯到了多少人,都必须追究到底!”

  李牧果断拒绝道。

  如果他是一名单纯的政客,优先权衡利弊,这么干准没毛病。

  可他的身份是勋贵,是大虞军队的主要领袖,军队才是他的根基。

  妥协既对不起和舞阳侯之间的友谊,也会令军中袍泽失望。

  安南都护府远离政治中心,就算得罪了皇帝和文官集团,也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安南人都能割据自立,他的底牌可比安南国强多了。

  除了安南都护之外,他还执掌着两广军政。

  按照原来的发展,两广总督任期结束,就会自动卸任。

  现在情况发生变化,还要不要卸任,已经变成了未知数。

  如果条件谈不拢,为了谋求自保,勋贵系剩下的三巨头,都会霸着总督位置不放。

  逼急了直接东南互保,断绝朝廷的钱粮供应。

  “侯爷,您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干脆列出一份污臣录,直接向陛下进行弹劾。

  您只要肯带头,勋贵外戚必然响应。到时候面对朝野上下的压力,朝廷大概率会做出让步。”

  卫新之隐晦的提醒道。

  虽然打着弹劾的旗号,本质上这样的举动,依旧是在逼宫。

  皇帝会不会惩戒奸臣不知道,但肯定会恨上他这个领头的汉水侯。

  短时间内不发作,未来也会留下隐患,明显不是智者所为。

  选择这么干,就必须承受由此导致的政治后果。

  “哈哈……”

  “国难当头,吾辈男儿岂能因个人祸福而避之!

  诸位先生的好意,本侯心领了。

  可有些事,总得有人要做。

  兰先生,替本侯起草奏折,本侯这次要同时弹劾六部尚书和内阁诸公,以及那些把勤王大军推向绝路的奸臣!”

  大笑之后,李牧豪气的说道。

  按照现在的玩法,大虞朝迟早被他们玩没。

  皇帝秋后算账,那也要有秋后才行。

  除了勋贵系意外崛起,练出了二十多万精锐外,大虞现在的处境,像极了明末乱世。

  此时的大虞,就是风雨飘渺中的破房子。勋贵们现在干的活儿,就是糊墙匠。

  无论怎么修补挂白,都改变不了房梁、柱子,被蛀虫吞噬的现实。

  暴风雨一旦降临,房子就会四处漏雨。

  倘若有一天,糊墙匠们累了倦了,这座破房子就会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侯爷,真乃大丈夫!”

  王靖川忍不住夸赞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无畏的英雄气魄,正是无数文人追求的终极浪漫。

  为舞阳侯和阵亡将士复仇,符合儒家文化中的“义”。

  “传令下去,准备祭品,本侯要祭奠舞阳侯和阵亡将士。”

  李牧强忍着悲痛下令道。

  复仇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他不奢望一份弹劾奏折,就能定一众文官的罪。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权衡利弊。

  永宁帝会做出什么决定,谁也说不清楚。

  ……

  京师。

  局势没有按照永宁的计划走,安抚措施不仅没让文官们闭嘴,反而激怒了一众文臣。

  消息泄露出去后,京中的士子都沸腾起来。

  高举着孔圣人的牌位,跑到宫门前请愿。

  一起参与活动的,还有一众文官。

  只不过双方采取的行动方式不一样,士子们是直接在皇宫外喊口号,而官员则是选择了罢朝。

  事实上,受到冲击的不光是皇宫,还有一众勋贵的府邸。

  只不过五城兵马司行动速度快,见有人过去闹事,直接以“勾结北虏”的罪名下狱。

  接着就是抄家拿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实罪名,然后直接噶人。

  京营也没闲着,见有人聚集闹事,都是直接镇压。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司法流程直接简化。

  为了京师安全,对待嫌疑分子,宁杀错,不放过。

  见识到了勋贵们的粗暴手段,知道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家只能去找皇帝闹。

  没有皇帝命令,厂卫不敢擅自行动。

  永宁帝既不能答应文官们的要求,又不想背负屠戮士子的恶名,让局势僵持了起来。

  “陛下,这是汉水侯从安南,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密折。”

  徐忠恩小心翼翼上前说道。

  如果是普通的折子,他肯定直接压下。

  现在的摊子,已经够乱了,不需要有人再添乱。

  可是李牧的份量不一样,代表着勋贵系中在地方任职官员的立场。

  倘若压着折子,不让皇帝知道,未来惹出大麻烦,他承担不起责任。

  “混账!”

  “朕要生撕了这逆贼!”

  打开密折,大致扫视了一眼内容之后,永宁帝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奏折上弹劾的官员,一个个都成了尸体。

  文官们都被气疯了,再去治这些人的罪,估摸着文官集团非集体爆发不可。

  身份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在勋贵眼中,这些文官为了内斗,导致勤王大军覆灭,诛九族都不算冤枉。

  可搁在文官眼中,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决策失误。

  勤王大军覆灭,主要是统帅没有及时发现敌人的阴谋,这才中了埋伏。

  纵使要追责,皇帝训斥几句,事情就该结束了。

  勋贵和外戚集团居然敢掀翻桌子,在朝会上当场打死一众朝廷大员,完全是倒反天罡。

  在惨案爆发前,永宁帝是倾向于勋贵外戚的。

  毕竟,勋贵外戚损失惨重,需要进行安抚。

  舞阳侯的死,更是断掉了他在军中的根基,政治损失不可估量。

  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也充满了怨念。

  随着局势的发展,他的倾向又逐步转向了文官。

  勋贵和外戚联手,搞出来的事情,让他这个皇帝感受到了恐惧。

  那么多高官,在御医救治过程中无声死去,绝不可能是巧合。

  厂卫没有查出来问题,更是加剧了他的忧患意识。

  既然能够在宫中对官员下黑手,保不齐哪天利益冲突时,也对他这位皇帝下黑手。

  出于权力制衡的考虑,他需要文官集团支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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