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一脸愤怒的问道。
封建王朝,臣子不能把矛头直接对准皇帝,但对准文官可以。
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文武之争必然爆发,已经无需顾忌得罪人。
“侯爷,京中局势不明,暂时不宜妄动。
勤王大军遭人算计,京中勋贵、外戚必然不会罢休,估摸着此刻朝中已经开始大乱斗。
如果朝廷严惩奸污,那么一切好说。
倘若朝廷放任奸臣当道,那么当联合成国公、镇远候,以及其他勋贵外戚,共同规劝陛下亲贤臣、远小人。”
兰林杰率先开口说道。
屁股决定脑袋,身份决定立场。
虽然他也是封建士大夫中的一员,属于文官阵营的一份子,但现在跟着李牧混饭吃,那就要站汉水侯府这边。
说的好听是规劝,本质上也是逼宫。
从破坏力上来说,武将逼宫导致的后遗症,远比文官逼宫严重。
一旦发生了,皇权将受到严重冲击。
“侯爷,兰先生说的不错,现在不宜大动。
不过我们可以先表明立场,让陛下诛杀奸臣。
只是从目前了解的情况来看,牵扯到的文官数量太多,一下子针对那么多人,怕是难以建功。
不如挑选其中的主谋,作为重点打击对象。”
王靖川委婉的规劝道。
文武之争,就是一个巨大的泥潭,陷进去就出不来。
纵使取得一时的胜利,也很难永远压制文官。皇帝的生性多疑,决定了对武将的忌惮远胜于文官。
皇帝不会允许,勋贵长期压制文官。
现在跳的越欢,未来反攻倒算之时,承受的压力就越大。
“此事休提,本侯绝不和这种乱臣贼子妥协。
甭管牵扯到了多少人,都必须追究到底!”
李牧果断拒绝道。
如果他是一名单纯的政客,优先权衡利弊,这么干准没毛病。
可他的身份是勋贵,是大虞军队的主要领袖,军队才是他的根基。
妥协既对不起和舞阳侯之间的友谊,也会令军中袍泽失望。
安南都护府远离政治中心,就算得罪了皇帝和文官集团,也动摇不了他的根基。
安南人都能割据自立,他的底牌可比安南国强多了。
除了安南都护之外,他还执掌着两广军政。
按照原来的发展,两广总督任期结束,就会自动卸任。
现在情况发生变化,还要不要卸任,已经变成了未知数。
如果条件谈不拢,为了谋求自保,勋贵系剩下的三巨头,都会霸着总督位置不放。
逼急了直接东南互保,断绝朝廷的钱粮供应。
“侯爷,您既然下定了决心,那就干脆列出一份污臣录,直接向陛下进行弹劾。
您只要肯带头,勋贵外戚必然响应。到时候面对朝野上下的压力,朝廷大概率会做出让步。”
卫新之隐晦的提醒道。
虽然打着弹劾的旗号,本质上这样的举动,依旧是在逼宫。
皇帝会不会惩戒奸臣不知道,但肯定会恨上他这个领头的汉水侯。
短时间内不发作,未来也会留下隐患,明显不是智者所为。
选择这么干,就必须承受由此导致的政治后果。
“哈哈……”
“国难当头,吾辈男儿岂能因个人祸福而避之!
诸位先生的好意,本侯心领了。
可有些事,总得有人要做。
兰先生,替本侯起草奏折,本侯这次要同时弹劾六部尚书和内阁诸公,以及那些把勤王大军推向绝路的奸臣!”
大笑之后,李牧豪气的说道。
按照现在的玩法,大虞朝迟早被他们玩没。
皇帝秋后算账,那也要有秋后才行。
除了勋贵系意外崛起,练出了二十多万精锐外,大虞现在的处境,像极了明末乱世。
此时的大虞,就是风雨飘渺中的破房子。勋贵们现在干的活儿,就是糊墙匠。
无论怎么修补挂白,都改变不了房梁、柱子,被蛀虫吞噬的现实。
暴风雨一旦降临,房子就会四处漏雨。
倘若有一天,糊墙匠们累了倦了,这座破房子就会倒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
“侯爷,真乃大丈夫!”
王靖川忍不住夸赞道。
虽千万人吾往矣,这种无畏的英雄气魄,正是无数文人追求的终极浪漫。
为舞阳侯和阵亡将士复仇,符合儒家文化中的“义”。
“传令下去,准备祭品,本侯要祭奠舞阳侯和阵亡将士。”
李牧强忍着悲痛下令道。
复仇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他不奢望一份弹劾奏折,就能定一众文官的罪。
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权衡利弊。
永宁帝会做出什么决定,谁也说不清楚。
……
京师。
局势没有按照永宁的计划走,安抚措施不仅没让文官们闭嘴,反而激怒了一众文臣。
消息泄露出去后,京中的士子都沸腾起来。
高举着孔圣人的牌位,跑到宫门前请愿。
一起参与活动的,还有一众文官。
只不过双方采取的行动方式不一样,士子们是直接在皇宫外喊口号,而官员则是选择了罢朝。
事实上,受到冲击的不光是皇宫,还有一众勋贵的府邸。
只不过五城兵马司行动速度快,见有人过去闹事,直接以“勾结北虏”的罪名下狱。
接着就是抄家拿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做实罪名,然后直接噶人。
京营也没闲着,见有人聚集闹事,都是直接镇压。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
司法流程直接简化。
为了京师安全,对待嫌疑分子,宁杀错,不放过。
见识到了勋贵们的粗暴手段,知道了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大家只能去找皇帝闹。
没有皇帝命令,厂卫不敢擅自行动。
永宁帝既不能答应文官们的要求,又不想背负屠戮士子的恶名,让局势僵持了起来。
“陛下,这是汉水侯从安南,送来的六百里加急密折。”
徐忠恩小心翼翼上前说道。
如果是普通的折子,他肯定直接压下。
现在的摊子,已经够乱了,不需要有人再添乱。
可是李牧的份量不一样,代表着勋贵系中在地方任职官员的立场。
倘若压着折子,不让皇帝知道,未来惹出大麻烦,他承担不起责任。
“混账!”
“朕要生撕了这逆贼!”
打开密折,大致扫视了一眼内容之后,永宁帝忍不住破口大骂道。
奏折上弹劾的官员,一个个都成了尸体。
文官们都被气疯了,再去治这些人的罪,估摸着文官集团非集体爆发不可。
身份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在勋贵眼中,这些文官为了内斗,导致勤王大军覆灭,诛九族都不算冤枉。
可搁在文官眼中,这就是一次普通的决策失误。
勤王大军覆灭,主要是统帅没有及时发现敌人的阴谋,这才中了埋伏。
纵使要追责,皇帝训斥几句,事情就该结束了。
勋贵和外戚集团居然敢掀翻桌子,在朝会上当场打死一众朝廷大员,完全是倒反天罡。
在惨案爆发前,永宁帝是倾向于勋贵外戚的。
毕竟,勋贵外戚损失惨重,需要进行安抚。
舞阳侯的死,更是断掉了他在军中的根基,政治损失不可估量。
对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他也充满了怨念。
随着局势的发展,他的倾向又逐步转向了文官。
勋贵和外戚联手,搞出来的事情,让他这个皇帝感受到了恐惧。
那么多高官,在御医救治过程中无声死去,绝不可能是巧合。
厂卫没有查出来问题,更是加剧了他的忧患意识。
既然能够在宫中对官员下黑手,保不齐哪天利益冲突时,也对他这位皇帝下黑手。
出于权力制衡的考虑,他需要文官集团支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