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生存指南 第71节

  那人力不缺,物料也不缺,他又不是要修筑延绵几十公里长的高架引水渠或是占地庞大的罗马斗兽场,只是想修一座只有大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城(国情不同,放曰本这么大就算城了,毕竟荒子城也才七百多平),以及连接南北的一堵羊墙(城堡和城堡之间的连接墙,比城墙要矮一些,同时也很窄),并没多少技术含量,一时之间进度极快。

  他这么猖狂,朝比奈泰长自然很不爽,但同时也更谨慎了一点,确认他实力真的很强,不然不可能这么有恃无恐。

  他一时也没急着去骚扰,要先看看原野到底想干什么,他不信什么“城墙一天就能长高一两尺”之类的疯话,但第二天他就有点不得不信了,对面只干了大半天以及夜里点着火干了一夜,那座奇怪城池的两翼,还真多出了数十间长、两尺高的一截矮墙,只是看上去是木质的,还湿淋淋的,像是有人一直在给它们浇水,夜里都没停。

  同时敌人城池侧后方也零零散散多了一些矮墙,看形状,敌人似乎想在那里补两座小型岩砦。

  朝比奈泰长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再看他也要变成史诗级大蠢货,赶紧命令武士郎党吃饭,准备发起骚扰进攻,而就在他安排部队准备进攻的这点时间,敌人依旧没停工,有部分人已经开始拆除紧邻城池的那些矮墙的外层木板,露出里面呈青黑色,表面十分光滑的墙体,同时将拆除下来的木板移往上方,准备把矮墙继续加高。

  这是层级增筑法,只要稍稍浇水保湿18小时左右,等第一层混凝土表面水化固形完毕,拆掉模板不会引起表面破裂,变成了“砖块”,就可以继续往上灌铸新一层了,中间的黏和剂、支撑筋骨则直接用水泥和细毛竹——原野也不要求这玩意多经久耐用,他就存了七个月的口粮,七个月之后今川家还不滚,他就要自动滚蛋,所以这些墙只要七个月不倒就算合格!

  朝比奈泰长彻底看懵逼了,没想到天下还有这么神奇的筑城方法,城墙真的一天就能长高一两尺,感觉任由原野这么肆无忌惮的施工,顶多也就三五天,他就能把正面的路全堵死,再给他七八天,就算打破了羊墙,羊墙后面八成已经有一堆岩砦接着防御。

  他不敢再等了,接连催促,亲自督阵,被迫发起了进攻,命令郎党督促着竹田家、御屋家等知多豪族提供的杂兵足轻,推着这两天打造的木垣、竹垣,开始“哦哦嘿”着向前推进——木垣竹垣是一种日式大型盾牌,有四目垣、组子垣、走垣等多种样式,用在守城上可以遮挡箭矢,用在野战中可以阻挡骑兵冲击,而现在是为了减少弯津军的铁炮伤害。

  朝比奈泰长也没奢望这么就能攻下敌人的城池,只是想把敌人的施工队驱散,但他没想到敌人的施工队在声势浩大的进攻面前,只是混乱了片刻就很快恢复了秩序,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甚至手脚更麻利了,施工速度反而提升了不少。

  同时敌人的城池上也竖起了一根巨大的、金灿灿的“葫芦马印”,刺耳的竹哨声、铁哨声开始连续响起,城墙堞口上瞬间伸出上百根黑漆漆的枪管。

  北边山上的敌人似乎也收到了指示,有一小股敌人离开了岩砦,开始前往半山腰,让朝比奈泰长不得不调过去一部分人手进行压制,以免被对方从侧面轰击。

  南边河边上的敌人也动了,同样逼迫朝比奈泰长分出一部分人手去压制对方回去,而这时正面的今川军终于推进到了弓箭最大射程,立刻抛射箭矢强行驱散对方正施工的“郎党”,只是距离太远,对方又在号令下躲得很快,驱赶效果并不太好,根本没射到几个人。

  这时弯津军在城墙上的铁炮终于开火了,瞬间一百多股灰白色的硝烟喷了出来,而弯津军居高临下,射程射界都极大占优,顿时就把木垣竹垣打得碎片飞溅,今川军立刻就有十多人惨叫着滚倒在地。

  随后又是一波箭雨从城墙上高高飞到半空,又掉头扎了下来,再次射翻了十多人。

  今川家不得不分出大量弓手开始和城墙上对射,企图把对方远程投射力量压下去,但对方有堞口、有遮箭棚,还居高临下,铁炮更是非常精良,威力很大,哪怕双方都在最大射程,准头都很差,今川家还是吃了大亏,每波都要有十多个人躺倒。

  原野也拿着一把铁炮在稳定射击,对挨揍的施工队没有任何感觉——这是战场,如果今川家愿意用大量武士郎党交换他的一部分施工人员,那他愿意奉陪!

  为了新领地,他早就有死掉一半人的心理准备,那今川家最好也有相应觉悟!

  要是没有,这块地皮就该归他所有!

第142章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今川军当天发动了一次大规模袭扰作战之后,就彻底老实了。

  他们伤亡数量过多,对士气损耗太大,不划算,而且对敌人的筑城工作影响并不大,敌人的施工队伍意志很坚韧,少量伤亡根本吓不跑他们,战斗停止没多久就复工了,还发出了阵阵欢呼,士气十分高昂——原野使用了撒币战术,当场发奖金,并宣布只要在前线参加修筑,这期间等同战兵,享受战兵待遇,战后述功可以优先遴选入营、优先相亲、优先兑换田地房屋的使用权。

  嗯,原野现在采用的是一种另类的“土地国有制”,也就是土地这种最基础也最重要的生产资料在名义上全是他的,由他给其他人分配使用权,并保护这种使用权不受侵犯,同时这种使用权不允许交易,仅在达到某种特殊条件下,可以由他高价赎回或是补偿后更易地点,别人没这资格。

  他也不清楚这样做对不对,但暂时弯津的土地政策就先这么执行着,以后再说。

  第一天就这么结束了,朝比奈泰长吃了个大亏,于是第二天他改变了作战模式,派出擅长射术的武士郎党组成小股部队以冷箭偷袭,以求在减少自己伤亡的同时,尽可能杀伤敌方施工人员。

  但没想到昨天敌人防守了一天,似乎也学到了东西,竟然同时改变了战法,以五人铁炮小组为单位开始集火,专打武士——很好分辨,这年头武士唯恐别人找不到他,戴着各种奇葩头盔,就算眼神再差也不会认不出来。

  双方又对射了一白天,弯津军死伤了十多名施工人员和两名铁炮手,而今川军仅下级武士就被打死了十六人,重伤的更多,但今川军很快就在晚上找回了场子。晚上施工需要照明,情况变成一方在明一方在暗,今川军隐藏在黑暗中连连偷袭得手,没付出任何代价就射死射伤了数名施工人员,原野被迫紧急停止了晚间和夜间的建筑工作。

  不过他也不是干吃亏的性格,有样学样,马上组织了反击,派出小股部队携带铁炮偷溜出城去袭击今川军的营地,慢慢潜伏到极近位置才猛烈开火,强力轰击杂兵足轻的营地,当场就让杂兵足轻们炸了窝,嚎叫崩溃,四处乱滚乱爬,窜了个满营都是,稀里糊涂死了上百人,还失踪了几十个。

  朝比奈泰长不得不转入防御,先把营寨修建补充完整,以防原野尝到甜头,再来一次。

  双方就这么你来我往,暂时僵持了下来。

  原野发现敌人不敢大规模扑上来,缺乏和他拼命的勇气,恢复了筑城工作,只是速度下降了一多半,等后方港口岩砦的完工,他又调动上来几支施工队,开始分段施工,速度这才又变得勉强能接受。

  朝比奈泰长则一时拿城池里的敌人没办法,只能看着敌人的羊墙越建越长,越建越高,好几次想下定决心发动一次全面进攻,至少也要捣毁敌人的工地和正修建的羊墙,但舍不得死那么多自家的郎党,这份心始终狠不下来,只能不停催促后方的松平家赶紧带人过来。

  松平家很听话,十天后,在白川口一线更北边驻守的松平家,在总大将酒井忠元的率领下,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了,直接带来了七百多郎党。

  毕竟松平家受织田弹正忠家的迫害更深,对织田信长企图“收复”知多郡非常警惕,从这里很方便就能冲进三河,他们真的不想和织田弹正忠家再当邻居了,投入重兵不需要多少犹豫——这七百郎党几乎是松平家在三河之外的所有力量了。

  只是酒井忠元抵达战场后,看着战场的情况也懵逼了,半晌后才握着刀柄向朝比奈泰长问道:“朝比奈大人,这道墙是怎么回事?”

  他来之前听说过敌人的情况,完全和眼前对不起来,说好的敌人只在山上河边有三处岩砦以及一座孤零零的石城,结果他到了一看,敌人已经筑起了一道高墙,把这些全串起来了,正面完全堵死,而且到现在施工都没停,远远就能看到一大群敌人正干得热火朝天,在加固增高墙头。

  酒井忠元完全理解不了这是什么场面,也就是朝比奈泰长是今川家的人,朝比奈家的家主更是今川家的家老,不然酒井忠元忍不住就要拔刀直接劈了这家伙了——这是什么史诗级大蠢货,这是怎么当上总大将的,竟然眼睁睁看着敌人筑城,还让敌人把城筑到了这么离谱的地步!

  这简直是犯罪,该被执行军法!

  朝比奈泰长无言以对,但也不想背上无能的黑锅,沉默半晌后叹道:“酒井大人,你不了解情况,敌人背靠坚城,士气又很高,根本阻止不了他们,而且敌人筑墙非常容易,速度非常快,也无法阻止。”

  说完他招了招手,让手下搬来一块碎裂的混凝土,这是他夜里偷袭,扔下七八条人命才抢回来的“宝物”,但现在抢不了了,敌人的羊墙已经合拢,还筑到了正常人难以徒手翻越的高度,再想弄到这种“宝物”基本不可能。

  他示意酒井忠元自行查看,而酒井忠元一肚子疑惑的上前翻了翻混凝土,发现这东西很坚硬,有棱有角,和普通石头没有太大区别,但能在这块“石头”里看到两根断裂的毛竹,毛竹和石头严丝合缝,像是天生就长在里面的一样。

  朝比奈泰长在旁边解释道:“这是一种奇怪的泥巴,当时砸了两下就碎了,但拿回来后没过半天就硬得像石头。敌人就是像玩泥巴一样,一层一层就把墙筑起来了。”

  泥巴?

  酒井忠元抽出旁边一名家臣的打刀,一刀就劈在了上面,瞬间崩出一溜的火星,再连劈几刀,连刀都给崩断了混凝土也没什么事,顿时也沉默起来,一时无法理解这种……好像法术一样的玩意儿。

  朝比奈泰长见他终于清楚状况了,也是松了一口气,马上真诚提议道:“酒井大人,敌人手段怪异,我认为我们不能再等了,应该速战速决,马上发起进攻,你意下如何?”

  他的语气非常真诚,毕竟以敌人的筑城速度,再拖几天,墙后面鬼知道会修出什么玩意儿,所以在盟友到达后,他就想第一时间发起全面打击,完全不想再拖了。

  酒井忠元听了半句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松平家打头阵啊!但他看看对面的城池、羊墙和岩砦,感觉这里除了缺一条大河阻拦,比白川口防线还离谱,真的想把断刀直接捅进朝比奈泰长的胸口——你们这帮今川家的畜生早早就到了,能冲不冲,眼睁睁看着对方筑城,结果现在敌人城都筑完了,就让我们去打头阵?

  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但他也不敢直说,现在松平家名义上是今川家的盟友,实际上就是附庸,松平家的当代家主都在骏府城(也称府中城或静冈城)里软禁着呢,松平家现在所有的事,其实都是今川家说了算。

  只是他真的不想拿头去磕这种坚固防御,沉默了一会儿委婉道:“大人没和那位野原三郎谈过吗?”

  言下之意,就是问问朝比奈泰长来了这么久了,有没有试过策反对面的总大将。这种事有许多成功的先例,只要好处足够,在地豪族可以背叛任何人,临阵投敌甚至直接叛乱把干爹主公宰了都是平常事。

  朝比奈泰长当然试过,马上阴着脸道:“试过,无论什么条件那个野原三郎都不肯离开,而且毫无武家尊严,不肯承认是织田弹正忠家的家臣,一直在说想搬到这里来拓荒之类的胡话,还说什么想和我们和谐共处,承诺我们只要肯退兵,他在今川家离开知多郡之前,绝不向外扩张,绝不会有任何针对白川口防线的小动作,简直是一派胡搅蛮缠,毫无诚意!”

  酒井忠元感觉这条件其实还行,这块破地给了对面也无所谓,但他也清楚朝比奈泰长的顾虑,换了他也不敢信对方真会守诺,除非对方彻底退出知多半岛,把这里让出来才能放心。

  那就是没得谈了,必须要打!

  酒井忠元死心了,无法再推辞,但再看看对方严整的防御体系,心里仍然隐隐生寒,转头又向朝比奈泰长问道:“不知大人准备如何进攻?”

  真要派他们松平家单独去送死,拿头硬磕城墙,那就别怪他翻脸不认……就别怪他们出工不出力!

  “来,酒井大人,我们回去详谈!”

  朝比奈泰长态度很好,没打算让松平家带着知多豪族独自去搏命,哪怕他一开始是想让松平家打头阵,他跟在后面吃果果,但现在这种想法基本没了,准备自己也出点血,争取一鼓作气,拿下敌人的城池。

  毕竟敌人修筑城池的速度太快了,再让敌人这么肆无忌惮修下去,搞不好他把朝比奈家的老本都填进去也未必能拿下敌人的城池了。

  …………

  朝比奈泰长和酒井忠元两个人私下里谈了很久,确定了当夜就对敌人城池展开强攻,利用夜战一决胜负。

  夜战还是可行的,曰本这边的夏日食谱中有大量的鱼类、贝类和螺类,其他季节食用鱼类、萝卜的频率也相当高,不缺维生素A,夜盲症患者极少或症状轻微,至少比中国北方地区少多了,夜里行动没太大问题,仅就是只能出动操练过的足轻和郎党,杂兵足轻这种就上不了场了,这些缺乏训练的家伙会在夜里自己走丢或干脆趁黑逃走。

  等他们两个私下商量好了,这才召开军议,把决定通传给知多豪族,然后在知多豪族苦着脸中开始备战,顺便派出更多的人手去骚扰弯津军,和弯津军展开对射,能在白天多消耗一点他们的体力就多消耗一点他们的体力。

  等天黑之后,他们才安静下来静默休息,又一直等到深夜,早早集结好的三千多人才动起来,推着大量竹垣、木垣,带着大量登城梯和火油,悄无声息就出了营寨,直扑安安静静的“石头城”。

第143章 奇袭队

  “石城”城墙上,弯津军第九小旗正轮班值哨。

  他们这个十人小队,大部分人都坐在甲字三号遮箭竹棚之下待命,仅小旗锅太郎和副小旗石菩萨时不时依靠城垛遮掩,向黑幽幽的城外观察片刻——上任小旗升职了,锅太郎这个副小旗成了小旗,石菩萨这个士官暂代副小旗,只要识够字就能正式任职。

  锅太郎瞧了城外几眼,没什么发现,估摸着间隔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便对石菩萨说道:“射一箭看看!”

  石菩萨也不言语,走远一些借着城垛遮掩,将箭矢引燃搭弓射出,火矢在夜空中远远飞出,最后落到地上,照亮了一小片区域。

  锅太郎借着火光飞快瞥了两眼,依旧没发现有人,石菩萨那边也没有遭到冷箭偷袭,看样子这是个安静的夜晚,敌人今晚没打算来骚扰。

  锅太郎微微放了点心,要是换了以前他当杂兵足轻的时候,这会儿他就该找个地方偷偷打盹了,但在弯津军他不敢,值哨打盹是“八十八斩”里的重罪,是真会被砍头的,只能继续和其他士兵一起保持安静,倾听城外的动静。

  又过了一段时间,城墙中段的甲字二号棚,以及城墙另一角的甲字一号棚也先后射出一支火矢,又短暂点亮夜空,锅太郎赶紧借机观察城外,依旧没有发现敌人的踪迹。

  他们就这么轮流扔射出火矢——今晚无月,又发现敌人援兵已至,提高了警戒等级,所以更小心一些,平时不用这么频繁——他们折腾到了夜里,都快到换岗时间了,还是很安静的一晚。

  直到又是一支火矢远远飞出去,火光晃动间,隐约有黑影层层。

  锅太郎心中一紧,赶紧招呼一声,命令哨位火矢齐射一轮。其他哨位也发现不太对劲了,几乎同一时刻,一片火矢从城墙上飞向远处,而借这星星点点的光火,这次锅太郎看真切了,大群的敌军已经开始加速靠近。

  他也没犹豫,立刻把胸前挂着的铁哨塞进嘴里,用尽全力吹了起来,同时指挥第九小旗立刻发动攻击,以箭矢阻止敌人靠近。

  而随着城墙上刺耳的铁哨声响起,“石城”内部立刻就有了动静,哨声、高声下令声接连响起,大批睡眼朦胧却甲衣整齐的士兵奔出屋外整队,接着就在军官带领下开始奔向城墙。

  大战一触即发。

  …………

  石持健三郎(元继)趴在北山北面一处山坳里,衣甲整齐,仅就没戴他心爱的“金光鹿角兜”,毕竟鹿角太高了还容易反光,不适合步战夜袭,只能忍痛放弃。

  他是松平家的资深家臣、小兵法指导(剑术指导),一身武艺放在松平家算是首屈一指的存在,现在身后更是跟着整整五百名松平家的精锐郎党,没有一名充数的杂兵,是放在这个时代实力顶尖的奇袭队,而他们这支奇袭队的任务就是夺取敌人位于北山顶端的大型岩砦。

  这处岩砦很恶心,是这片荒野的最高点,他们白天有任何调动,哪怕只是派出小股部队袭扰,也会被这里立刻发现,转眼间就能通知敌人的城池做好防备,同时也能驻留大量士兵,随时策应正面战场,是一个超级大麻烦。

  但这里白天无法攻取,竹垣木垣想推着上山非常困难,披重甲爬山冲锋更是一场灾难,所以也就只能夜间奇袭。

  这设想由今川家的朝比奈泰长提出,交给松平家执行,只要能占据北山岩砦,就可以将“石城”内的动向一览无余,视野劣势立刻转变为视野优势,而且北山岩砦居高临下,掩护着敌人羊墙最北端的一座哨塔不受攻击,那只要能拿下这里,就可以顺势夺取敌人羊墙的最北端,让敌人无法利用羊墙防守。

  这里绝对是敌人防御的关键核心,地位该不次于堵在正面的“石城”,必须一举得手,但石持健三郎深夜出营绕行至此,带人趴到这处小小山坳中却一时没有任何动作,只等南边的正面战场开打。

  按之前朝比奈泰长观察到的敌方反应来说,只要山南面的“石城”遭到攻击,山上的敌人就会尝试出击,替“石城”分担受到的攻击压力,而岩砦内留守的敌人注意力也会集中到南面,这时才是他们这支奇袭队的机会,可以无声无息从北面摸上去,哪怕不能一举夺下岩砦,也能靠得极近,不然披着甲慢慢爬山,对方只是往下扔石头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石持健三郎抵达预定位置后就耐心等待,一直等了近一个小时,才听到南边传来一阵轰鸣声,接着呐喊声就开始响起。

  正面战场终于打起来了,朝比奈泰长开始领着知多豪族对敌人的“石城”和羊墙趁夜发动猛攻,而石持健三郎抬头看看山顶处的岩砦,发现那里也热闹起来,照明火光升起,隐隐约约都能看到有人在墙头奔走呼喝,敌人正在往南面集中。

  就是此时此刻!

  石持健三郎低声向后传令,下级武士一个传一个,很快松平家奇袭队动了起来,人人嘴里紧紧咬着一根木棍,摸出山坳,借着正面战场吵杂的声响,开始往山顶攀爬。

  一路很顺利,之前野原家的郎党很疯狂,把整座山都砍秃烧秃了——这座小山上原本就没多少林木,大点的树第一时间就被砍倒拖上山当了建材,灌木之类直接点了一把山火给烧完了,以保持良好的攻击视野,但现在便宜了摸上来的松平家奇袭队,就算黑灯瞎火也没多少阻碍,只花了十多分钟就摸到了半山腰,同时队形也渐渐散开,拉出了一个攻击面,毕竟要是一字长龙爬到山顶,恐怕会挤成个球,不利于登城。

  这时山南边的荒野上打得更加热闹了,站在这里已经能看到战场上飞来飞去的火矢,整排喷吐火焰的铁炮,熊熊燃烧的竹垣、木垣,以及被泼了油推了柴火点燃的城墙——这也是朝比奈泰长的提议,他怀疑对方用了某种法术才能把泥巴转化为石头,想看看能不能利用火焰破除敌人的法术,说不定随便一烧,敌人的城墙就垮了。

  石持健三郎远远瞧了一眼正面战场,就率领队伍继续往上摸索着前进,但这次没走多远就脚下一阵巨痛,全凭个人意志力才没惊叫出声,赶紧坐倒摸索着将扎进脚底板的东西拔了出来,仔细辨认片刻才发现是一块“三角钉刺”。

  他暗骂一声野原家真是卑鄙,赶紧拍打身边的人示意他们地上有“利器”,但多少有些晚了,和他平行位置的人有十几个已经中了招,只是人人都知道摸得越近发起突袭成功率才越高,总算没人惨叫出声。

  奇袭队不得不缓了下来,贴地摸索着,一边清除这种“三角钉刺”一边继续往上逼近,而又前进了几十步,已经马上要越过山腰了,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铁炮巨响,一处暗坑里喷出一股浓烟,立时打翻了两名正往前摸索的松平家郎党。

  紧接着刺耳的铁哨声就开始响起,还有黑影拔腿就往山顶逃。

  石持健三郎心里一凉,没想到荒野上都要打出狗脑子了,敌人的暗哨竟然还能一动不动趴在山腰处,连个起身张望的动作都没有,之前根本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既然被发现了,石持健三郎也极有决断力,立刻起身猛然抽刀,拼命嘶吼一声就命令发起冲击,他身边的近侍家臣马上也吹响了法螺,松平家这五百郎党一跃而起,齐齐发出喊杀声,前面的人扛着竹梯就往上扑,后面的人弯弓射箭,撒出一片箭雨提供掩护。

  敌人的岩砦上反应也很快,并没有像石持健三郎想象的那样把人手全部调动到南边,箭矢还没落到岩砦上,岩砦上已经闪过一片火光,铁炮声音更是连成一声,一波铅丸弹雨瞬间打来,刚刚挺身扛着竹梯扑往山顶的郎党,立刻惨叫痛呼着翻倒了一排。

  他们摸上来的距离够远,离岩砦只有几十米了,铁炮命中率明显大幅提升,简直一声枪响就要带走一条人命。

  但石持健三郎这会儿也退无可退了,而且据朝比奈泰长这段时间的观察,这座岩砦内顶多只有二百守军,还未必全是披甲郎党,就算他们顶着火力冲上去损失较大,但只要能开始肉搏,他们仍然可以取胜。

  他连连大声呼喝,拼了命的嘶吼,命令郎党们借敌人装弹时加速往前冲,要尽一切可能靠近岩砦,但随后又是一波箭雨,瞬间又射翻了他们一批人,还有一部分拼命前冲的郎党,冲着冲着脚下一空就凭空消失了,掉进了一个大坑里,顺便被坑底尖锐的竹枪穿身而过,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叫。

  城头的敌人铁炮弓箭二连击后还不罢休,夜空中风声大作,又是一堆冒着火星的陶罐子被不知什么东西远远抛了过来。

  有的在半空中就炸了,爆发出耀眼的火光;有的落地才炸,炸到泥土飞溅,浓烟滚滚,冲击力更是能把人直接掀飞。

  石持健三郎脚下一个踉跄,他虽运气好没有被陶罐直接炸到,但夜空和身边突然爆出的大团大团火光差点把他闪瞎了眼,现在他目难视物,一时晕头转向,不辨东西,但仍然凭借本能连滚带爬往前冲。

  胜败在此一举,无论如何他们也要拿下这座岩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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