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满答了一句就骑马跑开了,边跑边乱挥马鞭,立刻完成角色转换,从忍者变成家老了,大声骂道:“混蛋们,都快点,屎壳郎都比你们走得快!别磨磨蹭蹭的,都开始推车,一个时辰之内我要是见不到稻叶地城,今天全都没饭吃!”
她天生有股子蛮横气,再加上以前揍过几个偷懒耍滑的足轻,这些中老年杂兵足轻也都服她,一声不吭就开始推牛车,都没什么不悦之色——在曰本只要身份低点,挨骂太正常了,根本不值得在意。
阿满骑马跑前跑后催了一遍,车队的速度立马+35%,猛然快了起来,直奔稻叶地而去,而车队一走远,路边远处灌木丛里就冒出一个小脑袋,小脸清秀,狐眼妩媚,但作小男孩打扮,头上绑着的小揪揪一直乱颤。
她望着车队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又侧耳听了听,伸手扒拉了一下头上的杂草碎叶,奇怪道:“怎么听起来像是阿满那个老畜生的声音……阿愚,你快伸头看看,是不是那个老畜生?”
她旁边又冒出一个脑袋,容貌打扮和她一模一样,凝目看了一会儿,摇头乐呵呵道:“应该不是,胴丸要几十贯,铁炮要近百贯,那匹马也要十几贯,阿满不可能有这么多钱,肯定是阿浅你听错了。”
“说的也是,应该是我听错了。”阿浅点点头,远远看着一身精良胴丸,头顶桃形兜,背插小旗的娇小身影消失,觉得阿满那穷鬼确实不可能这么豪横奢华,但忍不住又低头沉思起来,“那老畜生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一直不来汇合,难道已经死了?”
第69章 原来是固化思维吗?
牛车走的实在太慢,行军速度天下倒数第一,原野一路被人赶超,等花了一个多时辰抵达稻叶地时,织田信长已经修整完毕又率军出发了,压根儿也没等他。
他问了一下留守临时营地的武士,织田信长没给他留任何命令,再细问一下信长军的动向,发现信长军已经兵分三路:两支偏师去捣毁刚开始建的松叶砦、三本木砦,织田信长以及守山城主织田信光则率主力往海津方向去了,寻求与清州军主力交战。
原野犹豫了一下,命令前岛十一郎就地展开“战地医院”,啃啃饭团之后就做好接收伤兵的准备,他本人则带上阿满和阿清去前面瞧瞧——上次牛刀小试之后,他发现在野外只要保持好距离,一小队敌人都拿他没办法,于是胆子越发肥了,感觉他一个现代人驰骋疆场也不是不行。
他胆肥之下,又看热闹去了,路上还向阿满询问道:“清州织田家的实力怎么样?”
“还凑合吧,毕竟是下四郡织田本家,清州城也是大城,有很多以前留下来的大庄园,要是准备拼命的话,差不多能出战三千多人吧,不过大部分是杂兵足轻,武士郎党也就五六百人的水平。”
原野轻轻点头,感觉清州织田家整体实力不如织田弹正忠家,难怪以前“尾张之虎”活着的时候连屁也不敢放,只是现在弹正忠家离心离德,快要四分五裂了,大部分附庸都不肯听招呼,只单凭那古野城一城之力,结果就不太好说——织田信长刚刚还在东津野送了一波,那就更悬了。
要是织田信长再打输了,估计他这个家督很难再当下去。
他心里想着,和阿满阿清快马加鞭——原野骑大马,她俩共骑一匹三花马,三人两马没多久就赶到了海津附近,远远就听到法螺、太鼓和“嘿嘿哦”的声音,看样子双方主力已经相遇,而且清州军也没有选择避战笼城对抗,直接迎击,要一战定胜负。
阿满远远瞧了瞧,又站在马背上观察了一下地形,斜斜一指就叫道:“我们去那边!”
这时候当然她说了算,原野跟在她俩身后绕了个圈子,出现在战场一侧,又像是在东津野一样,寻了个高处看起了热闹,但这次就不是东津野那样的反袭扰驱逐战了,双方都作了动员,把农夫从田地里拖了出来,导致战场上人数大增。
粗略一瞧,清州军披甲约五百,总兵力近两千;信长军披甲也差不多是五百人,总兵力约一千三四。
双方主体战力还是以长枪足轻为主,不过这次参战人数多了,织田信长这边排出三个矩形枪阵,而清州军则是尽量发挥人数优势,排出了一个大横阵,但两翼和中部同样厚重。
阿满趴在原野身边,又开始指点江山:“大傻瓜用的是偃月阵,清州军用的是衡轭阵。一个是要主动发起进攻,进行两翼突破,另一个打算遏制两翼突破后在空隙处发起斜向反击,应对也算有章法。”
原野仔细瞧了两眼,发现信长军三个枪阵微微分开,两翼平行,中间的稍微靠后,确实有点像弯月;清州军则枪阵之间联系紧密,像一堵厚薄不均的墙——这就是古典时代的步兵交战啊,人一多竟然还要讲阵型。
他看的仔细,阿满又很喜欢显摆,说起来就滔滔不绝,细数鱼鳞、鹤翼、雁行、方圆之类常见阵型的优点和缺点,并说了几个打着打着就变阵把对手坑了的经典例子,而她说着说着就“咦”了一声,指着织田信长的两翼说道:“不对,你看大傻瓜的两翼,好像全是他的郎党,还是东津野那伙人……”
原野赶紧定睛瞧去,只恨没来得及手搓望远镜,但仔细瞧了一会儿,大概也瞧出几分不对,两翼好像还真是织田信长的那群年轻郎党——看背后小旗就行了,两翼方阵前排的披甲全是“永乐铜钱旗”,倒是中间稍微靠后的那个枪阵多是“四方木瓜旗”,应该是以织田信光的披甲郎党为主力,再配上一部分杂兵足轻组成的。
阿满这会儿也确认了,难以置信道:“难道大傻瓜把其他家臣都派到偏师去了,还是要靠他这群生瓜蛋子来一决胜负?他还没弄清上次是怎么输的吗?”
原野也有些惊讶,但总觉得人头铁也不该头铁到这个地步,一时沉吟着没说话。
这时两军已经互相进入射程,弓箭开始互射,而这次换成织田信长这边吃亏了,清州军弓足轻数量比他们多不少,弓足轻大将指挥也算得力,转眼间就压倒了织田信长这边的弓手,让织田信长这边伤亡率明显要高一截。
当然,清州军也死伤不少,这次双方长枪足轻队列后几排,大多都是只有镶铁片斗笠的杂兵足轻,甲胄杂乱缺乏,相比上次就显得弓箭厉害许多,一波波带走了不少人命。
箭雨洗礼之下,两边长枪足轻队列中不停有人惨叫着扑倒,清州军还好,但织田信长的枪阵中微微骚动,似乎打过一仗了还不如上一次有韧性,不过也就散乱了片刻,又在枪足轻头的踢打下重新队列紧密,继续往前推进。
这时已经停不下来了,只能尽快接近敌人。
很快,双方阵列两翼首先相遇了,接下来应该就是激烈肉搏,长枪互捅,看谁先撑不住血腥消耗。
至少原野是这么想的,但出乎他的意料,远远只看到两边长枪如林,举起又落下,接着清州军竟然失去先手权,被先行刺了一轮,发出连片惨叫。随后一轮不如一轮,比东津野时的信长军还不如,简直像被巨人猛力踹了一脚,前排瞬间翻倒一片。
同一伙人,只隔了十余天,变化这么大吗?
阿满看懵逼了,越看越不对,远远瞧着信长军的长枪好像突然变长了一截,揉了揉眼扔下一句“我去前面看看”就弯腰跑了,而原野也很着急,他们这次观战的地方有点远,人看起来只有指头肚那么大,很多细节看不清。
好在阿满很快就跑了回来,一脸匪夷所思:“大傻……不对,是织田信长又搞出新花样了,他……他把长枪改了,从两间枪改成了三间枪,长了整整一间,而且他还把川并众和蜂须贺党那些河盗山贼收编了,就混在他的郎党里面当枪足轻头!”
她视力极好,至少比原野好得多,远远就发现有点不对,跑近了一看果然如此,织田信长不但在郎党里混了一批敢杀敢拼的老家伙,还偷偷把长枪加长了两米,而且这长出来的两米还一直藏着,足轻行进中握枪握的是中段,多出来的两米枪杆都掩在身后,等双方离近了,才突然露出獠牙,借助比对方枪长两米的优势,前排刺,后排拍,直接把枪短的清州军给打懵逼了,第一轮就没立住脚,直接一触即溃。
听阿满这么说,原野也趴不住了,再加上织田信长现在大占优势,战场危险度大幅下降,他赶紧往前挪了一大段距离,亲自观察交战细节——织田信长真把长枪改了,从以前四米多的长枪,改成了六米多,现在一寸长一寸强,戳得清州军根本站不住脚,两翼都已经退到中间队列的侧后方去了,导致中间队列遭了灾,被两翼错位刺杀,也开始有点队形散乱。
同时织田信长原本清一色的年轻郎党中,确实也混进去几十个面目狰狞凶恶的中年人,不停在大声吆喝呼战,而那些年轻郎党在他们的吆喝声中甚至踢打下,个个高声嚎叫,追着清州军猛扎——这些年轻郎党看起来还是有些紧张过度,但这次一开始就有优势,还有人在不停踢他们屁股,指示他们该向哪里攻击,他们只管机械执行就行了,影响倒不大。
就这么交战了一会儿,清州军不但两翼伤亡惨重,中间也陷入混乱,清州军的总大将连连吹动法螺,似乎想调整阵型,或是要求部下们坚决顶住,但效果不大不说,反而让己方更加混乱了。
此时织田信长一方中间的长枪足轻队列忽然分开,由织田信长马回众和大批下级武士家臣组成的骑马武士队猛然发起冲击,怒喝着直接撞进了清州军的中间队列,立马把清州军撞得七零八落——正常情况下很难,清州军可以马上竖起高低枪,强行抵御马匹冲击,但他们的两翼一直在退,导致中间部分反而像被三面包围了一般,已经被两侧错位刺杀弄得手忙脚乱,昏头昏脑,面对冲击根本毫无反应。
清州军终于抗不住这临门一脚,在大片惨叫声中彻底崩溃了,大群大群的足轻扔掉武器开始大叫着向后方逃去,哪怕被骑马武士追上砍倒也不回头,而中间被突破,两翼本来就伤亡惨重,一退再退原本就要崩了,这会儿也没犹豫,扔掉碍事的长枪就开始连滚带爬地逃离战场。
后面的弓足轻、杂兵足轻更是不堪,前面刚开始跑,他们已经在跑了,甚至托无甲之福,跑得还更快一些,处在己方生存优势位。
短短一两分钟,兵败如山倒,清州军全体崩溃,大群大群足轻不顾武士阻拦就散得到处都是,人人都恨爹妈少生了两条腿,而阿满也兴奋起来,她最喜欢打顺风仗了,对原野激动道:“来都来了,我们也去砍几颗脑袋吧,说不定还能混个溃敌之功呢!”
这时候参战最占便宜了,敌人已经没有抵抗之心,只想往家跑,那追上去一刀一个,一点风险也没有,真就是白捡,甚至有时连砍都不用砍,只要一直追着敌人,敌人精神崩溃之下,说不定一口气喘不上来,自己就跑死了。
阿满很想借机混点好处,哪怕没战功用这些人头换点钱也好,但原野对这种事没兴趣,反倒沉吟道:“就这么赢了?以前就没人想过把长枪改长一点吗?”
阿满有些遗憾的看了看满山遍野逃散的敌人,但原野不想追她也没办法,想了想迟疑道:“听我家老头子说,长枪足轻阵好像是三好家先开始用的,一开始用的就是二间枪。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习惯了,毕竟二间枪已经够长了,足够让骑马武士近不了身,有力也使不出,还真没听说过有改成过三间枪的……”
原来是固化思维吗?
武士从小习武,又甲胄齐备,由庶民组成的足轻很难对抗他们,往往被一冲就崩,然后三好家想出了用集群枪阵克制武士冲阵的战法,毕竟再勇猛的武士,武艺再精湛,也无法顶住几根乃至十几根四米长枪的连续戳刺,根本无法发挥自身优势。
结果就这么打着打着,武士竟然靠边站了,枪足轻成了战争新主体,所有人都在学三好家的样子,用二间枪互捅,然后织田信长上次大败之后,痛定思痛,又想出了针对枪足轻的新战法?
用更长的枪去捅他们?
织田信长还真没白当这个“倾奇者”,还真弄出了点新东西。
原野轻轻点头,又开始觉得自己只是穿越了时间,历史好像没出问题,织田信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想来很快就可以结束尾张这乱糟糟的局面。
第70章 山鲸扛铁炮
织田信长依靠长枪+2的优势,在野战中一举击溃清州军的主力,那接下来的战斗就变得没什么悬念了。
他在追击了一段时间溃敌后立刻收拢部队,连战场都没怎么打扫就奔着松叶城去了,汇合派去捣毁松叶砦的偏师,立刻发动猛攻,而松叶城只是座小城,和荒子城差不多,防御能力也就那样,没抗住多久就被攻破,守将赤林孙七、土藏弥介当场战死。
随后织田信长依旧没有停留,又汇合了攻击三本木的偏师,立刻转战深田城,只是这时部队已经颇为疲惫,他倒没下令强攻,而是派出使者劝降。
深田军的守将也很识趣,眼看不能力敌,在得到可以保全性命的承诺后,也就直接开城门投了。
至此,清州织田家的“吃肥肉计划”彻底破灭,不但没能从弹正忠家身上弄到油水,反而折了老本,家臣武士郎党死了一地,估计没个三五年的缓不过来。
嗯,以上这些原野都是听阿满说的。
他这会儿忙得很,“海津之战”后他就开始忙他的本职工作,组织人手把伤员送回稻叶地营地开始抢救,后面的扫荡战他压根儿没去成。
他这一忙就忙了一天一夜,终于带着手下把伤员都安置的七七八八,然后才能闭闭眼稍微休息一下,但感觉也没睡多久就被阿满叫了起来——织田信长回来了,他收复松叶、深田二城后还没罢手,原地休整一夜后又去清州城转了一圈,放火把清州城的城下町给烧了,还顺便抢了一把。
而织田信长回来了,肯定要评定一下战功,然后开个庆祝会什么的,所有武士都要参加,原野这个“假武士”也被通知到了,要去捧场。
原野也没办法,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就带着阿满去了“幕府”——用布围起来的一片空地,开庆功大会没地方可不行。
等原野到了,就被发了个马扎安排到一个位置坐下了,面前还有个小案几,上面有一壶酒和一些小菜,而阿满没进来,被打发到一边野地里烤火去了,和其他武士的跟班郎党待在一起。
嗯,原野还想让阿满陪着,遇事能提醒一声,免得他不小心出丑,也没想到不能带近侍,眼见如此也没办法,就让她先回去,但她倒挺兴奋,非说要等他,最后也就随她去了。
等原野坐下了,幕府里的人也越到越多,转眼间就分为两侧坐满一百多人,个个都兴高采烈,互相大声说笑,也不等织田信长、织田信光、林秀贞等大人物到场就先喝了起来,还有过来和原野套近乎的,表示家里某某身体一直不适,这里疼那里痛,能不能给包药什么的。
原野也乐于交际一番,求药之类都好说,倒是和不少中下级武士混了个脸熟。
幕府里一时吵得像菜市场一样,好在没多久织田信长等人就出来了,场面渐渐安静下来,不少人眼中都露出渴望的目光望向织田信长,好像他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一样。
而织田信长一雪前耻,倒也没表现的太过兴奋,反而威严了少许,先客气地请叔父织田信光落座后才坐下深深一个座鞠躬,先表达了感谢之意:“诸君,托热田大明神保佑,各位奋战之福,这次大胜!”
“全赖主公(殿下)武运昌隆!”所有在场武士也坐着双手扶膝低头,整齐还礼,倒是原野没反应过来,好在所有人脑袋都低着,倒也没被人看到。
织田信长直起腰看着众人点点头,表情很满意,接着就转头对林秀贞吩咐道:“验实首吧!”
林秀贞看样子这次担当军付目,立刻掏出一卷文书瞧了一眼,慢慢念道:“坂本甚介”
话马上被传到幕府之外,片刻后就有郎党端来一个小小的方桌,方桌上有凹陷,凹陷中摆着一颗人头,人头好像还被仔细清洗过,重新梳过发髻,脸上还涂了脂粉,白里透红,有几分活人样儿。
奇怪的人头端上来,有名二十多岁的武士立刻挺身而出接过小小方桌,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献给织田信长和林秀贞观看,激动的声音都有点哑了:“敌军副将坂本甚介首级在此!”
幕府中的武士们微微骚动,都没想到竟然有人捉到了这种大鱼,还有后面的人起身观望,议论板本甚介长得不错,死得很安详,像个武士样儿,而林秀贞倒没多看人头,大概提前看过了,只是对织田信长介绍道:“此人是清州军的副将,清州织田家的家老。”
织田信长伸手提起首级,又伸手抹了抹首级脸上涂得脂粉,仔细看了看首级的面容,轻轻点头:“原来是他……”
他隐约有点印象,小时候好像见过几面,接着便不在意了,将首级又扔了回去,探身用力拍了拍那名武士的肩膀,赞许道:“干得不错!”
林秀贞瞧了一眼书卷,在旁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柴田五郎次郎胜仁大人,与信光孙三郎殿下的小姓赤濑清六平次大人合力讨取了板本甚介。”
听到柴田这个家名,织田信长眼皮子跳了跳,转头向叔父织田信光点头表示感谢,又环视一圈问道:“赤濑大人呢?”
“战殁了。”
“唔……当厚加抚恤,一体发给感忠状,累功于子。”织田信长沉吟片刻,吩咐一声,又拿起放在一边的佩刀递给柴田胜仁,沉声道,“此战你为首功,当再接再厉,莫忘武家之一所悬命!”
“是,殿下!”
柴田胜仁欣喜地接过佩刀,摩挲几下后就给织田信长磕了一个,然后在许多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退回自己原本的座位,开始细品胜利的滋味——其他还有一些感忠状、谢状、累功状,以及首功配套的职务提升、钱物、田地都是随后发放,这会儿不用领。
首功派完,林秀贞又瞧了一眼书卷,继续念下一个名字,片刻后又是一个洗干净打扮过的人头被放在小小方桌上端来,由另一名武士一脸激动地出列接过,送到织田信长和林秀贞面前请他们过目,并顺便夸功。
原野没想到曰本中古世代的战功评定如此野蛮血腥,在旁看了一会儿直接无语了。
这多少有些变态了,以首级记功没什么,亲验敌方将领首级也没什么,但还要把人头洗干净,头发梳理好,再给人头涂涂粉,验功时还会有人小声点评人头的容貌风姿,这就有些……令人心理不适。
好在原野这段时间死人都看过小一千,已经把这倒霉怪异的时代适应得差不多,倒还能勉强不动声色,只是旁边的人想和他讨论讨论哪个首级打理得更好,以及想和他交流一下给人头“画妆”的经验时,他也就只能装作没听到。
这些经验他实在讨论不来,也不想学。
不过,好像曰本中古世代就是这样的,他隐约记得德川家康有件“雅事”,好像是猴子有个家臣叫木村重成,在大阪夏之阵时被人砍了脑袋,脑袋也被端到德川家康面前验功,而木村重成时值年轻,容姿秀美,头发长年熏香,哪怕被清洗过也幽香阵阵,让德川家康望之喜爱,忍不住轻嗅不止,还赞叹道:时至五月,却无一丝恶臭,发间香气弥漫,可谓武家之勇雅也。
那这么想想的话,似乎织田信长比德川家康要强一点,至少他没拿着人头狂嗅不止,露出一脸迷醉之色,勉强还能算个正常人。
原野在脑子里胡七八乱想,各种转移注意力,好歹是把人头看完了——只有武士砍下来的头才能算战功,能得到丰厚的赏赐,至于郎党足轻砍下来的,会由军付目统一查验,最后也就换点钱,或是免些田税劳役之类。
等首级验完了,战功评定会却还没有完,又由军付目林秀贞提出“一番枪”“一番太刀”“一番首”“一番乘”“组打之功”“突枪之功”“枪下之功”“溃敌之功”“勤谨之功”的人选,再由织田信长首肯并给出赏赐——“一番枪”这些,就是指第一个用长枪、太刀破开敌阵、第一个杀散守军攻入城池、在激烈对战中成功挡住敌人反扑稳定战线、用长枪协助一番取得战功、追击敌人获取战果最大、在后方转运粮草物资或筑垒起到关键作用等功劳。
反正就是各种有助于胜利的行为,获取者也会得到感忠状、钱财、职务等赏赐,但也分“高名”和“下名”,像是“枪下之功”“勤谨之功”这些“下名”,直接获取的好处并不多,通常都会记录在案,慢慢累功,成为将来升职的资本。
当然,这里面就没原野什么事了,他干的是救治伤兵,并未上阵,但林秀贞评功是老一套,好像没有“一番救治”这种功劳,只有一个“扶助之功”,还是指在激战时把受重伤不能行动的同僚抢回来,别被敌人割走了脑袋,原野也难以沾边——就算有“一番救治”他八成也沾不上边,他又不是弹正忠一系的家臣,本来评功就不该有他。
对此原野也不在意,他这人也不爱出这种风头,与获取眼前一点好处相比,他更怕被迫给人磕头,让自己的原则底线被打破后狂降。
所以,他眼见功名各定,许多武士拿到赏赐都兴奋起来,开始高呼饮酒,有的还开始脱衣服打算用相扑助兴,他赶紧就贴着边偷偷溜了。
早知道这样他就不来了,只是之前想着织田信长都叫他了,万一再发发颠,突然要找他聊聊天,他偏偏接到通知却不给面子没来,搞不好会弄得很尴尬,所以才跑一趟,结果织田信长根本没搭理他,他白来一趟,晚饭都没吃着。
也不知道哪个混蛋多事,还要给他发通知……
他在肚子里骂了两句,准备回去吃自己的,出了幕府就去叫阿满,但没走几步又无语了。
阿满正挤在一群郎党里赌钱,竟然还卡到了C位,这会儿满头大汗,正举着牌九往桌上摔,嘴里还大叫道:“山鲸扛铁炮,天皇也得死!喊七不要九,老八给我来!”
第71章 跑吧,赶紧跑吧,跑得远远的!
原野漫步回自己的营帐,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阿满。
她坐庄开赌,前面小赢了一点,但关键时刻搏一把,没能摔出一对八点,没能凑齐“山鲸扛铁炮(虎头+板凳)”,被迫赔了所有闲家,又输了清洁溜溜。
对此,她很忧伤,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了。
原野瞥了她一眼,拿她也没招。他们两个人现在的关系更像是朋友,她就算不学好,是个顽劣不堪的野孩子,原野也没法打她屁股,或指着她脑门痛骂,只能缓缓图之——他打算回去找阿清打小报告,以及再次加强对她手头钱财的监管。
然后,他再花点时间,找个机会,想个办法,看看能不能彻底把她这个臭毛病给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