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太多曾经热血,曾经勇武的勇者,在财富、美人面前倒下,转而变成自己当年最痛恨的肉食者。
当然,
也许他们当年的痛恨,
更多的,是在痛恨自己没坐在肉食者的位置上,享受相同的特权待遇罢了。
这让原本被逼迫到墙角的隋国朝廷,有了喘息之机,甚至还派出了使者,从恒河的入海口处,一路跑到西海宋国,请求那里的支援——
在此之前,
隋国自然先是找到了汉朝,
希望大汉王师能够像二百年前那样,大方派出一支远征军队,通过河西走廊,跨越西域,通过兴山山口,前来帮自己稳定新夏的社稷。
奈何当时西域并不太平,汉廷持续多年的内耗,让统治绿洲的国主们,也纷纷躁动起来,想要像当年的交南一样,享有这片被山脉环抱,被融雪滋润的土地。
而且沿着兴山出来,到达西域,还必须经过杞国的地盘。
这个老对手,是不会看着隋国得到安宁的。
虽然这些年来,
杞国也随着年纪的增长、朝政的朽坏,丧失了开拓进取的想法和能力,整个国家显露出老迈难闻的气息,
以至于趁着隋国内部动荡,东进统一整个新夏,解决长达百年之久的“谁才是真正的夏”这一纷争,也无法做到。
但给隋国添堵,还是没问题的。
这重重阻隔,使得求救的隋使,花费了太多时间,才成功抵达洛阳。
结果大汉早已不是当年的大汉,
皇帝也不是当年的宣帝。
他算了算账,果断拒绝了隋使的请求。
于是隋使只能像当年的齐使一样,垂头丧气的返回新夏。
隋帝得知消息后,便觉得天子既然不能帮助自己,那也不能责怪隋国投奔其他强国的怀抱。
西海可还在跟中原争天命呢!
而宋国那边,也很乐意出这个手,哪怕长途征战的损耗,必然不小。
可若想证明自己比大汉更应该得到“天命”,担任诸夏的宗长,在已知世界的范围内,建立起自己的制度,
又怎么会没有损耗和牺牲呢?
“第一”的位置,向来是要沾染血腥的。
从来没有一帆风顺的上位,和你情我愿的退让。
要想让别人认同自己做诸夏的天子,
那必须展现出天子的气度、能力,与庇护诸夏的胆魄!
泰西诸国的称臣朝贡,不正是因为宋国隔着海洋,能对罗马、日耳蛮施加影响,从而减轻前者的压力吗?
虽然地处西海这个连通数个大洲的交通要道,靠着当中间商赚差价,都能获得足够的利润,重要的影响力,
但说来算去,那也不过是商人做派。
只知道算钱的商人,
是没办法成为“天子”,获得天命的。
“大宋打造那么多兵器,训练那么多士卒,就是为了这一天!”
宋帝在接见隋使之时,只振声说出这样一番话。
而现在,
宋国的军队已经凭借武力,强硬的逼迫杞国让开道路,来到了隋国的范围内。
内外的力量联合在一起,正对着反抗隋国的各方势力,进行镇压。
上帝对此,也只能摇着头,感慨起义者错过了最好的机会。
“再也么说,肉也是烂在自家锅里。”
“又没有被别人抢了过去!”
煮好汤药的周坚倒着苦涩的药水,走到何博身边,将他分装好的草药,又倒入罐子里,开始新一轮的熬煮。
“身毒人不又被赶跑了吗?”
“还偷鸡不成蚀把米呢!”
隋国动乱,
被死死压制在南部角落里的身毒人,又生出了额外的幻想,觉得自己可以趁机过去占占便宜。
他们试探了一两次,都迎来了惨痛的结果。
还有发挥优良传统的诸夏君子,觉得没办法在老家竞争霸主的位置,不如迁移到更低级的地区,蹂躏那些更加弱小的对手。
于是他们再度向着南方发起了进攻,几乎要将拥挤在狭小南部地区的身毒人,逼迫到东南角落的那个岛屿上去。
“要只知道对内攻击,却连向外开拓征服的胆量都没有,那我怕是忍不住发大洪水喽!”
上帝听到周坚的话,只抱着手摇头道。
转而,
他又对张角提出问题:
“要真走上了孙恩的老路,你会朝着哪个地方跑呢?”
“辽东已经被慕容氏占据了!”
总不能朝着高原上跑吧?
张角很是无语。
他都还没有做出像太平道前辈那样,武德充沛的行为,
大汉的局势,也没有滑落到秦末、新莽之时的程度,
上帝却已经在为他“转战千里”考虑了。
张角实在不想回话,便只当自己没有听见上帝的疑惑,收敛心神,继续为面前瘦弱的百姓诊治。
而时间就在张角四方行走、治病、传道的过程中过去。
朝堂上,
那位醒掌天下权的皇帝,也在处理政务的劳累中,感到由衷的疲倦,然后选择了躺平摆烂:
他抖擞了几年,取得的一些成果,使得大汉的病情,略微有所好转。
若能像前辈那样坚定不移,
那大汉国祚延长几十年,像南洋吴国那样长寿,也是有可能的。
后者仗着南洋充足的水热,丰富的产出,还有海洋的环绕,过上了老子向往的“小国寡民”的日子,以至于延续到了今日。
这使得阴间的祖宗们,纷纷对皇帝发出夸赞的声音,又对嬴秦先君炫耀着说,“我刘氏的血脉,就是不一样!”
“天命不可能从中原转移去西海的!”
没见过每每遇到危险,
都能迎来一个有天赋才智的君主,驾驶着老旧的大汉,将之度过吗?
这只能是“天命在我”的体现!
奈何事实证明,
人是不能多夸的。
皇帝听多了臣子的夸赞,感受到了祖宗对自己的欣赏,也对自己掌权数年,所取得的成果,感到十足的满意。
他因此觉得,自己应该放松放松,享受享受。
毕竟就性格来说,刘志实在不是一个坚韧顽强的人。
若有强大的外力压迫,
那刘志还会动用自己的才智,去想办法解决问题。
可梁冀死去,
外忧内患得到缓解,
他何必再去辛苦自己呢?
该“接着奏乐,接着舞”了!
他对治国做明君的感情,就像他对待后宫宠妃一样,“牢不可破、难以动摇”——
梁冀在时,
皇帝很是厌恶皇后梁女莹,只狂热的宠爱着美人邓猛女。
为了这个爱妃,
皇帝甚至没有耐住性子,跟梁冀爆发了几次冲突。
当时的大汉先帝见了,都忍不住感慨“汉家又出了个情种”,觉得二人携手渡过风雨之后,感情一定会更加融洽,成就一段佳话。
可等皇帝诛杀梁氏,收揽大权后,
他便爱上了贵人郭氏,
表露出的热烈关怀,与当年对待邓猛女时,一般无二。
现在,
他对朝政的热爱,也转移到了琴棋书画、谈玄论道之上。
皇帝召集了当世一些有名的学者、和尚方士,进宫与自己谈论风雅,甚至还显露出了对长生延寿的追求。
没办法,
今汉那一堆英年早逝的皇帝,实在是让他心生不安,觉得年过三十的自己,也随时会出现意外的危险。
不能不急!
但延寿是延寿,
享受是享受,
皇帝一方面安排了大量的方士、和尚,乃至于一些道门弟子,为自己祈福,炼制传说中的“不死药”,
并像王莽晚年一样,供奉起了黄帝、佛家的浮屠,还有道家的老子等等仙神。
另一方面,又不顾医者和臣子的劝告,大肆收集美人,以至于后宫佳丽,有五六千之巨。
嗯,
在宠爱了郭贵人一段时间后,
皇帝又丧失了对她的兴趣,目光已经转移到了别人靓丽的风景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