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显得那样明媚美好。
也许人间的烦恼,
对于存在了不知道多久,也不知道会延续多久的天地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不管俗世的好与坏,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可惜张角不在这里。”
“不然借着这机会,放松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孙恩忽然说起自己的后辈。
耶哥儿则告诉他,“前面上帝带我去见过了,还请他喝了奶茶。”
“然后,张角应该是不习惯塞外人常喝的奶水,身体便有些不舒服,没能响应上帝的邀请。”
孙恩于是想起生前的事。
“我最开始,也有些不习惯塞外的风俗。”
但在辽东那片土地上扎了根,
寒冷的冬雪,
艰难的开拓,
总会让人做出更适合生存的选择。
从中原过去的君子们,
在辽东开垦的田地不少,
学着当地蛮夷,食用的烤肉,喝过的牛羊奶水,也是不少的。
就像西海的同族一样。
“张角总不会像你一样,也跑到辽东去吧?”赵申听到他回忆起往昔,也跟着说道。
孙恩继续笑道,“后人自有后人的路,先人只能做出指引,而不是帮他决策。”
“随他去吧!”
想起中原那些隐而不发,到处都有的混乱,
想起张角那比起自己,还要果决顽强一些的性格,
孙恩只迎着海风负手而立,没有说话。
风吹浪打,
爬过头顶的太阳,开始向着西方偏移。
笼罩在中原上空的天色,慢慢暗沉起来。
第596章 汉桓之衰
汉延熹元年,
这是诛杀权臣梁冀后,汉帝为了庆祝自己统治的真正开始,而改立的新年号。
在这全新的的一年里,
初尝权柄滋味的皇帝,自然是做了一些事情的。
他抖擞精神,挺直腰杆,在朝堂上处理起了政务,并提拔段颎、张奂、种暠等有才能的将领,对外抵御趁着中原内部动荡,频繁入侵劫掠的四方蛮夷,稳固大汉在西域的统治,
对内则是将地方频频兴起的民乱,一一镇压下去。
一时之间,大汉的江山又显露出了稳定安宁的迹象,臣子们纷纷上表称赞,歌颂皇帝的武德。
皇帝在这样的赞歌之下,对做一个明君的动力,愈发充足。
他甚至松开了手,减免了百姓的赋税,并下令地方州郡,向当地的权势之人,借其钱粮,用于赈济灾民——
至于为何不是打开官仓,用里面囤积的粮食进行赈济?
哼,
国家迟滞了这么多年,
朝廷上烂了一堆,
地方上烂了一片,
更何况仓库里的粮食?
硕鼠早就将之吞噬干净了!
皇帝是个很聪明的人,
他的血脉里有着刘氏天子,与生俱来的对政治的敏锐,
在多年的隐忍中,他已经观察了太多人,了解了太多事。
他是知道世家大族,在大汉的土地上,是如何根深蒂固的。
有太多良田被他们据有,
有太多百姓被他们圈占,
以至于朝廷缺少钱粮,还需要向他们进行借贷。
不过没关系,
皇帝并不会急着还钱。
借的钱多了,
债主反而会变成弱势的一方。
更重要的是,
在天命的加持下,
天下没有人能够强迫皇帝还钱。
于是,
经过各地豪强世家的慷慨解囊,地方上的灾情也得到了一定缓解。
向来温良忍让的百姓嘴里有了粮食,肚子不再空虚,原本狰狞的面容便变得平和起来。
胸膛中的怒火,也跟着暗淡熄灭。
他们不再抱怨朝廷的腐朽无能,不再气愤天子施加于天下人身上的苛捐杂税,
只捧着半碗杂粥,裹着单薄的衣物,对着贵人们歌功颂德起来。
“世人总是这样。”
走过了许多地方,
眉目间因见过了太多薄凉的世情,而增添些许皱痕,鬓角也随着长年风霜劳累,多了些枯萎白霜的张角这样说道。
只要心里还有微微的希望,
只要上位者展现出一点点的善意,
他们就不会变成激烈暴躁,那在官府派去平定民变时,于奏疏中描述的,可怖凶残的模样。
“人性是怠惰的。”
“没被逼上绝路,谁又愿意拿性命去冒险呢?”
跟周坚他们一起,为后辈运送来治病草药的何博坐在旁边,看着张角为灾民们进行简单的诊治。
周坚在旁边煽风点火,熬制药水。
他的胡子留的长,好几次都被蹦哒出灶口的火焰摸到。
好在周坚本质是个死鬼,就算在火堆里跳舞也不会有事。
所以他一点也不慌张,
伸着老脸就往熬药的土灶凑过去,闻一闻从陶罐中散发出来的草药气味,判断后者的药效是否得到激发。
天生地养的药草,若想达到滋补人体的作用,
在炮制、熬煮等方面,也是很有要求的。
周坚听到上帝在说:
“就像之前的事例一样,没有人站出来,他们便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最初获得的成果,最后也会因其怠惰鄙视,而被他人窃取。”
陈胜吴广的起义,
声势难道不够浩大?
但后面争夺天下的人中,陈胜吴广又在哪里呢?
王莽乱世之下,绿林赤眉的起义,也是如此。
“这是他们智慧和定性不够所造成的。”
“不能因此否认他们最初的勇敢。”
张角也借着上帝的屏蔽,一边为人把脉看病,一边说着不能传入第四人之耳,很有造反嫌疑的话语:
“正如孙师所说,有些东西,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良完善的。”
教育,
是一件很漫长的事情。
当年栽种下树木的人,极有可能在死前,都不能见到其郁郁葱葱的模样。
而人喜欢记录历史,偏偏又总会重蹈前人覆辙的特性,
也会在族群、国家发展的过程中,制造出许多无所谓的曲折。
但只要不放弃就好,
只要一直向着阳光的地方行去就好。
而在这条漫长且充满艰难险阻的道路上,
太平道要发挥好“指路人”的作用,以免分不清方向,疲于奔波的行人,掉头向后面走去,
或者停摆在原地,陷入迟滞腐朽的状态。
“新夏那边会变好的。”
张角对抓药的何博说道。
这几年,
原本顺畅的隋国起义,又出现了转折。
前夏覆灭时,那曾经发生过的内斗、动乱,又一次出现在了占据一方州郡,建国立制的旧日反抗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