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616节

  他以为这位大贤良师会告诉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并让他进一步的接受“启示”,成为一个坚定的太平道弟子。

  结果孙冲却是摇头,“我不知道。”

  “因为人世是会变化的,但人心却是不变的。”

  “即便等到再无天灾之虑、凭借人力就能飞天遁地的后世,也总会出现攀缠在民众之上的蛀虫。”

  “这是人性本恶导致的。”

  “也是太平道走出隋国,向四方传播的原因。”

  周坚便问,“那教化人心,使其知恶而向善后,可以消解这种事情吗?”

  孙冲把脸一歪,捏着自己的胡须说,“这个我还是不知道。”

  “荀子说‘人性本恶’,可见这种东西生而有之,是很难根除的。”

  “如果读书多了,智慧多了,就可以取出恶意和贪欲,那治理天下的殿上诸公,又怎么会把大汉弄成这个样子呢?”

  于是周坚哀叹起来,“听你这么说,那众生平等、欢乐无忧的黄天之世,怕是永远也无法到来了。”

  孙冲张了张嘴,却被有所预料的周坚堵了回去,“你别说这还是不知道!”

  孙冲露出了一个随性的微笑。

  周坚便摸着自己那随着年纪,日益发福的肚子说他,“你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对人性也不抱有期待,怎么会加入太平道呢?”

  更重要的是,

  竟然还做到了大贤良师这个位置!

  周坚看这太平道,迟早也是要完啊!

  也上了年纪的孙冲说,“因为闲吧?”

  闲到明知道世事如此,却还忍不住去想、去做;

  闲到明知道人心似水,总在变动,却也愿意在其呼嚎痛苦时,向之伸出援手,而不去思考回报。

  “闲着无聊,来大汉搞事啊?”周坚哼了一声。

  “是啊!”孙冲也坦然应下,一点也不觉得他这个出身新夏的人,跑来中原进行造反大业,有什么问题。

  反正这世上的诸夏君子,都是从中原走出去的,如今跑回来,也是一种“出口转内销”嘛!

  随后,

  两人带着在这日益沉重、昏暗的世道中,难得的轻松笑意,回到了太平道在东方的驻地。

  孔光也回到了自己的家乡,并想要利用自己孔氏家主的身份,在曲阜推行“限田令”。

  孔光想着:

  他是搞不过其他权贵的,

  可曲阜是实际上的孔氏“褒成侯”封地,

  他总能自己的地盘上,实现自己的愿望吧!

  结果,

  他的尝试也遭到了反对。

  “你要做圣人,难道孔氏一族这么多张嘴巴,就不用吃饭吗?”

  “研读经典是很消耗精力和时间的。”

  “如果我们不拥有足够的土地,足够的佃农,田地会自己长出粮食,来填报你的肚子吗?”

  孔光说,“可也不至于占有这么多的土地……”

  对方理直气壮的说,“孔氏是天下学者心里的榜样,是天子独尊儒术后,读书识字之人所追求的模范!”

  “如果我们不能够拥有足够的事物来装点门楣,又怎么能发挥好自己的作用呢?”

  于是孔光哭泣起来,“我知道为什么国家会变成这样了!”

  “我连自己的家都管理不好,又怎么可能管好别人呢!”

  只希望后来者可以比他更加坚毅,有决心和手段,用快刀斩开这团纠缠了两百年的乱麻。

  孔光忍不住想起王莽:

  他那位连自己犯错的孩子都不能容忍,被许多人称赞的弟子,

  可以做到这一点吗?

  ……

  对于老师的想法,身处新都的王莽一点都不知道。

  他只是沉默打开了一封来自长安的书信,然后便深深地呼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封出自王太皇太后之手的信中说——

  皇帝不行了!

  她正在要求皇帝起复他,并嘱咐王莽为之后拥立新君,做好准备。

  “这是我的机会!”

  王莽心里想着,“我渴求的东西,终于可以全然将之握于掌中了!”

  他收拾信件,招来仆人做好搬迁回长安的准备,并随口问了一句:

  “夫人近来如何?”

  仆人说,“夫人还是不愿意见外人,大公子请求搬到她的院子里照顾她。”

  王莽答应了这件事,只嘱咐仆人,“注意好夫人的言行!”

  他需要一个孝顺的儿子,一个明了事理的妻子。

  这样,

  才能更好的证明,他是一个能够教化他人的圣贤。

  而在长安,

  虚弱的皇帝正无奈的对着董贤说,“我连先帝的寿数都没有赶上,登基至今没有创下任何功业,真是一件遗憾的事。”

  “而更令我感到遗憾的,是没办法保全你啊!”

  董贤在旁边哭泣,“我日夜向鬼神祈求,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换取陛下的病情好转。”

  “还请您不要这样沮丧。”

  皇帝艰难的摇了摇头说,“如果祈求上天有用,那成帝也不至于为那连续的天灾而苦恼了。”

  他转而拉着董贤的手,告诉他道,“你放心!”

  “我已经答应了太皇太后的要求,起复王莽,让他担任大司马大将军的职位,从而换取对你的保全。”

  “你的富贵还可以得到延续。”

  “我会在冥土中等待与你的重逢。”

  董贤只哭的更加悲伤了,“失去了陛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我又怎么忍心让您在阴冷的地下等待?”

  皇帝听了他的话,也跟着哭了起来,神色愈发的苍白无力。

  是夜,

  年轻的皇帝驾崩,

  皇宫再次敲响了丧钟。

  董贤没有被准许参加皇帝的葬礼。

  靠着身体足够好,成功熬死了对手,笑到最后的王政君十分厌恶的拒绝了董贤的求见:

  “以色侍人的家伙,我看了就烦心!”

  “皇帝的葬礼何等重要,岂能让他来玷污!”

  于是,

  董贤只能失落的回到那由皇帝下令,专门修建的豪华宅院中,告别了亲人,随后自尽。

  王政君并不在意他的结局。

  她只是高兴于自己再次的“垂帘听政”,还有关注下一任皇帝的选择。

  “国家现在很不稳定,需要一位年长的君主来把持方向。”

  有臣子这样提议,并获得了不少人的认可。

  但王莽却提出了相反的意见,“皇位是凭借血脉来延续的,哀帝无嗣,自然需要与之亲近,并且行辈相当的诸侯来继位。”

  “关于这个问题,成帝之时,群臣已经讨论过了。”

  王政君也希望成帝的世系能够得到延续,让她这位皇室长者,能够得到符合礼法的供养。

  哪怕是通过再次过继。

  当然,

  吸取了傅太后的经验,王政君对继君的亲属关系,自然十分关注。

  若是再来一个性格刚爆,热衷于夺权弄势的“傅氏”,那王政君身体再好,也得被她气死。

  好在王莽说:

  “没必要这样担忧。”

  “我们只要拥立新君就好。”

  “至于他的家人,让他们以诸侯太后、妃子的身份待在封地,有什么不好呢?”

  反正已经过继了,

  按照礼法,

  新君跟诸侯可没有关系!

  实际上,

  若非傅太后死缠烂打,善于利用人脉,又死死的将孙儿握在手里,她当年也不会跟着哀帝,来到长安。

  “那好!”

  “那就照你的意思办!”

  王政君听从了王莽的建议,并将选立新君的事交给了这个侄儿,“你办事,我放心!”

  王莽露出了一个安抚人心的笑容,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辜负姑母的期待。

  于是,

  在他精心的挑选下,八岁的中山王刘衎,被拥立为新的皇帝。

  使者带着天子的仪仗,来到中山请求他登上车架,去往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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