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朝的棋局 第369节

  船上武士斩断飞爪绳,使水贼纷纷落水,但一部分水贼则爬上轮桨外壳,借助轮桨爬上了大船。

  大船也急了,升起风帆,借助强劲的北方,加速向十几里外的江夏冲去。

  这时江夏县驻军主将卫宗然得到消息,有官船遇袭,卫宗然大惊,立刻带着数十艘巡哨小船满载士兵赶来救援。

  百余名水贼已经爬上大船,正和李敏以及众武士激战,宇文娥英抱着女儿李静训在船舱里吓得瑟瑟发抖,十几名水贼企图冲进船舱,被李敏带着五名护卫拼死挡住。

  一名护卫大喊:“船舱内是晋王殿下的家人,你们想灭九族吗?”

  十几名江贼已经杀红了眼,哪里听得进去。

  眼看李敏和手下已经低挡不住,在这千钧一发之时,江面上忽然传来号角声‘呜——呜——’

  这是水贼的信号,表示对方援军已到,必须立刻撤退,为首水贼念念不舍盯了一眼船舱内的母女二人,只得恨恨道:“撤退!”

  水贼纷纷撤退,他们撤退很简单,直接跳江逃遁,带走受伤同伙,丢下一百多具尸体。

  灵船也损失惨重,一百多名武士阵亡一半,护卫李敏一家的十七名武士死了十一人,李敏腿上和后背也各挨了一刀,还好只是皮肉之伤。

  灵室由三重大门保护,水贼只冲开了最外面一道大门,里面两道门没有能冲开,但二十名僧人却死了一半。

  三艘护卫船也损失极大,两艘船全军覆灭,携带的各种陪葬品被一抢而空,主要是铜钱和瓷器、漆器、铜器之类,陪葬珍宝在棺椁内,水贼抢不到。

  不过主船行李舱被撞开,上百个包裹被抢走,万幸的是,行李舱的隔舱内躲着三十余名侍女,没有被水贼发现。

  灵船被护卫到江夏暂避,次日天刚亮,卫宗然用飞鸽传书通知江都。

  正月初三一早,萧夏便得到急报,杨丽华的灵船在江夏水域遭到数百水贼的袭击,灵船紧急进入江夏港躲避,虽然灵室没有被冲击,李敏家人也保住了性命,但保护灵船的三艘护卫船和主船皆遭受水贼重创,阵亡和失踪武士超过一百二十人。

  萧夏勃然大怒,立刻召见内卫总管李鹿鸣和水军副都统来渊,下令内卫、水军和刑部司联手,必须彻底消灭长江水贼,袭击灵船水贼一个也不许放过。

  一万五千水军和三千内卫军出动,分成三段清缴长江水贼,但袭击灵船的水贼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贼水贼分为两种,一种叫聚贼,就是聚众造反的水贼,另一种叫散贼,平时为农,聚时为贼,聚贼比较容易讨伐,但散贼来去无踪,分散各地,平时是老实的农民、渔民或者船夫,根本看不出他们是水贼,想抓散贼就难了。

  内卫大堂上,李鹿鸣对十几名内卫将领道:“江夏驻军传来的鸽信中说,这是几年来少见的水贼袭击事件,根据他们抓到的几名俘虏审讯结果,袭击灵船的水贼是由几拨水贼临时组成,这里面既有聚贼,也有散贼,彼此都不了解。

  晋王殿下已经下严令,长江干流和支流,无论散贼聚贼,一概剿杀,不留活口,他们家人则一律流放岭南。”

  众人凛然,殿下是要下狠手铲除水贼了,李鹿鸣当即进行部署,她负责围剿聚贼和其他与此案无关的水贼,水路内卫主管施孝真负责搜捕参与袭击灵船的散贼。

第668章 锁定内应

  施孝真找到了李鹿鸣,他行一礼道:“卑职心中一直有个怀疑,这次长公主灵船被袭,卑职心中的怀疑更加强烈了。”

  李鹿鸣瞪了他一眼道:“在我面前还绕弯子,你什么怀疑,直接说!“

  “启禀总管,卑职怀疑,江都有水贼内应,给他们通报了消息,他们才会聚集多路水贼联合行动。”

  李鹿鸣点点头,“你这个怀疑是有道理的,我也有所怀疑,这次是近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水贼行动,据说有七八百人,横跨上千里,灵船腊月二十日出发,十天后到江夏一带,水贼必须要提前五六天得到消息,然后开始组织,所以消息就是在腊月二十日左右用飞鸽传信送到某个水贼首领手中,水贼用四五天时间聚集贼众,再用五六天时间跟踪部署,那水贼首领必然在江都有内应,可是范围太广,这个内应很难查到。”

  施孝真道:“卑职倒是有一个办法,可以缩小盘查范围!”

  “什么办法?”

  “总管还记得上次刑部司官员在芜湖镇遇袭事件吗?”

  “我记得,你继续说!”

  施孝真继续道:“刑部司官员是被船老大和两名船夫害死,后来我才知道,是豪强王家花大钱买通了彭泽县的水贼头子贺怀亮,水贼才在芜湖镇干掉刑部司的人,但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刑部司官员怎么会正好接上水贼的船只?这必然是有人特地安排的。”

  李鹿鸣精神一振,笑道:“有道理,继续说!”

  “后来我抓到了船老大,他交代说,是一个叫辉大郎的人安排他们接送刑部司六人,这辉大郎是谁,船老大也不知道,但辉大郎有水贼首领的信物,船老大就接受命令了。”

  李鹿鸣点点头,“这个辉大郎就是水贼在江都官场内的一名内应,这次灵船的消息应该也是他传出去的。”

  “正是,不可能有两名江贼内应,江贼还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卑职也一直在寻找这个辉大郎,刑部司里面有一个官署叫通事局,专门负责给刑部司官员安排车船、盘缠、发放俸禄等等内务杂事,通事局一共有六人,为首主事官叫王诚,记录显示,刑部司的船只就是他安排的,所有记录都毁掉了,我以为这个王诚就是水贼奸细,不料调查到一半时,这个王诚忽然死了。”

  “死了?”

  李鹿鸣一怔,追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施孝真摇摇头,“死得不明不白,官方认定是喝醉酒掉进河里淹死,我们也验过尸,确实是水中溺死,也找人证明他喝了不少酒。”

  “然后呢?”

  “然后就查不下去了,只能说这个辉大郎用钱买通了王诚,继而又杀人灭口。”

  “现在你查得到吗?”

  施孝真点了点头,“刑部司案子是一个圈,灵船案子又是另一个圈,这两个圈应该关系不大,但这个辉大郎既知道刑部司要去调查泾县,又知道长公主灵船要去襄阳,他必然就是这两个圈子的交集之处。”

  “会是哪里?”

  施孝真缓缓道:“卑职想了好久,只想到一个地方,兵部司下面的船舶署。”

  船舶署负责管理、调拨军船和官船,民间船只归各郡县备案管理,杨丽华的灵船就是由一艘官船临时改造而成,由船舶署调拨。

  “不对啊!”

  李鹿鸣忽然意识到这里面有漏洞,“载刑部司官员去泾县的那艘船是民船吧!和船舶署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出在这里!”

  施孝真缓缓道:“卑职一直认为那艘船是刑部司通事局的主管王诚找的,后来王诚落水溺亡后,卑职去通事局查找了当初的记录,但没有找到,所有记录都失踪了,王诚说有人潜入了官房。

  但有人记得,刑部司当时申请的是一艘三千石的官船,但运载六名官员去泾县的船只却是一艘两千石的民船,说明船只是被人换了,要么是王诚换的,要么就是船舶署的人干的,现在又出现了一个灵船案子,那就说明不可能是王诚换的,王诚在去年十一月初已经溺亡,而灵船是十二月二十日出发,这个水贼的耳目只能是船舶署的人。”

  李鹿鸣缓缓点头,“你这样一分析,兵部司船舶署确实有嫌疑,那会是谁?找到这个人了吗?”

  施孝真摇摇头,“船舶署有七名官员,所有人的名字中都没有带辉字,当时拨船给刑部司的具体经办官员卑职找到了,但他坚决不承认自己私通水贼,也坚决不承认自己换了船。”

  李鹿鸣沉思片刻道:“船舶署的方向是对的,但你落脚点可能错了,你刚才自己也说,刑部司申请一艘三千石的官船,但在最后的交付环节出了问题,你想想最后交付环节在哪里?船舶署可不止七个人。”

  施孝真脑海里如一道闪电划过,“总管是说船场?”

  李鹿鸣微微笑道:“你觉得呢?”

  施孝真一拍脑门,“卑职糊涂了,这就去找经办官员,他应该知道最后是谁承办的。”

  船舶署包括官署和船场两部分,官署有七名官员,但船场却有几百人,管事、船夫等等,官署开出调拨单,经办官员跑去船场,把调拨单交给某个管事,然后由管事来安排船只和船夫,问题就出在某个管事身上。

  施孝真询问了经办官员后,立刻把目标锁定了一个管事,叫做吕辉,船场虽然有十名管事,但大部分管事都负责军船,而吕辉正好是负责安排官船的两名管事之一。

  查到这个人不容易,这个吕辉和刑部司一点关系没有,也和安排杨丽华灵船的秘书院一点关系没有,但他恰好就是这两个案子的交汇点,他负责安排了船只和船夫。

  吕辉今天没有当班,在宿舍里睡觉,施孝真带着数十名内卫士兵,踢开宿舍门冲进去,把吕辉按倒在床上,在他床头找到一块梅花银牌,这应该就是水贼首领的信物。

  吕辉被抓进了内卫,在严刑拷问下,他受不住折磨,只得一一招供了,他是九江郡彭泽县人,他一个族兄叫吕金彪,十年前因杀人逃进长江中做水贼,现在已经是一个水贼大头目了,芜湖镇一带的水贼头子贺怀亮就是吕金彪的手下。

  吕金彪不断给族弟吕辉输钱,吕辉在拿了族兄的三千贯钱后,便死心塌地给他当耳目了。

  刑部司六名官员被杀一案,就是他安排了三名水贼当船夫。

  刑部司通事局主事王诚也是吕辉杀的,王诚在梳理刑部司案子时,发现船只不对,自己明明申请的是三千石官船,最后怎么是一艘两千石的民船。

  王诚立刻怀疑到吕辉头上,吕辉给了他五百贯封口钱,王诚就不再提此事了,还刻意毁掉了记录,但不久王诚又拿此事来讹诈吕辉的钱,吕辉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喝醉酒的王诚推入河中溺死。

  吕辉最后承认,是他发鸽信给族兄吕金彪,告诉了他关于灵船之事,并提到了灵船上有大量陪葬珍宝和财物。

  但查到江都的耳目只是内卫的第一步,三千内卫当即兵分两路,李鹿鸣率两千人配合水军去剿灭聚贼吕金彪。

  施孝真则率一千内卫去搜捕参加拦截灵船的散贼。

第669章 蛛丝马迹

  正月十二日,施孝真率领一千内卫士兵,乘坐三十艘军船抵达了江夏。

  灵船和李敏一家已经在七天前由数千水军护卫北上襄阳了,从时间上看,李敏队伍现在也离开了襄阳,在五千骑兵的护卫下向长安进发。

  施孝真的任务是搜捕散贼,散贼的特点是平时为民,临时为贼,他们和聚贼最大的不同,聚贼是专业水贼,有水寨,有营地,专门以抢掠民船为生。

  而散贼则是副业为贼,主业是农民、渔民或者船夫,但他们一般也是聚居生活在一起,比如长江边某个村,里面是男子平时都以捕鱼为生,但有机会的时候,他们就会换上衣服,趁晚上带上兵器去打劫了,抢一笔钱财回来,然后继续打鱼,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过散贼只要被抓住一个,那么一个村的散贼都要完蛋,所以施孝真带手下赶到江夏,他要从被抓住或者被杀死的水贼中寻找线索。

  此时正好是冬天,天气寒冷,水贼的尸体都没有掩埋,一共收集到一百多具尸体,施孝真带着手下仔细甄别这些尸体的特征和线索。

  江夏兵曹参军曹珍陪同他们,他对施孝真道:“虽然所有的尸体都穿着黑衣,但有很大一部分肩头烙着梅花或者飞鱼图样,据说这是大官湖水贼和鄱阳湖水贼的标志。”

  施孝真点点头,当初那个船老大肩头也有一个梅花烙印。

  “没有抓到活的吗?”

  曹珍摇摇头,“这些水贼很有章法,尸体不管,但活着同伙一定要带走,哪怕实在带不走也要杀死,不留俘虏给我们,不过我们还是抓到了三名俘虏,都是大官湖的聚贼,他们对散贼一律不知,据说散贼更加谨慎,绝不留俘虏。”

  “他们是怕泄露藏身之地!”

  施孝真叹口气,只得走进一定大帐,大帐内有二十几具尸体,都是没有烙印的散贼,刑部主事马远带着手下正忙碌寻找线索。

  见施孝真进帐,马远上前道:“施将军,这些散贼非常狡猾,和自己真实身份有关的信物一样都没有携带。”

  施孝真眉头一皱,“没有一点线索吗?”

  “只找到一个不算线索的线索。”

  马远带着施孝真来到一具尸体前,这是一个长相十分凶悍的水贼,身材高大,年约二十七八岁,被长矛刺穿胸膛而死,马远指着内衣道:“他的内衣上缝有姓名!”

  施孝真仔细看水贼的内衣,只见用针线缝了一个名字,蔺五郎。

  “原来此人叫蔺五郎!”

  马远道:“我估计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姓蔺,也都是散贼,蔺这个姓不是常见姓氏,我们可以问问周围各郡的县衙或者郡衙,有没有一个村落都姓蔺的人。”

  这倒是一个办法,虽然效果不会太好,但总比没有头绪要好。

  施孝真和马远分头行动,马远去县衙,施孝真来到郡衙。

  刺史张建谷命令手下查找黄册,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有找到一个姓蔺的人,也就是说这个蔺五郎不是江夏郡人。

  施孝真只得告辞,他刚从郡衙出来,迎面遇到急匆匆走来的马远。

  施孝真见他表情似乎有点兴奋,便问道:“马主事查到了?”

  马远摇摇头笑道:“县衙民册中没有查到姓蔺的人,不过卑职意外得到一个线索。”

  “什么线索?”

  “县令告诉我,三年前一对商人夫妇带着女儿去沔阳郡汉阳县亲戚家喝喜酒,结果半路遇到水贼,女儿被抢走了,商人夫妇痛不欲生,回县衙报案,县衙也查不到,只是替他们立了案,去年这对夫妇又跑来撤案,县令就询问原因,才得知他们一直在找女儿,结果还真找到了,但女儿已经嫁人,生了一个男孩,孩子就叫蔺狗儿。”

  施孝真顿时醒悟,“你是说,那对商人夫妇的女儿嫁给了姓蔺的水贼?”

  “应该是强迫嫁给抢她的水贼,生了孩子就认命了,商人夫妇也认了这个姓蔺的女婿,所以来县衙撤案。”

  施孝真连忙问道:“这个商人夫妇在哪里?你问了吗?”

  马远点了点头,“我问过了,就在江夏县,我们现在去找他!”

  两人带着手下来到西城门附近,马远指着一座规模中等的酒楼道:“就是那家,江夏程氏酒楼,掌柜就是东主。”

  众人走进酒楼,酒楼还没有开始营业,伙计们正在最后准备,一名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迎上来道:“小店暂时还没有营业,几位官爷稍坐片刻,喝口热茶休息休息!”

  “你就是程东主?”马远问道。

  “小人正是!”

  “我们是从江都过来办案的,这位是内卫施将军,我姓马,是刑部司的官员,我们有件事要问你。”

  程东主吓一跳,“两位官爷请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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