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幕僚房玄龄走出军营,笑问道:“可是李司马?”
李启亮战战兢兢道:“卑职正是,这是一份留底的钱粮以及物资财产清册,不是卑职怠慢晋王殿下,卑职早就提交给韦刺史,他一直压着不签字,卑职也没有办法!”
房玄龄接过档案袋,“里面你有签章吗?”
“每一页卑职都盖章了!”
“你去吧!我会告诉殿下你的难处,你只要态度好,不是恶意和殿下对抗,殿下不会杀你!”
李启亮哭丧着脸道:“一定要替我解释,我是没有后台的小官,哪里敢和晋王殿下对抗?”
“放心去吧!晋王殿下从来就不是杀人魔王,只要你认认真真做事,不对抗总管府,那你什么事都没有,殿下要先看一看清册,明天会召见你!”
李启亮连声感谢,站起身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
房玄龄转身回到军营,走进大帐,将档案袋交给萧夏,“殿下,这是司马李启亮送来的留底清册,他说他早就提交了,韦刺史一直压着不签字,他也没有办法!”
萧夏取出清册看了看,各种物资财产很多,光官船就有几百艘,还大量官田和房宅。
萧夏点点头,“明天让长史和司马来见我,你安排一下,明天抽十个仓库进行清点,重点是钱粮仓库。”
“卑职明白,这就安排!”
迟疑一下,房玄龄小心翼翼问道:“殿下真要杀韦约?”
萧夏淡淡道:“我已经给他机会了,如果他今天滚蛋,那他不会死,如果他不走,三天之内,他会被仇家刺杀,他聪明一点就赶紧滚蛋。”
房玄龄叹息道:“这下子,江南道没有人再敢和殿下唱对台戏了,但殿下也把韦家彻底得罪了!”
萧夏笑了笑道:“那倒未必,韦家可不止一房!“
郡衙内,韦约将刺史印放进盒子,放在桌案上,他的幕僚低声道:“韦刺史可以把印带走,直接去朝廷告状。”
韦约摇摇头,“你不了解那个杀人魔王,他把吐谷浑和党项贵族赶尽杀绝,可见他的冷酷血腥,我若不给他面子,我就会不明不白死在运河内,先活下来再说吧!”
“使君走了,那些盐商怎么办?”
韦约重重哼了一声,“我只是暂时避避锋芒,他若敢动盐商,那就是鱼死网破了!”
这时,长史顾长卿走了进来,韦约连忙给幕僚使个眼色,两人都不再说话。
顾长卿关切问道:“使君真要走吗?”
韦约假惺惺叹口气道:“不走怎么办?让他杀我震慑江南道官场?我惹不起他,只能躲了,以后吴郡就交给顾长史了,顾长史应该很高兴吧!”
“使君言重了,刺史之位哪里轮得到我。”
韦约冷笑一声道:“那长史来做什么?怕我把刺史大印带走?”
顾长卿淡淡道:“我只是来提醒使君,晋王心狠手辣,他若发现大印不见了,恐怕使君性命难保!”
“说到底,你还是来取大印的,我就成全你吧!”
“这不是成全,这是规矩,刺史离任,大印交给长史暂管。”
韦约重重哼了一声,只得很不情愿把官印交给顾长卿,“你好好去讨好他吧!说不定顾长史就能达成心愿,成为吴郡刺史呢!”
“朝廷的规矩,我们江南世家只能出任副职!”
“你明白就好!”
韦约让幕僚提起行李,快步走了。
顾长卿对韦约背影微微笑道:“祝使君一路顺风!”
韦约没有理睬他,一个时辰后,韦约带着幕僚和家人离开了吴郡,坐船返回了洛阳。
次日上午,萧夏来到了郡衙,顾长卿带着众官员一起拜见。
萧夏看了看官印,随即收了起来,对司马李启亮道:“你的态度还可以,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且问你,你拿来的清册是否准确?是否还有内部清册?”
李启亮连忙躬身道:“回禀殿下,没有内部清册,卑职特地核对过,实物和清册能对应!”
“吴郡这么大,各个县的仓库都核对了?”
“卑职能保证吴县的仓库,其他各县仓库卑职都要求他们核对过了,但卑职没有抽查。”
萧夏点点头,“我就信你的话,今天我要抽查部分仓库,你配合我的手下!”
“卑职一定配合!”
房玄龄上前打个招呼,两人一起走了,又叫上了郡衙仓曹和吴县主管仓库的官员。
萧夏又问顾长卿道:“你是本地人?”
顾长卿点点头,“回禀殿下,先祖是三国名臣顾雍,世代居住吴郡。”
萧夏笑道:“刺史走了,你就暂代吴郡刺史,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我不会亏待你!”
顾长卿一惊,“按照朝廷规矩,我们江南世家只能任副职,刺史只能空缺,卑职不能暂代。”
萧夏冷冷道:“现在是我的规矩!”
顾长卿有点明白过来,连忙躬身道:“卑职一定遵从殿下之令!”
“第一件事就是清产核资,你们郡衙和各县是怎么分配额外收入的?”
“对半分!”
萧夏点点头,“以后改为二四四,郡衙和县衙各拿一成给总管府,我只要两成。”
“卑职遵令!”
“然后我看你们仓库内有很多物资,比如药材、油料、木材、铜器等等,量还不小,怎么得到的?”
“都是积累下来的,有的是违法没收,有的是无主财产等等,几十年慢慢积累下来,好多都没有帐!”
“钱粮布匹除了朝廷税赋外,有多余的吗?”
“肯定会有多余的,但应该不多,殿下可以拿走一半。”
萧夏笑道:“看数量吧!如果数量不多,我就不拿了,但里面好像有十万石黑豆,我全部要了,我需要养马,然后除了钱粮以外的物资,都要转到总管府。”
顾长卿点点头,“卑职一定照办!”
萧夏又道:“前几天你们应该接到一份晋王令吧!关于撤销关卡。”
“有!有!”
顾长卿连忙道:“听说各县也同时接到了,卑职保证,三天内全部拆除,城门也不会再设士兵。”
“最好是这样,下月初,我会派军队赶赴各县检查,如果都没有拆除,县令直接免职,如果只拆除一部分,县令当年给下下考评,你应该知道下下考评意味着什么?”
“卑职知道!”
一般官员考评最低就是中,中下都极少,几乎没有下中和下下,所谓下下就是所有考察项目都是差评,不适合出任县令,县令就要被免职,就算朝廷有很硬的关系,也必须降职。
“这件事我就点到为止,你自己提醒各县吧!不要阴奉阳违,和我作对。”
“卑职明白!”
萧夏喝了口茶,不慌不忙又道:“第三件事就是本月底或者下月初来总管府,高长史要和你们商议疏浚运河之事,吴郡是江南运河大头,我建议你最好把各县县令都一并带来,当然,你自己来也可以,这不是强制要求,但我相信你明白我的意思!”
顾长卿怎么不明白,带着县令们去一趟江都,回来后,县令都得听他的话了。
“卑职监督各县撤销关卡,就会立刻赶来!”
萧夏随即写了一份临时刺史任命书,交给顾长卿,便结束了这次谈话。
有些话说得太早不行,萧夏只能点到为止,就看顾长卿背后的江南世家上不上路了。
第424章 盐商船队
【实在不好意思,人在外面,刚刚才赶回家,这章有点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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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场的消息从来都是传得最快,短短几天之内,晋王以雷霆手段逼走吴郡刺史韦约的消息便传遍了江南道各郡,引发了官场轰动,从来没有用杀戮威胁逼走刺史的先例,这是破天荒的第一次,何况被赶走的刺史还是当朝相国的兄弟。
各地官员纷纷被震撼住了,幸亏还没有到月底,各县县令立刻下令清查关卡,全部拆除,城门的守军也被取消了。
这个消息让各地商人和百姓都惊喜交加,无不拍手称快。
萧夏在吴郡呆了两天,盘点核查结束后,随即乘船返回江都。
萧夏返回是微服,没有让骑兵跟随,就乘坐三艘官船,他想看看江南运河的实际情况,果然是船多河窄,堵船是家常便饭。
天刚亮,萧夏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披衣走出客舱,才发现河道堵住了,前面船只又吵又骂。
“这是到哪里了?”萧夏回头问道。
“启禀殿下,到毗陵郡了!”
毗陵郡就是今天的常州,这里一直是军屯重地,大量土地属于军方,萧夏军队的家眷大部分都安置在这里。
“前面怎么回事?”
亲兵摇摇头,“卑职不太清楚,据说昨天下午就开始堵了,我们已经派人去看了,殿下,要么骑马吧!”
“不急,再等等看。”
上次座谈会,萧瑰就抱怨江南运河容易发生拥堵,现在看来还真是这样,自己第一次来就遭遇了堵船。
“又是那帮天杀的盐商!”
萧夏忽然听见旁边一艘船上,一长一少两名船夫在抱怨,虽然隔得较远,但他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大叔,小声点,得罪盐商要倒大霉的。”
“我怕个屁,我这么大岁数了,他们杀了我又怎么样。”
“大叔,盐商不光杀你,家人也要一起杀的,你小孙子怎么办?你在这里抱怨盐商,不是给小孙子惹祸吗?”
或许是小孙子是命门,老船夫顿时不敢吭声了,这时,后面两名客人问道:“船夫,据说盐商是江南最有钱的商人,真的吗?”
老人接过话头道:“一直都是,盐商才是真正的豪富,都说江南萧家有钱,但和盐商比起来,屁都不是,我告诉你们,天下唯一有军队的商人,就是盐商,但凡在运河里横行霸道的,大部分都是他们,别问了,他们来了!”
船只内一下子安静下来,萧夏向前面望去,只见三个黑影拿着刀在各艘小船上蹦跳,向这边过来了。
萧夏亲兵大怒,刚要拔刀,萧夏一摆手,“别急,看他们做什么?”
只见三名黑衣人站在一艘船上,用刀指着一片船只破口大骂,他们说的是江南土话,萧夏听不懂,好像是在威胁船夫,不要在背后乱说话,否则砍死他们。
不多时,三名黑衣人提刀跳回去了,只听刚才的老船夫叹息一声,“这些盐商还真是横蛮啊!自己霸道堵了河道,还不准别人背后说他们。”
这时,萧夏的亲兵也回来了,上船禀报道:“启禀殿下,是晋陵县大盐商林家在卸货,昨天傍晚开始卸货,就把河道占去了一半,河道就堵住了,他们已经卸完货,河道很快就会疏通了。”
萧夏从怀中取出一个小金盒,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这是父皇离开河西之前给他的,让他到江南后再打开。
纸条上只有一个字‘盐’,他一直没有看懂父皇的意思,看来现在是勘破这个谜题的时候了。
萧夏沉吟片刻问道:“这里距离晋陵县还有多远?”
“还有三十里左右!”
这时,船只开始动了,萧夏的船只是官船,其他船只不敢争抢,纷纷让开一条水路,三艘两千石客船从密密麻麻的船只中穿过,约走了十几里,便到了刚才卸货的地方。
这里应该是一座小镇,房舍颇多,沿河全是各种店铺,东岸修建了一座长长的码头,停泊着数百艘平底货船,货已经卸完,岸上盐袋堆积如小山一般,延绵数十丈,上千名民夫正将盐袋搬进几座大仓库内。
打听消息的亲兵低声道:“殿下,这里是七星镇,那座码头是盐商林家的私人码头,别的商铺也可以用,但林家船队来了,其他船只都得让开,所以就导致河道堵住了。”
萧夏点点头,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摸一摸盐商的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