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来时不纳粮 第842节

  杜瓦隆仿佛想起了什么,嘿嘿一笑,凑到霍恩耳边,神神秘秘地说:“冕下,我跟您说个事,您觉不觉得,埃德温和茜茜圣库长走得有点近?”

  霍恩神色古怪地看向他:“你怎么知道的?”

  “靠我的推理。”杜瓦隆得意地挑挑眉,“他们的发卡,用的情侣款,而且……”

  “你从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拉费尔在一旁听得哈哈大笑,“你才知道啊?这事早传遍了,我还以为你要跟冕下说什么惊天大秘密呢。”

  杜瓦隆的嘴张成了O型:“不是……我还以为是我自己推理出来的……”

  霍恩忍不住,指着杜瓦隆哈哈大笑起来,杜瓦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办公室里压抑的气氛终于散去些。

  只是没人注意到,门外的走廊里,勒内站在阴影里,指尖在胸前划了个屮字。

  这位不信神的契卡主管,第一次向圣父祈祷——愿帕帕所说的那一天,永远不要到来。

  七天时间像指间的沙,悄无声息地溜走。

  圣械廷的工地上,脚手架依旧立着,只是工人们的动作明显放慢了,包工头们的脾气也收敛了些。

  冕下那天应该只是一时生气,过几天就忘了。

  土木修道院的院长已经去枢密院递了请罪书,自罚三杯,早了事了。

  泽尔松也是这么想的。

  他站在穿衣镜前,费劲地系着丝绸衬衫的纽扣。

  去年做的衣服如今紧得像第二层皮肤,肚子上的赘肉把纽扣绷得紧紧的,第三颗怎么也扣不上。

  “该死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伸手把肚子往里收了收。

  差点将昨天吃的珍贵的鹿茸汤给挤出来。

  这两年他的体重像吹气球似的涨了七十磅,以前能轻松塞进的制服,现在连扣子都系不上。

  努力了半天,泽尔松决定先歇一歇。

  他拿起法兰进口的杏仁饼干,就着桌上的银质托盘里放着刚沏好的红茶吃了一口。

  正好漱漱口,醒醒酒。

  昨天他在金鳞餐厅请几位司长吃饭,那来自鲜花丘的葡萄酒,啧啧啧……

  怎么圣联就酿不出这种酒呢?

  他隐约记得,席间有人提起工地的事,他还拍着胸脯保证“没事,都是自己人”。

  毕竟是忠嗣,是跟着冕下从圣杯山出来的,这点面子总该有的。

  看看,这事当时闹的多大,现在不是大小化了了?

  门外忽然响起敲门声。

  泽尔松对着镜子继续整理衣服,漫不经心地问:“谁啊?”

  “送泥煤的。”门外的声音有些沙哑。

  泽尔松皱了皱眉,他昨天刚订了泥煤,怎么这么快就送来了?

  他拉开门,准备催对方把东西卸到后院。

  可门外,站着的却不是送煤的工人。

  左边是个穿着守夜人制服的男人,脸膛黝黑,腰间别着上了膛的发条铳。

  右边是宪兵队的人,军靴锃亮,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

  两人的眼神冷冰冰的,像冬月里的寒冰。

  泽尔松手里的象牙梳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齿尖摔的粉碎。

第1107章 小清洗

  圣座大厦的长廊里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寂静。

  八点半,往常这个时候本该充斥着公文纸张的翻动声、行政僧侣们急促的脚步声,以及各部门间此起彼伏的汇报声。

  但今日清晨,这些声响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断了。

  三楼枢密文书署的埃布尔攥着手里的考勤册,疑惑地挠着不剩几根头发的脑袋。

  本该在八点半,是僧侣们陆陆续续到来,最热闹的时候,此刻工位上却空无一人。

  他抬头看向斜对面的圣械廷办事处,那里更是夸张。

  三个办公桌全都空着,连平日里永远冒着热气的咖啡壶都冷透了。

  “莱安呢?他昨天还说今天要提交泥煤调配方案的。”隔壁桌的年轻僧侣小声嘀咕。

  埃布尔喉结动了动,没敢接话。

  之前他已经去问过值勤的宪兵,得到的答复只有一句“奉命参加集训”。

  当他追问集训地点和归期时,那名宪兵突然绷紧了脸:“这不是您该管的事。”

  整个上午,类似的对话在大厦各个角落重复上演。

  没人知道那些突然消失的同僚去了哪里,也没人敢再追问。

  圣座大厦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从这寂静中察觉到一丝不正常。

  不过八点四十五一过,他们还是纷纷提起公文箱,朝着圣座大厦边上的最高礼堂走去。

  差不多九点,车轮撵着雪花,霍恩的马车终于到来。

  他刚下马车就看到了站在礼堂长廊下等待的希洛芙。

  “你在这等着做什么?”霍恩隐隐猜到她是来做什么的了。

  希洛芙和这些忠嗣接触时间最长,很多都是她的学生,肯定是有人给希洛芙带了话,请她来求情。

  “你已经猜到了。”希洛芙顿了顿,“他们有罪当罚,我不指望你能赦免他们,起码看着他们的父母和功绩上,别是死刑。”

  “这不是我决定的,是他们自己与法律决定的。”

  “一定要如此吗?”

  长廊下忽然安静了一瞬。

  礼堂顶端,尖顶刺破云层,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寒风卷走。

  霍恩绕到希洛芙背后,推着她进了温暖的礼堂,边走边开口。

  “我觉得经济稳定发展,正所谓一个机器能运行就不要乱动。

  所以那些旧官僚只要干的不错就算了,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甚至愿意给他们提拔,结果呢?

  你再看忠嗣,我以为把他们派出去,能够改变曾经帝国运行的底层环境,扭转风气。

  结果呢,你看看这些忠嗣是怎么堕落的,如果群众中真有坏人就罢了!

  但事实是,他们反倒被帝国同化了,坐在教堂里当起了新主教了。

  圣联高速发展的经济从来都没有解决问题,只是掩盖了问题,看起来就像解决了一样。”

  “我知道他们会腐化,但没想到这么快。”说到这,霍恩忽然停住了推动的步伐,“十年了,已经十年了,到底是我也沉溺在温柔乡里了。”

  壁炉配合着暖气,叫人骨子里发痒发晕,只想倦怠地午睡或闲谈。

  是不是连他自己也在这暖烘烘的权力中心待得太久,忘了当初在黑骨沼泽啃薯根的日子了?

  “不能再给他们最后一次机会吗?”希洛芙哀求道,连毛茸茸的狼耳朵都向后耷拉下来。

  “不能。”霍恩断然拒绝,“不重判不足以正视听,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就是现在。”

  见希洛芙肉眼可见地失落,霍恩伸手,温柔地揉起她的脑袋,语气和蔼,内容却无比残忍。

  “我们永远无法摆脱贪腐,除非我们能有一个全国级别的规划经济与调配资源,且要比真人聪明的多的机械。

  但我们并没有也很难有,所以接受吧,我们很多亲近的人,终有一日,也要倒在我们刀下。

  我们的寿命都很长,这种事会不断出现,你要适应,我要适应,大家都要适应。”

  望着霍恩离去的背影,希洛芙默默调转了轮椅,脑中却不是在想忠嗣的事。

  “一个全国级别的规划经济与调配资源,且要比真人聪明的多的机械”却是在她脑海中不断回响。

  转身踏上通往礼堂的台阶,青铜大门在霍恩面前缓缓开启,里面的景象瞬间撞入眼帘。

  数百名身着各色教袍和僧侣制服的高层官员见他进来,全体整齐地站起,齐刷刷的掌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霍恩没有像往常那样抬手示意安静,只是站在讲台上,目光扫过全场。

  掌声渐渐稀疏,最后彻底湮灭在安静里,只剩下壁炉里木柴偶尔爆出的轻响。

  “诸位,”霍恩开口,“今天站在这里,我首先要做的不是部署新的计划,而是向圣父忏悔,向所有圣联信民请罪。”

  台下顿时响起一阵细碎的骚动,前排的枢机主教们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腰,脸上写满惊愕。

  这一茬,霍恩之前可没通知过他们啊。

  “过去半年里,圣械廷土木贪腐案、卡夏郡滑竿事件……桩桩件件。”霍恩的拳头重重砸在讲台上,“这都是我的失职!

  圣父和信民把教皇之位交给我,我却搞成了这个样子,我有罪于圣联,愧对信民,愧对圣父,我恨不得自己罢免了自己。”

  “陛下言重了!”右侧第一排的托马斯枢机连忙出声,“圣联能有今日,全赖冕下英明领导,些许贪腐……”

  “些许吗?那很少了。”霍恩冷笑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托马斯,你问问在座的各位,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己手下没有藏污纳垢?”

  礼堂里静得能听见雪花打在玻璃窗上的声音。

  所有人都低着头,没人敢与霍恩的目光对视

  “规划司行政僧侣总共有五位,我不得不罢免四位。

  圣械廷市政厅六司长,我不得不罢免三位。

  看看这七个人吧,哪个不是战争英雄,哪个不是忠嗣出身,哪个不是和我的亲生儿女一样。

  他们烂了,我心要碎了!”

  几位与被罢免者共事过的元老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惋惜。

  坐在后排的年轻僧侣们脸色惨白,他们大多是近年才晋升的,看着那些曾经仰望的前辈名字被一一念出,脸上满是震惊和茫然。

  “忠嗣学院出来的,还是脱离现实生活太久了。”霍恩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最新一批忠嗣,通通送到碎石原和山地郡贫困乡,两年考察期再回来。

  至于忠嗣学院,每年添加一个月助农助工集训,送去挖地、打铁、下矿。

  别说我虐待忠嗣,他们的父母要是还活着,看到这副模样比我还生气。”

  霍恩看都没看那些失态的人,只是朝着托马斯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从即刻起,启动全圣联范围的自查运动。

  另外,各地咨政院代表有权直接向我提交举报信,任何人不得阻拦。”

  “冕下!”左侧突然有人出声,是圣械廷的副市长,他脸色蜡黄,嘴唇哆嗦着,“这样会不会……会不会动摇根基?毕竟牵扯太广了……”

  霍恩没理他,只是缓缓转过身,目光一寸寸扫过台下那些或惶恐、或抗拒、或暗藏侥幸的面孔。

  “我是不是太温和了?”他突然开口,“温和到让你们忘了千河谷战争是怎么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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