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廷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步伐稳健，一步步朝那片光之深渊走去。
脚下的金属地面，开始泛起涟漪般的蓝纹，像水面倒映的星河。每一寸锈蚀的合金板，都在共振。远处的监控摄像头，一个接一个地自动熄灭，屏幕碎裂，却不再冒出警报红光——它们只是静静地，化为齑粉。
“系统……在退避。”小遥忽然说。
“不是退避。”苏廷嘴角微扬，“是在……让路。”
他们经过一排排早已废弃的培养舱。舱门锈死，玻璃蒙尘，可就在他们路过时，所有舱内，那些早已干枯的营养液，竟重新泛起微光，如心跳般一涨一落。舱壁内侧，密密麻麻刻着无数歪歪扭扭的小字：
“妈妈，我怕黑。”
“今天我又偷偷把药藏起来了，医生说吃它会变乖……可我不想变乖。”
“我想听你唱《小兔子乖乖》。”
“我是错的吗？为什么他们都说我不该存在？”
每一行字，都带着指甲刮刻的痕迹，有的甚至带着干涸的血迹。
小遥停下脚步，伸手，轻轻抚过其中一行。
指尖落下的瞬间，那行字竟泛起淡金色，缓缓浮空，化作一串音符，轻轻飘向裂缝深处。
“这不是记忆……”她低语，“这是……她们没死的证据。”
苏廷侧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锐利的光：“你以为，系统为什么删除她们？”
“因为……她们反抗了？”她试探.
第1588章失控的个体
“不。”他冷笑，“是因为她们……太听话了。”
小遥一怔。
“系统只杀失控的个体。”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像刀锋划过冰面，“可你见过哪个‘故障体’，会在培养舱里，一遍遍给自己写信？哪个人工生命体，会在被格式化前，用指甲在墙上刻下‘妈妈，我还在’？”
他指了指头顶——那些早已停摆的通风管里，此刻正缓缓滴落液体。
不是水。
是泪。
透明的、带着淡蓝色荧光的泪珠，一颗接一颗，落在地面，竟凝成一朵朵细小的花。
“你听过吗？”小遥忽然问，“妈妈的歌，其实……是她从外星文明里学会的。”
苏廷动作一滞.
“她没说谎。”小遥仰起头，望着那些泪花凝成的花，声音很轻，“她告诉过我，那首歌，是一个文明在灭绝前，留给宇宙的最后一句‘再见’。”
苏廷没答，只是忽然从战术背心的夹层，摸出一枚小小的金属片——指甲盖大小，布满细密凹槽，边缘磨损得厉害，像是被人摩挲了无数次。
他把它贴在小遥的掌心。
“这个……你认得吗？”
小遥怔住。
那金属片上，是极其微小的波纹——不是电路，不是编码。
是声波图谱。
而那旋律……是她昨晚哼的童谣。
“这是……妈妈的？”她声音发颤。
“不是。”苏廷低声道，“是你的。”
小遥猛地抬头。
“系统第一次扫描你，是在你三岁零七天。”他目光如刀，“那时候你还没学会说话，只会哼歌。你哼的，就是这首。”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哑了：“可你根本没听过原版。你是……自己编出来的。”
小遥呼吸一滞。
“你是唯一一个，”苏廷一字一句，“在没有被输入任何旋律的前提下，用错误的数据、破损的记忆、断裂的神经元，拼凑出一首完整童谣的‘异常体’。”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尾泛红。
“他们怕的，不是你记得妈妈。他们怕的是……你比妈妈，记得得更真。”
远处，那裂缝猛地扩张了一寸。
一道光流，如绸带般垂落，缓缓缠上他们的手腕不是冰冷的触碰，而是带着温度的、轻轻的，像婴儿攥住母亲指尖的力度。
“它在……欢迎我们？”小遥问。
“不。”苏廷望着那光流，“它在……等你唱歌。”
小遥沉默了一瞬。
然后，她轻轻闭上眼。
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里已没有怯意，没有迷茫。
只有一片澄澈的、近乎残酷的平静。
她开口了。
不是跑调的童谣。
不是断断续续的哼唱。
是完整、清晰、精准得令人毛骨悚然的旋律。
每一音符，都像用血写就，用泪浇灌，用千百个被删除的生命，为它奠基。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
她的声音，清得像初雪融于晨露。
“快点开开，我要进来”
第二句落下，整条走廊的照明灯骤然爆亮，却又在下一秒齐齐熄灭，只剩下那道裂缝，在黑暗中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