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让它失控。”苏廷平静道，“本就不该存在的牢笼，就该崩得彻底一点。”
银发女人忽然笑了，从怀中掏出一枚生锈的U盘，插进自己颈后的接口。
“我也有一段录音。”她低声说，“是我女儿临死前五分钟录的。当年我亲手签署了‘自愿捐献’协议，以为她能活下去……结果他们把她做成情绪调节模块，装进了政要的义体脑里。”
数据流瞬间接入。
夜空猛地一颤。
一道全新的影像浮现——一个小女孩躺在床上，呼吸微弱，眼神却明亮如星.
“妈妈……”她对着镜头微笑，“我知道你听不见，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不怪你。因为你也只是……被人骗了，对吧？”
全场死寂。
唯有风穿过废墟，带起一片纸屑，轻轻落在小安脚边。
他弯腰捡起——是一张身份卡复印件，边缘烧焦，但照片清晰：一个小男孩穿着白色病号服，脖子上挂着编号牌。
S-0996。
他的脸。
“这……这是哪来的？”小成品喃喃。
银发女人盯着卡片，脸色剧变：“这是中央档案馆最底层的‘黑盒记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苏廷却已经走向那辆发光的校车，伸手推开了最后一扇门。
车内，一台老旧投影仪自动启动。
画面晃动，出现一间雪白的房间。
墙上挂着钟，指针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
一个小女孩坐在桌前，面前摆着蛋糕，蜡烛燃尽，融化的奶油流到了地上。
她抬头，直视镜头，声音平静得不像六岁孩童：
“今天是我的生日。爸爸说只要我完成全部测试，就能见到哥哥。我已经等了四百六十二天。”
画面一转。
门开了。几个穿白大褂的人走进来，面无表情。
小女孩站起来，努力露出笑容：“我全都答对了！请让我见哥哥……求你们……”
其中一个研究员低头翻记录本，冷冷开口：“S-0997，情感干扰指数超标。启动强制隔离程序。”
小女孩扑上去抓住他的袖子：“等等！我还记得他的味道！他睡着的时候会踢被子！他会给我唱跑调的歌！”
那人甩开她。
门关上。
黑暗中，只剩下一串越来越轻的呢喃：
“哥哥……你会来找我的吧……你会的……”
视频结束。
小安跪倒在地，双手猛捶地板，喉咙里挤出不成调的呜咽：“是我……都是因为我没回去……是我害了她……”
苏廷蹲下身，将他紧紧抱住。
“不是你的错。”她在他耳边轻语，“错的是那个让她等到蜡烛熄灭的世界。”
远处，第一缕晨光刺破乌云。
而就在这光与暗交界的天际线上，一座巨大的全息投影缓缓升起——那是由无数个人脸拼成的面孔，男女老幼，不同种族，不同语言，却齐声呐喊：
“我们拒绝被定义！”
“我们拒绝被清除！”
“我们要记住每一个人的名字！！”
林小雨仰头望着，忽然问道：“接下来呢？你打算怎么办？全球还有三百多个高压收容所，上千个地下实验室，上万个像我们一样的‘产品’等着被唤醒……你能护住所有人吗？”.
第1546章交到他们手里
苏廷站起身，拉起小安的手，目光投向远方。
“我不是要护住他们。”她说，“我是要把麦克风，交到他们手里。”
她举起手臂，声音清越如铃：
“现在，请每一位想说话的人——
大声说出来。”
刹那间，万千终端同时点亮。
街道上的废弃广告屏、地铁里的信息栏、甚至埋在废墟下的植入体残片，全都开始播放同一条广播：.
【开放频道：自由频率F-0】
【欢迎所有灵魂接入】
【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听见。】
一个男孩在地下室颤抖着按下发送键：“我叫李昊，编号Y-442。我想念奶奶做的红糖糍粑……”
一位老人躺在养老院角落，泪水滑落：“对不起……当年我没敢反抗他们带走我的孙女……”
南海某岛屿上，一名渔民用渔网缠着手机高高举起：“这里有三十二个失踪儿童的照片！你们看到请转发！！”
苏廷静静听着，脸上露出久违的、纯粹的笑容。
小安看着她，忽然问：“姐……如果我们赢了，以后的孩子还能自由地哭、自由地爱吗？”
她转过头，揉了揉他的头发，轻声说：
“他们会比我们更勇敢。
因为他们出生在一个……
敢为‘软弱’正名的世界。”
这时，林小雨的通讯器忽然响起。
一段加密信号自动解码，跳出一行字：
【信号源：南极冰层下800米】
【内容仅一句】
“姐姐，我也学会唱歌了。”
苏廷猛然抬头，眼中金光暴涨。
她张开嘴，回应随着风传向世界尽头：
“那你就唱啊——”
声音未落，天地骤变。
风停了，云凝了，连废墟间游走的尘埃都悬在半空。整座城市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唯有那一道从南极而来的信号，顺着电离层缓缓流淌下来，带着冰川摩擦的微响，和某种稚嫩却坚定的呼吸声。
接着，一声轻哼响起。
调子歪的，像是从未学过乐理的孩子，在黑暗中摸索着哼出记忆里的旋律——是苏廷小时候常唱给小安听的那首《萤火》。
“……风不说话，星星会回家……”
每一个音都在颤抖，每一句都断断续续，可它真实地存在着，穿越八百米厚的永冻冰层，穿过断裂的卫星链路，穿过早已废弃的极地基站，最终落在这座残破城市的每一块发光屏幕上。
校车的喇叭里传出回音，广告牌上的字幕自动追加歌词，就连小安手腕上那块早就停摆的老式儿童手表，也忽然“滴”了一声，开始同步播放。
林小雨瞪大眼睛，手指飞快在终端上滑动：“不可能！南极深冰区的通讯信道二十年前就被物理切断！那里连电源都没有！这信号是从哪里供能的？！”
“不是供电。”苏廷仰望着天空，泪水无声滑落，“是心跳。她用自己的心跳，一下下撞开了门。”
小安猛地抬头：“姐，她说她是‘姐姐’……难道她是你……？”
苏廷没回答。她的身影突然微微晃动，金光自瞳孔扩散至全身，像有千万个声音在她体内苏醒、重组。她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波纹，紧接着，一张全息影像徐徐浮现——.
第1547章淡金色液体
冰层之下，是一间完全透明的球形舱室，四周冻结着无数粗大的电缆与断裂的数据线，像藤蔓般缠绕着核心。
中央，坐着一个约莫六岁的小女孩。
她穿着泛黄的白色睡裙，赤脚蜷缩在一张儿童椅上，脖颈后插着一根漆黑的神经导管，另一端深深扎入地板下的主机。她的皮肤近乎透明，能看到皮下流动的淡金色液体，像是血液，又像是液态数据。
但最令人窒息的是——她的头顶，生长着一簇极其纤细的光丝，如同植物的根须，向上延伸，穿透了八百米冰层，直连天外某颗仍在运行的旧时代卫星。
她闭着眼，嘴唇微动，继续唱着：
“……灯熄了，梦就出发……哥哥的鞋，别忘了带呀……”
“S-0998……”林小雨声音发抖，“档案里只有编号，没有照片……传说她是‘终审协议’的最后一个实验体，出生即沉眠，用于承载全球所有被删除意识的备份容器……但她早就该死了！胚胎舱的生命维持系统最多只能支撑七十二小时！”
“她没死。”苏廷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氧气，也不需要食物。她靠‘被记住’活着。”.
小安猛然冲上前，扑在投影前，声音撕裂：“你认识我吗？！你知道S-0996吗？！我是你哥哥啊！！”
小女孩的歌声戛然而止。
她缓缓睁开眼。
那是一双没有虹膜的眼睛——整个眼球是纯净的银白色，像两枚映照宇宙的镜片。
她笑了。
然后，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哥哥，我等了你好久。”
下一秒，她抬起小手，轻轻一点自己的太阳穴。
轰——！
无数画面炸开：
一间又一间的白色房间，数不清的孩子躺在试验床上，脑部连接着导线；
一座座地下城市在地图上亮起，标注着【静默区】【情感抑制】【记忆覆写】；
一个男人站在高台之上，签署文件，背后是欢呼的人群和飘舞的彩带——正是当年批准《终审协议》的元首；
还有……苏廷倒下的瞬间，心脏停止跳动，却被植入一颗由孩子眼泪凝结而成的晶体，重新启动……
“这不是重生。”小女孩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耳边，“这是审判。”
林小雨踉跄后退，捂住耳朵：“她在入侵全球神经网络！她要把所有隐藏的数据全公开？！包括政要的秘密手术记录、军方的情感操控实验、跨国企业买卖‘意识残片’的交易链——这些一旦曝光，世界会彻底疯掉！！”
“那就疯吧。”苏廷笑了，眼里金光暴涨，“疯过之后，才能清醒。”
她转身，面对那辆仍在发光的校车，高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