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门内那个声音,轻得像风穿过枯叶。
小音猛地站起身,扑到门前,一掌拍在木门上,掌心发麻,仿佛击打在冰层之下。
“你说什么?!你听见我了吗?!”
林晚喘着粗气,手指死死扣着怀表边缘,指节泛白。他低头看表——指针仍停在5:59,纹丝不动。可表壳内部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像蜘蛛在玻璃上织网。
“不对……”他声音发抖,“时间停了,可它在震。表在……共振。”
小音没理他,额头抵着门板,声音轻下去,像怕惊走什么:
“你说……要记得说它很甜。”
门内沉默了几秒。
然后,那声音再度响起,近了些,仿佛有人正贴着门缝说话:
“我记得。”
小音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你别走……求你……”
“我不走。”苏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来,低沉,却异常清晰,“我推开门了,可门后……不是回廊。”
林晚猛然抬头:“不是回廊?那是什么?”
“黑。”苏廷说,“但不是纯粹的黑。是有‘底色’的黑——像是……被烧焦的照片边缘。”
小音吸了口气:“你看见什么了?”
“走廊。”苏廷缓缓道,“很长,墙是暗红色的,像老式影院的绒布。地上铺着花纹地砖,裂了,缝里长着……灰白色的菌丝。”
林晚皱眉:“菌丝?那种像蛛网、一碰就散的?”
“对。”苏廷顿了顿,“而且……有味道。不是腐烂,是旧书、樟脑,还有……糖。”
“糖?”小音一颤。
“橘子糖。”苏廷轻笑了一下,“我闻到了。就在我脚边。”
林晚忽然冲到门边,贴耳上去:“你能捡起来吗?能带出来吗?!”
“试了。”苏廷的声音低了半分,“我弯腰,手指穿过它。和我一样……不是实体。”
小音咬住唇:“可你能闻到,能听见,能‘记得’甜?”
“我靠记忆活着。”苏廷说,“只要我还记得那味道,我就能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
林晚猛地后退一步,眼睛盯着怀表:“不对劲。苏廷,你刚才进门时,门是‘关’的。可你现在是在和我们对话——这意味着你没被规则吞噬,也没彻底进入执念。你……卡在中间?”
“也许。”苏廷的声音忽远忽近,像信号不稳的对讲机,“但这里不一样。之前的回廊是‘别人的梦’,而这里……好像是我的。”
“你的梦?”小音愣住,“你什么时候做过这种梦?”.
第1317章最尽头那扇
“我不记得。”苏廷说,“可有些细节……很熟。比如那扇门——最尽头那扇,锁着的,贴着黄符纸的,门缝下渗出黑色液体的……”
林晚突然瞪大眼:“等等——黄符纸?你确定是黄符纸,上面画着朱砂符?”
“对。”苏廷语气微凝,“你见过?”
林晚脸色刷白,转头看小音:“回廊档案馆,第十七区,B-3柜。十年前,有个叫‘阿宁’的女孩报备失踪,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老城区的‘星光影院’。那家影院火灾后封闭,门上……就贴着一张烧了半边的黄符纸。”
小音浑身一震:“你查过她?”
“我查过所有和‘5:59’有关的人。”林晚声音发涩,“阿宁,19岁,先天性心脏病,梦游症。她每晚都会在梦里回到影院——她爸死在那里。火灾那天,他把她反锁在放映室,自己去救人,再没回来。她梦见他……在门后喊她名字。”
“所以她一直以为他还在等她?”小音喃喃。
“不是‘以为’。”林晚死死盯着门缝,“她真的听见了。从梦里,从执念里,从某个时间的夹缝里——他一直在喊‘阿宁’。”.
苏廷的声音突然响起,却像换了个人:
“……阿宁,别开门。”
三人一震。
“刚才那不是我。”苏廷语速极快,“那声音——是从走廊尽头传来的。男人的,沙哑,带着哭腔。他说‘别开门’。”
林晚咬牙:“那是她爸。他的执念困在最后一刻,不断重复那句话——别开门,外面火大,你会死。”
小音颤声:“可阿宁……已经死了。”
“但她没完成告别。”林晚盯着门,“她以为父亲在等她,可她不知道,他喊‘别开门’,是最后的保护。她一直以为,他是在喊她‘进来’。”
沉默如霜降。
苏廷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喊我‘阿宁’……是因为……她看不见我。她只看见她想看见的人。”
“所以你是替代品?”林晚怒吼,“你疯了才替她走这条路!你根本不是她爸!你连阿宁都不是!”
“但我在听。”苏廷平静道,“我听见她喊了十七年。每一夜,每一场梦,每一秒在5:59停住的时间里——她在等一个回应。”
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
“我不想让她再等了。”
“那你就替她爸说话?!”林晚暴怒,“你准备说什么?‘对不起,我不该锁门’?‘来吧,爸爸等你’?你他妈在骗一个死人!”
“我不是骗她。”苏廷说,“我是告诉她真相。”
“真相是她爸不要她进来!”林晚一拳砸在门上,“你进去,她只会更痛!”
“可她需要听见。”苏廷的声音忽然温柔,“她需要有人站在门的另一边,对她说——‘我听见了。我知道你想进来。但外面……真的太危险了。所以,别开门。留下来。好好活。’”
小音捂住嘴,眼泪成串滚落。
林晚喘着粗气,指着门:“你根本不是她爸……你怎么说得出口?”.
第1318章奇异的温和
“我不需要是她爸。”苏廷说,“我只需要是那个……听见她呼唤的人。”
门内,忽然响起窸窣声。
像是有人在拖动身体。
然后,一个极轻的女声响起,颤抖着:
“……爸爸?”
苏廷沉默一秒。
然后,他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和,仿佛穿越了火光与浓烟:
“阿宁。”
女声猛地一颤:“你……你叫我名字了?”.
“我听见你了。”苏廷说,“十七年,每一夜,我都听见你站在门外。你想进来,想见我,想告诉我你有多想我。”
“我……我好想你……”女孩的声音破碎,“火那么大,你为什么不跑?为什么不带我走?”
“因为我爱你。”苏廷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所以我不能让你进来。火会烧死你。你得活着。你必须活着。”
“可我一个人……好怕……”阿宁呜咽,“我梦里全是火,全是门关上的声音……我跑不动,我喊你,你听不见……”
“我听见了。”苏廷轻声说,“阿宁,我一直在听。每一秒,每一夜,我都在门后听着。你喊我,我答应了。现在,换我告诉你——别开门。答应我,别开门。”
“可……我想见你……”
“你已经见到了。”苏廷说,“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对吗?你感觉到我的手了吗?虽然你看不见,但我一直在这里,守着这扇门。我不让你进来,是因为外面太黑,太冷,太疼。而你……值得光,值得暖,值得甜。”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像落雪:
“你还记得橘子糖吗?你小时候,我给你买的。你说它很甜,像太阳化在嘴里。你还记得吗?”
阿宁的抽泣声忽然停了。
几秒后,她轻声说:
“……记得。你说,只要吃到糖,就不许哭。”
“对。”苏廷笑了,“所以现在,吃颗糖,然后……回家吧。”
门内,响起一声极轻的抽气。
然后,是脚步声——很轻,像是小女孩踮着脚走开。
走廊深处,传来一扇门“咔哒”关上的声音。
紧接着,整条黑暗走廊开始震颤。
林晚猛地抬头——怀表突然剧烈震动,表壳“啪”地裂开一道口子,指针疯狂摆动!
“怎么回事?!”小音抓紧他手臂。
林晚死死盯着门缝:“执念……在瓦解!有人完成了告别!”
门内,苏廷的声音忽然传来,虚弱而平静:
“她走了。”
“你呢?!”小音尖叫,“你怎么样?!”
“我……”苏廷喘了口气,“我还在这儿。门……还没关。”
“那就出来!”林晚怒吼,“趁还能回来!”
“出不去了。”苏廷轻笑,“门的另一边……已经没了。她带走了她的梦,可我的还没结束。”
小音哭着拍门:“什么意思?你被困住了?!”
“或许吧。”苏廷的声音渐低,“但刚才……我骗了她。”
“什么?”
“我不是她爸。”苏廷说,“可我说话的时候……忽然觉得,我好像……真的当过一次父亲。”
林晚猛地一震:“你……想起什么了?”.
第1319章未编号的残卷
“一片雪。”苏廷喃喃,“很小的孩子,站在雪地里,手里攥着一颗橘子糖。她抬头看我,叫我……爸爸。”
小音呼吸一滞:“那是……你的记忆?”
“不知道。”苏廷声音飘忽,“但那一刻,我说那句话时,心口很疼。像真的失去过什么。”
林晚忽然想起什么,声音发颤:
“苏廷……档案馆里,有个未编号的残卷。写的是八年前,一场雪夜车祸。一对父女,父亲当场死亡,女儿失忆,被送往福利院。父亲的名字……没人记得。但女儿最后写下的梦话是——‘爸爸说,糖很甜,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