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和小音站在门外，一言不发。
三分钟后，钟响。
门，没开。
小音颤抖着声音问：“……他怎么还不出来？”
林晚死死盯着那扇门，脸色发白：“时间到了……可门没关……说明……他还活着，但……没完成任务。”
“那怎么办？”小音抓着他的袖子，“我们……还能等吗？”
林晚握紧提灯，声音沙哑：
“等。哪怕等到天荒地老。”
忽然——
门缝下，渗出一缕极淡的光。
接着，是孩子的笑声。
然后，一个稚嫩的声音，轻轻地说：
“妈妈，我走啦。”
笑声如银铃，在寂静的回廊中回荡，像是春天里第一缕吹过风铃的晨风。
门缝下的光渐渐扩散，温暖而不刺眼，像午后晒透棉被的阳光，一寸寸爬上林晚和小音的脚尖。那扇斑驳的红木门微微震颤，仿佛被什么轻轻推了一下，却又没有完全开启。
小音猛地攥紧林晚的手臂，声音发抖：“他……他还在里面？”
林晚没回答，眼睛死死盯着那道缝隙。他看见光里浮着细小的尘埃，缓缓旋转，像某种看不见的生命在呼吸。
“苏廷——！”小音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撞在墙上，反弹回来，空荡得让人心慌。
没有回应。
只有那孩子的笑声，断断续续，忽远忽近，像是从很深的地方传来。
林晚咬牙，抬起手，想推门。
“别！”小音一把拦住他，“你忘了规则？活人不能强行进入死人的执念回廊！你会被吞噬的！”.
第1312章已经快走了
林晚的手停在半空，指节发白。他缓缓收回手，却低声道：“他进去了八分钟了……钟没响第二次，门也没关。这意味着……回廊在犹豫。”
“犹豫？”
“意思是，”林晚盯着那缕光，“他还没说完那三句话，但……那个孩子，已经快走了。”.
小音咬住下唇，眼眶泛红：“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苏廷站在一间教室里。
不是现代的教室，也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所学校的模样。老旧的木桌椅歪斜摆放，黑板裂了一道缝，粉笔灰落在讲台上，像积雪。窗外天色灰蒙，雨滴无声滑落，可地面却是干的。
教室最后一排，坐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衫，膝盖处打着补丁，脚上的布鞋裂了口，露出大脚趾。他低着头，手里攥着一瓶药，药瓶上贴着褪色的标签：“止痛片”。
苏廷的心猛地一沉。
他慢慢走过去，在男孩面前蹲下。
“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没抬头，声音很小：“他们叫我小树。”
“小树？”苏廷轻声问，“谁给你起的？”
“妈妈说，”男孩终于抬起眼，眼神清澈得让人心疼，“我像院子里那棵小橘子树，风吹再大，也不肯倒。”
苏廷鼻子一酸。
他伸手，想摸摸男孩的头，手却穿了过去——他仍是“外来者”，还未被这执念接纳。
“小树，你为什么一直在这里？”
“我在等妈妈。”男孩低下头，指尖摩挲着药瓶，“那天我给她送药，可她没开门。我敲了好久，没人应。我想她可能睡着了……我就回教室等。可老师说放学了，我就走了。可走着走着，天黑了，我又回去敲门……还是没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后来……我就再也找不到家了。每次醒来，都在这教室里。妈妈说会来接我的……她答应过的。”
苏廷看着他，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原来不是他不想醒来。
是他不敢闭眼——怕一闭眼，妈妈就真的不见了。
“小树，”苏廷轻声说，“你听我说。”
男孩抬起头。
“我听见了。”
风忽然停了。窗外的雨凝固在玻璃上，像一颗颗透明的泪。
“我听见你每天放学都绕路去药店，听见你踮脚把药放在门口的垫子下，听见你在寒风里等了三个小时，直到发烧倒下……我都听见了。”
男孩的睫毛颤了颤，一滴泪砸在药瓶上。
“我不怪你。”苏廷的声音更轻，却像刀锋划破迷雾，“我不怪你没等到妈妈开门，不怪你害怕黑、害怕冷、害怕一个人回家。你是孩子，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黑板上的裂缝开始愈合，粉笔灰缓缓升起，如雪花般飘散。
“你走吧。”苏廷伸出手，这一次，他的手掌实实地落在男孩发间，“你已经等得够久了。妈妈……她不是不想开门，她可能……也走丢了。”
男孩怔住。
然后，他忽然笑了，笑得像阳光劈开乌云。
“可是……”他小声说，“我怕她找不到我。”.
第1313章门开的瞬间
苏廷也笑了：“那就让她记得你最后的样子——不是蜷在教室角落发抖，而是笑着，对她说：‘妈妈，我走啦。’”
男孩点点头，缓缓站起身。
他把手里的药瓶轻轻放在桌上，然后，牵住了苏廷的手。
“哥哥，你能……送我到门口吗？”.
“当然。”苏廷握紧他的手，“我送你。”
他们走向教室后门。
门开的瞬间，光涌了进来。
不是刺眼的白，而是温暖的橙，像夕阳，像橘子糖的包装纸，像母亲弯腰时披散的发丝。
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旧式的确良衬衫，围裙上还别着一枚褪色的向日葵胸针。她的眼睛红肿，脸上有泪痕，可当她看见小树时，整张脸都亮了起来。
“小树——！”
男孩猛地挣脱苏廷的手，朝她飞奔而去。
“妈妈！”
他扑进她怀里，小小的身体紧紧抱住她的腰，像终于抓住了漂泊多年的小船。
女人跪下，将他搂进怀中，泣不成声：“对不起……对不起……妈妈那天在医院……妈妈没听见……妈妈……”
苏廷站在门口，静静看着。
怀表突然“咔”地响了一声。
指针，从6:18，缓缓走向6:19。
他笑了。
“这一次……我赶上了。”
女人抱着小树，缓缓起身，回头看了苏廷一眼。
那一眼，没有言语，却有千言万语。
然后，她们牵着手，走向光的深处。
小树忽然回过头，朝苏廷挥手，大声喊道：
“哥哥！你回去的时候，帮我吃一颗橘子糖！甜的！”
苏廷用力挥手：“好！我吃三颗！”
光渐渐收拢，门缓缓关闭。
苏廷站在原地，直到最后一丝亮被吞没。
他转身，走向回廊尽头的门。
每一步，都像踩在回忆上。
门缝下，光消失了。
但那扇门，却“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
小音猛地屏住呼吸：“门……开了？”
林晚盯着那道缝，声音沙哑：“不是开了……是他在回来。”
果然，一只苍白的手从门内伸出，撑住门框。
紧接着，苏廷跌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怀表脱手飞出，滚到林晚脚边。
“苏廷！”小音扑过去，将他扶起，“你怎么样？你说话啊！”
苏廷仰躺在地，胸口剧烈起伏，脸色惨白如纸，可嘴角却扬着笑。
他抬起手，指向林晚脚边的怀表。
林晚捡起，低头一看——
锈迹斑斑的表盖下，指针正缓缓转动。
6:19。
6:20。
6:21。
时间，终于开始走了。
林晚喉头一紧，抬头瞪他：“你他妈……到底看见了什么？”
苏廷闭上眼，喘着气，轻声说：
“我看见了一个妈妈，终于接到了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