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清欢已经盛完酒,拎着冰鉴往外走。
“我来吧,你去收拾一下,今天旬休,该好生洗个澡了。”
谢清欢登时喜上眉梢,将冰鉴放在灶台上,快步回屋收拾换洗衣物,连走路都带着雀跃。
吴铭连戳两下退回至主界面。
主界面上的“任务”选项上冒出红色的“1”,点开,刚接的订单已经被列为新任务,顺便看一眼启用灶房的任务进度。
【当前进度:28/100】
稳步推进中!
吴铭心情大好,将冰鉴拎出去交给醉翁的仆从,随后在川味饭馆的前台翻出用于换洗的干净工作服——凌晨到店时就顺便带来了,和徒弟约好了每十天去澡堂洗一次澡,说好的事他自然不会忘。
出发之前,先给谢、李二人发今日的工钱,忍不住问李二郎一句:“你该不会把你的积蓄全部赏给刘师师了吧?”
今天保康门瓦子一游着实花了不少钱,光是两张门票就值700文,李二郎还打赏了700文,这便是1400文了,再加上赏给铁牛的,零零碎碎加起来相当于十天的工钱。
得亏吴记川饭的工钱比别的食肆高,要不然,他今天未必能当上榜一大哥。
李二郎往褡裢里摸了摸,赧然道:“还剩十几个铜板,反正我也没处花……”
“给我呀!”谢清欢半开玩笑半认真,“你把你的工钱给我,我天天给你唱曲儿!”
“你又不是师师。”
“师师唱得也就那样,长得还不如我好看哩,是吧师父?”
吴铭白她一眼,心说你这小丫头片子咋这么自恋呢,板起脸道:“你不想学厨了?”
“说笑而已!”谢清欢立刻正色肃容,“弟子侍奉师父之心,天地可鉴!”
复又笑起来:“师父若愿厚赏,弟子也不是不能唱两支小曲儿。”
爬!
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算是看出来了,他这徒弟委实多才多艺,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至少都略知一二。
今天在彩云棚听曲,只有她能和欧阳发就唱功和琴技聊两句。李二郎都不行,他这些年只看刘师师的棚,耳朵已是师师的形状了,缺乏独立的审美和鉴赏能力。
至于吴铭,他自然全程不说话装高手。
三人关了店,径往浴堂巷泡澡不提。
……
郑荣喜今日讨来了足足七名差役,这已是王巡检能调动的最大数目。
眼下水患未退,城里城外排涝疏渠、巡视治安、支应赈粥……处处都需要人手。
如此光景下,王巡检仍能咬牙拨给他七个人去寻一个居无定所的盗贼,十成里有八成是瞧着狄小官人的情面,余下二成,则是因为郑荣喜拍胸脯保证:此番若是拿不着那贼子,便就此作罢!
王巡检深知郑荣喜的脾性,拗起来是头犟驴不假,可本事亦是实打实的牢靠。
见他这般斩钉截铁,王巡检心头不免也动了一丝指望,倘若真能人赃并获,既是了结一桩罪案,更能在狄小官人跟前讨份人情。
郑荣喜料定,那陈贵必趁着大相国寺“万姓交易”之机销赃,遂早早领着七名差役,两人一组,分作四路细细筛查。
初时的那份自信和笃定,随着日影西移而一丝丝剥落。
待到万姓交易散会,八人早将大相国寺里里外外来回搜了不下十遍,竟是连陈贵半根毫毛也未发现!
郑荣喜拧紧眉头,心底疑云翻涌。
偷了东西不出手,天底下绝无这般道理!
可若要销赃,这价值不菲的琉璃杯,唯有内城的鬼市和大相国寺的万姓交易不问货源,此外再无门路。
除非……那厮动手前便已寻定下家?
可陈贵一介破落灾民,上哪里攀扯的这等富贵客?
七人跟着郑行官忙活一天,都热得满头大汗。
丁十二喘着气问:“郑行官,那厮会不会缩回‘无忧洞’里了?”
东京的水下沟渠纵横交错,深邃广阔,亡命之徒多藏匿其中,故而坊间常戏称之无忧洞。
“断无可能!”郑荣喜不假思索,“五月至今淫雨不绝,沟渠四溢不止,如何藏身?再者,揣着宝贝投到那群狼窝里,岂非羊入虎口?”
“依小的浅见,这贼人许是出京去了。抓不到他,非是我等办事不力,郑行官不必自责。”
众人纷纷应和:“郑行官已然尽力,我等有目共睹。如今城中贴满告示,又有两贼落网,在狄小官人那边也算是有个交代。”
郑荣喜望着自大相国寺涌出的人流,默然不语。
他倒没有自责,他只是气不过!
这撮鸟,竟然不按套路出牌!害爷爷我跟个傻子一样折腾十余日,落了好大个笑话!
越想越气,沉声道:“这鸟人离了京师便也罢了,倘若还在东京,教我抓到非扒他的皮不可!”
第140章 寿星登门
在进澡堂之前,吴铭告诉李二郎洗完澡自行回家歇息,不必等他俩。
主要是不必等谢清欢,根据上次的经验,他这徒弟没半个时辰洗不干净。
所以吴铭这次也慢慢悠悠泡澡,水凉了便加桶热水。
每回加热水时,那唤作“张驴儿”的揩背人总要毛遂自荐一番:“官人可要搓背?某搓背的本领,高丽的使臣都说好,定教官人满意……”
吴铭听得耳朵起茧,随口问道:“多少钱?”
揩背人喜笑颜开:“只搓背收二十文,搓全身收三十文。”
“来个二十文的。”
咱也试试宋代搓澡师傅的本领,看看高丽使臣的品味如何。
“好嘞!请官人到那板子上趴下。”
吴铭裹着澡巾按对方的指示伏在湿漉的搓澡板子上,但觉浑身僵硬,后庭生凉,已经开始后悔了。
张驴儿见状笑起来:“官人这水养的皮肉,可是头回搓背?”
话音未落,他便拿起粗粝的搓澡巾紧贴客官后心,力道既重且稳,沿着脊柱沟往下猛力一推!
“啊哟!”
吴铭猝不及防,登时倒抽一口凉气!
后背皮肉如遭铁耙犁过,火辣辣的锐痛霎时炸开,疼得他嗷嗷直叫。
不是,这对吗?
吴铭从没搓过澡,也不知道现代的搓澡师傅用多大的力。
还有,你这搓澡巾是不是过于粗粝了!跟钝刀锯肉似的!
张驴儿笑道:“官人莫怕,皮肉红透了才爽利!”
手底功夫不停,搓澡巾瞬间化作犁地的耕具,在吴铭肩背腰上迅猛推进。
伴随着“嗤嗤”刮擦皮肉的钝响,所过之处,一片片细长的灰色污渍卷曲、堆积,如鱼鳞般被刮削下来,皮肤瞬间泛起惨烈的红。
吴铭紧闭双眼,后背从最初的剧痛到火辣辣,已演变成一种麻木与灼热交织的刺痛感,汗水混着泥垢缓缓淌下。
张驴儿搓背确实麻利,不多时,便将后背彻底犁翻一遍。
“成了!筋骨都透了!”
他舀起半瓢温水,兜头泼在客官滚烫泛红的背上。
吴铭浑身一个激灵,那火辣辣的后背猛然被冷水一激,先是一缩,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舒泰感,从后心直冲头顶,仿佛浑身酸硬的骨头都酥麻开了!
“官人,可要搓个三十文的?”
“不了。再给我加桶热水。”
吴铭爬起来活动活动肩膀,搓个背感觉跟抽筋扒皮似的,搓完倒是松快,仿佛卸下三百斤重担。
张驴儿端来一桶热水,将木桶中的洗澡水舀出来些许,又将热水倒入,裹着皂角气味的水汽登时蒸腾而起。
……
“师父!”
这回竟是谢清欢先洗完。
“等多久了?”
“刚出来。”
师徒俩沿来时路折返。
临近亥时,东京城里夜市正喧阗。
灯火摇曳下,人影幢幢,叫卖喧天。酒肆蒸笼白汽腾涌,汤饼炙肉香溢长街。汴河上土桥水畔,热粥和熟水的香气交缠,各色市食摊前叮当不绝。
谢清欢忽然“啊呀”一声惊呼:“我忘记买发油了!”
发油即古代的护发素,亦是宋代年轻女性的梳妆台好物,比如秋季最畅销的香发木犀油,便是用半开的桂花和青麻油制成的发油。
吴铭笑道:“无妨,待会儿回到店里,为师送你一种别致的发油。”
谢清欢忙不迭道谢,乐得合不拢嘴。
师父送的发油自然是仙家所用之物!
这要是说出去,不知羡煞多少闺阁少女!
回到吴记川饭,吴铭道一声“我去去便回”,转身出了厨房,走进2025年的暮色中。
离川味饭馆不远就有一家红旗连锁,24小时营业,采购一波。
吴铭没用过护发素,随便挑了个贵的,顺带把洗发水、香皂、洗面奶、牙膏牙刷等一应清洁用品买齐。
以前灶房没有启用,这些东西只能在厨房里使用,但在厨房里洗头洗澡显然不合适,也不方便。
灶房里的器具要少得多,空间比较宽敞,如今又升级成了中转站,是时候给徒弟提升福利了!
现代的清洁用品自然远胜宋代。
等师父拎着一大包物什回到厨房,将仙家宝物一一取出,谢清欢看得眼睛都直了。
吴铭每取出一样东西便告诉她对应的名称和用法。
这些东西的平替宋代都有,只是叫法不同,因此没费什么口舌,一点即通。
“师父……师父对弟子太好了!”
谢清欢感动得鼻头发酸,眼眶生红。
师父不仅包她吃住,还给她发工钱——放眼整个东京城,有几个徒弟能领到工钱?不收你学费就不错了!
她当初拜师接连遭拒便有这个原因在,可师父他老人家不仅允了她的无理要求,还赐她这许多仙家宝物。
仙人的格局和气量当真远非凡俗可比!
吴铭正色道:“为师既然收你为徒,自然不会亏待你,你也须加倍努力,认真工作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