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现实上讲,他也确实需要一个帮手,而谢厨娘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不管怎样,他肯定不会亏待她就是了。
“二郎——”
李二郎已从市集归来,正在店外招徕客人,尽管截至目前,仍未实现零的突破。
吴铭唤他进来刷碗,然后回川味饭馆吹着风扇歇口气。
吴建军给儿子转述陈桂彦的建议,末了说:“你那徒弟的衣服真得换一换,她在厨房里,我连门都不敢开,上菜多不方便!”
确实得换,不仅谢清欢得换,他也要换。太特么热了!
吴铭想了想,这事还得找张涛帮忙。
第35章 思路打开
“喂!涛啊,有空没?问你个事儿,你那厂子是有工作服的吧……”
吴铭也打算定制几套工作服。
他的需求主要有两点:一是轻薄舒适,透气性好;二是要符合宋朝老百姓的衣着范式,说白了就是要用现代的面料做成古装的样子。
宋朝虽然颁布了许多关于服饰的禁令,以防止僭越,但对面料并未做出严格的限制,老百姓亦可穿棉服丝。
只不过,平民受其经济条件限制,服饰多以葛、麻(布)、绢、絁等廉价面料制成,服色多为衣料的本色或是不同深浅的灰,服饰上不得印花,不得染成红、黄等颜色,不得出现织绣纹样,不得饰以销金、泥金、珍珠等饰品。
只要符合以上规定,即便用现代的面料制衣,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吴铭问张涛要了服装工厂的联系方式,把自己的需求跟工厂的负责人一说,本以为须得费上一番口舌,谁知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径直问:
“宋代主题餐厅是吗?加个微信吧,我发几套样图给您看看。”
看来之前是接过类似的活,这倒是省事。
宋代主题餐厅……
吴铭记得有段时间宋朝饮食挺火的来着,尤其是电视剧热播的那段时间,涌现出一批弘扬传统文化、附庸两宋风雅的餐厅,无一例外都走高端路线。
他还在国营饭店当二灶时,曾慕名去探过一家宋宴店,吃完就一个感受:花里胡哨的。
什么点茶、插花、焚香、琴乐、美食、美酒、诗词、书画……恨不得把所有宋代元素都揉进去。
菜的味道他早忘了,他只记得服务员挺漂亮,一身古装韵味十足。
吴铭忽然想到:这事咱也能做啊!
要说弘扬传统文化、复现两宋美食,没人比他更有这个资格!
一念及此,思路立刻打开。
和老爸热烈商讨过后,父子俩一致认为:值得一试!
就当特色菜推出嘛,价格走亲民路线,形式要有,但不搞那些花里胡哨的,主要还是以味道取胜。
加上服装工厂负责人的微信,吴铭从对方给出的样图里选定了工作服的样式,先来八套夏装,他、谢清欢、李二郎和老爸一人两套。
报上尺码后,对方发来回复:“好的。是同城吗?地址发一下,最迟明天下午到货。”
“这么快?!不会是库存吧?”
“怎么会!样式都是现成的,八套衣服做起来很快的。”
对方说是就是吧,吴铭对制衣没什么概念,他只一个要求:“价格不是问题,贵就贵点,但面料一定不能太次了,质量太差我可是要退货的。”
又登上美团和大众点评搜了下,果然,川味饭馆被收录在案,评分只有令人发指的3.2分。
这不相当于负面宣传么!
赶紧联系客服撤下,至于团购和外卖,那是以后的事了,目前他没这个打算。
歇得差不多,看一眼时间,临近三点。
回厨房清点食材,今天得补点货。
吴铭伸手到钱袋子里一摸,仅剩下四串钱和一些零散的铜板,总共不到500文。
“二郎——”
吴铭来到吴记川饭,唤来李二郎:“桌案和冰鉴可买回来了?”
“平头案我已遵照谢铛头的吩咐安置在她屋里。冰鉴我放在灶房,掌柜的稍等——”
李二郎快步跑进灶房,不一会儿便拎着个口大底小的木箱子出来,两侧设有提环,箱口覆盖两块对拼的硬木盖板,其中一块固定,另一块是活板,木板上镂有两个钱形孔。
吴铭用手指抠住这两个圆孔,将活板取下,打眼往里一瞧,不禁露出满意的笑容。
箱子内部的空间极为宽绰,装两壶酒绰绰有余!
冰鉴是古人用来盛冰并冰镇食物的容器,最早是青铜冰鉴,又贵又沉。
还得是宋人,造出了木制冰鉴,不仅重量大幅减轻,成本也大大降低,冰鉴也从旧时王谢堂前燕,变成了寻常百姓家中的“便携式冰箱”。
每逢夏日,东京的街头多的是拎着冰鉴叫卖冷饮的小娘子。
欧阳大学士指名要喝冰啤酒,还让李二郎每日给他送到府上。如今这个时节,若无冰鉴冷藏,只怕不等李二郎送到,啤酒便已温热了。
至于日日送酒,用现代人的话说,老欧阳这是在想屁吃!
真当人力成本不是成本啊!现代人叫外卖还得付运费呢,宋朝又没有小电驴,凭啥给你免费送?
吴铭本打算一次性给老欧阳送去一个月的量,后来细一琢磨,行不通。
勇闯天涯不管是罐装的还是瓶装的,都过不了那扇两界门,非得把酒水倒出来不可。
可啤酒不比白酒,这玩意儿不经放,放的时间长了,口感变差不说,还容易变质。
见吴掌柜取出一大一小两个酒壶,一副要盛酒的架势,李二郎忙说:“掌柜的,欧阳大官人着我酉时送酒。”
“酉时正是忙的时候,若彼时遣你送酒,何人照看店堂?不如即刻前往,须得陈明原委,欧阳公素来通达,定能体谅。”
吴铭往冰鉴底部铺上一层冰,将一瓶啤酒倒入其中大壶里,紧上塞子,置入其中。
又将一瓶红星二锅头倒入小壶里,紧上塞子,置入冰鉴中。虽说白酒不宜冰镇,可冰鉴毕竟不是冰箱,常温的酒放进去,送个餐的工夫不至于真就冻冰了。
李二郎没看明白:“掌柜的这是……”
“送酒时且替我捎句话:小店人手寡薄,难供日送之需,此壶所贮之酒原非市售之物,今献与学士权作赔礼之仪,万望海涵。”
吴铭又取出一个白酒杯,正色道:“切记禀明:此酒性极辛烈,须缓酌细品,每日只可用此杯小酌一杯,断不可贪杯。”
以如此正式的措辞陈明原委,并赔礼请求海涵,即便是气量狭隘之人,想必也不会计较,何况是素来豁达的欧阳修。
李二郎认真记下吴掌柜的交代,拎着冰鉴朝永泰坊而去。
申时刚过,麦秸巷陌中却已浸染暮色,云翳低垂直压檐角。
吴铭站在檐下仰视漫天的黑云,穿堂风将他的衣襟刮得猎猎作响。
好消息是:不用补货了。
坏消息是:今晚的生意怕是做不成了。
忽听得脆生生的一声喊:“师父!”
扭头看去,谢清欢正迎风跑来,去时宽袖长裙,归来时已经换上一身布衣。
第36章 饮少辄醉
说是一身布衣并不精准,宋朝女性的服饰相较男性不仅款式要多得多,色彩也更鲜艳,哪怕是平民女子,亦对美有所追求。不止宋朝,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谢清欢此时换上的套装和刚才服装工厂发来的样图十分相似:贴身是葛白色的抹胸,外面套一件轻薄的月白色絁衫,原本的长裙换成了裆裤,外罩一条青色的合围。
这会儿看着就像是寻常人家的女儿了。
谢清欢在店门前站定,回身朝挑夫扬手:“劳驾,卸在此处。”
挑夫将竹担颤悠悠挑入店中,落于“员工宿舍”门前。
担内采买的起居物什堆叠如山,吴铭不过扫了一眼,便瞧见衣衫、铜镜、刷牙子、洗面药等物罗列其间。
有道是非礼勿视,他立时收回目光,指着担子里的东西问她:“可需相助?”
“岂敢劳烦师父!“
谢清欢挽起袖口,将担子里的物什逐件搬入卧房。
尚未归置妥当,先数出十余枚铜钱递与挑夫:“有劳了。“
吴铭挑了挑眉,诧异道:“我只给了你四百钱,你购置了这么多器物,竟还有余资?”
“原是不足的。”谢清欢狡黠一笑,“我将身上的旧罗裙典与衣肆,换了些许银钱。横竖是穿不得了,不如换两套新衣。”
“你买了两套?”
“正是。”
亏了呀!明天就给你发工作服了!
“那你是在何处换的衣服?“
“自然是在衣肆购衣时换上的。”
谢清欢有点纳闷,不明白师父为何要问这种显而易见的问题。
吴铭其实是想问她有没有洗澡。
看样子是没洗。
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万万做不到不洗澡就换新衣服,尤其是刚出了一身臭汗。
当然,不能因此就说谢清欢不爱干净,说到底还是受条件所限。
虽说东京城里的公共澡堂数以千计,洗一次澡也不算贵,从十文到百文不等,可到底远不如现代方便。
别看他这徒弟长得白白净净的,衣服底下不知藏了多少泥痂……
想到这,吴铭看向谢清欢的眼神都变了,怜悯中带着些许嫌弃。
谢清欢并没有察觉到师父的神情变化,回卧房自行收拾家什器物,不在话下。
却说李二郎将冰鉴送至欧阳府上时,梅尧臣刚从欧阳修处闻得喜讯:永叔已与知谏院范镇联名向官家举荐他。
“永叔高义!”
梅尧臣既喜且慰。
他知永叔深受官家器重,凡所荐者,鲜有不擢用的,求得一官半职是迟早的事。
既如此,我当在京中赁宅而居,永叔与我虽是至交,然久寓其府上终非礼数,亦不合体统。
一念及此,梅尧臣便起身告辞,要去寻牙行操办此事。
“圣俞兄何须仓促!”欧阳修拽住他的袍袖,“且在寒舍暂居,待吏部敕命颁下再议不迟。此等喜事,岂可无酒相贺?”
回首命下人道:“取酒来!”
不等下人取酒,门房已拎着冰鉴快步走来:“老爷,吴记川饭的伙计说是遵照老爷的吩咐,给家里送了两壶酒来。”
“恰逢其会!”欧阳修抚掌而笑,“快快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