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姑娘放心,我知道的。”
薛宝钗又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锐利的精芒。
香菱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心中顿时一惊,惊颤追问:
“姑娘,还有其他吩咐吗?”
薛宝钗神色淡然:“去外头帮我留意着,若是大爷回来了,即刻进来告诉我。”
听到薛宝钗提及薛蟠,香菱下意识地流露出一丝畏惧,眼神瞬间黯淡了几分,不过还是恭敬地应承下来,转身便出去守着了。
一直到晚饭时分,薛蟠才从外头归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酒气与胭脂水粉味,在几个小厮的搀扶下,踉跄地走进梨香院。
香菱在廊上瞧见了他,当即准备进屋去告知薛宝钗,哪料薛蟠眼尖,一眼就瞅见了她,立马舔了舔嘴唇,嬉皮笑脸:
“香菱,别走呀!”
香菱闻言,顿时愣在原地,脸色微微一变,赶忙低头问好:“大爷。”
薛蟠来到她跟前,满脸轻佻:
“抬起头来,让大爷我好好瞧瞧。”
香菱心中虽万分抗拒,但又不敢违抗,只得缓缓抬起头,一双灵动的妙目却不敢看向薛蟠。
薛蟠看着她那娇柔怯弱的模样,心中愈发欢喜,正打算进一步调戏,就听到屋内传来薛宝钗淡淡的询问声:
“可是哥哥回来了?”
听到薛宝钗的声音,薛蟠瞬间清醒了几分,不得不先放弃了调戏香菱的念头,朝着屋内回应道:
“妹妹,是我呢。”
说话间,薛宝钗缓缓走了出来,闻到他满身气味,不禁微微蹙眉:
“小妹有事要问哥哥,哥哥先去沐浴净身,给娘请过安后,再来我这儿一趟。”
这话听着如同命令一般,薛蟠听后,竟也老老实实应了下来:
“好嘞,妹妹稍等。”
说罢,又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目送他离去,薛宝钗不经意间瞥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香菱,杏眸之中闪过丝丝缕缕的阴霾。
为了香菱,薛蟠先是将冯渊打死,又闹到公堂之上,幸而应天府尹贾雨村乃是王子腾举荐,最终弄出个假死而结案。
原本以为,这件事就此彻底平息,可谁能料到,如今竟又起波澜。
若这案子当真被人翻出,那对于薛家而言,无疑是关乎生死存亡的大事。
为了保住薛家,薛宝钗认为,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否则,必将牵连整个家族,后果严重。
香菱也敏锐地察觉到,薛宝钗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异样,下意识心中一颤,紧咬着嘴唇,垂首恭立,倒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半晌,薛宝钗淡然地扫了她一眼,轻轻摆手道:
“还愣在这儿干什么,去伺候太太用晚饭吧。”
香菱如释重负,赶忙应了一声,便转身去服侍薛姨妈了。
心里头对薛宝钗颇为感激,知她是畏惧薛蟠,特意将她支开。
过了好一会,薛蟠沐浴更衣后来见薛宝钗,对于妹妹,薛蟠还是颇为敬重与在意的。
不仅因为薛宝钗是他的亲妹妹,更因薛宝钗聪慧过人,总能将他这个哥哥的心思看得透彻。
“妹妹,今儿想和我说什么呀?”
一进屋坐下,薛蟠便笑着问道。
薛宝钗却一脸严肃,沉声问道:
“哥哥,最近可察觉到,有人在打听关于你的事?”
见她这般神情,薛蟠先是一愣,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回道:
“没有啊,妹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薛宝钗知他向来粗心,秀眉紧蹙,索性将话挑明:
“我听说,有人在追查哥哥在南边打死冯渊那案子呢。”
薛蟠一听,吓了一跳:“什么?妹妹从哪儿听来的?”
薛宝钗微微摇头:“哥哥别管我从何处得知,你且仔细回想回想,近来是否有人在打听你的事。”
“想必哥哥也知道,这案子可关乎你的身家性命,而你更是关乎咱们薛家的生死存亡啊!”
“咱们薛家嫡脉如今就哥哥你这么一根独苗,倘若你出了事,薛家可就真的完了!”
听了这番话,薛蟠却依旧满脸的不以为意:
“好端端的,妹妹说这些丧气话作甚,我这不是好好的嘛,能出什么事?”
薛宝钗见他依旧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中不免有些气恼,可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也不好说太重的话,只能再进一步说明:
“哥哥,这案子要是真被京中权贵翻出来,且不说你会被抓进牢里,就连当时判案的贾雨村,也一样逃脱不了重罚。”
直到这时,薛蟠才听出薛宝钗语气中的严峻,收起了轻慢之色,神色变得正色起来,不过,依旧不以为然:
“妹妹肯定是轻信了别人说的谣言,哪会有人来查这案,再说了,我当时又没直接打死那冯渊,不过是让小厮揍了他一顿而已,是他自己回家后才死的。”
第131章 苦劝无作用 察院找上门
说起打死冯渊这事,薛蟠矢口否认,他坚称不过是指使小厮揍了冯渊一顿,绝无取其性命之意。
为此,他还觉得自己实在冤枉。
薛宝钗也明白,这案子确实疑点重重,可她更清楚,这命案自家哥哥是背定了,不禁幽幽叹道:
“哥哥,虽说你口口声声说没打死那冯渊,可你拿不出证据自证清白,如今案子已判,认定是你打死了人。”
“倘若有人翻案,说你没死,又该如何?”
此言一出,薛蟠顿时语塞,只是脸上仍带着不服气的神情。
薛宝钗见状,又是一声轻叹,她也觉得,这案子判得着实蹊跷。
明明可以将那些动手的小厮判为失手打死人,薛蟠顶多算个教唆打人,却偏偏弄出个假死的法子来脱身。
这法子看似有效,实则后患无穷,薛蟠从此没了正式身份,若是有心人揪住此事大做文章,这判决完全有可能被推翻。
沉默片刻,薛宝钗接着苦口婆心劝道:
“哥哥,听小妹一句劝,最近你可得多留个心眼,看看是否有人在暗中查探这案子,可好?”
薛蟠心里虽然依旧不以为意,但也不想寒了自己妹妹的心,只好点头应道:
“好,我留意着便是。”
薛宝钗听得出他言不由衷,心中不免愁肠百转,轻叹一声,接着说道:
“另外,香菱是这案子的关键之人,我想着,还是等彻底平息,再让她进哥哥房里吧。”
这话一出,薛蟠霎时拉长脸:
“妹妹,之前都说好了过几日就给她开脸,怎么又要拖延?”
薛宝钗眉头紧皱,严肃说道:
“哥哥,我方才说的话,你全当耳旁风了?就因为抢香菱,你才打死了人。”
“要是你现在就把她纳入房中,这不正好坐实了你打死人的罪名?要是真有人想翻这案子,你不仅不能纳她,还得把她送走才妥当!”
这话说完,薛蟠顿时哭丧着脸:“妹妹,为了她,我都成‘死人’了,你居然还要把她送走?”
对于他这个态度,薛宝钗早有预料,满脸凝重,接着提醒:
“哥哥,你是愿意为了一个小妾丢了性命,还是想保全自己,日后再纳其他小妾?”
这么简单的利弊问题,薛蟠还是能想明白的,忙不迭地回道:
“那我肯定选保全性命啊,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薛宝钗微微点头:“这就是了,哥哥既然明白,就该忍耐些时日,还有,记住我方才说的话,仔细留意,看是不是真有人在查这案子。”
薛蟠知道薛宝钗是为他好,便暂且应了下来。
然而,他就是个行事莽撞的‘呆霸王’,对一些话向来是左耳进右耳出。
昨日还答应薛宝钗会留意,今日一出门,和一群狐朋狗友喝起酒来,就将薛宝钗的叮嘱忘到了九霄云外。
说到底,他压根就不信,会有人追查他在金陵打死人这事儿。
或许在他看来,即便真有人查,有舅舅王子腾和姨丈贾政出面料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
且说沈蕴这边,早上刚踏入忠礼王府,准备为秦奕弘诊治,便有都察院的官吏手持令箭,前来传唤他去都察院对簿公堂。
秦奕弘听闻,满脸惊疑之色:“沈大人,你不才刚到京城,怎么就有人将你告到都察院去了?”
沈蕴对此早有预料,神色平静,从容回道:“世子,此事或许与你中毒一事相关,贵府不妨派人前往旁观。”
秦奕弘深知沈蕴绝非信口开河之人,当下便应道:“好说,我这就派人去请示父王。”
言罢,便差遣王府下人前去向忠礼王禀明此事。
忠礼王得知后,同样面露惊疑之色,亲自向沈蕴询问:
“沈大人,怎会有人状告于你?可需要本王相助?”
沈蕴神色沉稳:“不过是小事一桩,暂时还无需劳驾王爷,只是此事或许与世子中毒有关,王爷不妨派个人前去旁观。”
忠礼王虽不知其中详情,但也没有丝毫犹豫,即刻安排王府长史随沈蕴一同前往都察院。
不多时,便来到了都察院衙门。
作为朝廷的总宪部门,这里每日前来告状之人络绎不绝,故而设有公堂,以便直接审理案件。
只是与地方衙门不同的是,都察院审理的对象,通常都是朝廷官员。
沈蕴跟着都察院官吏步入一处公堂,只见那坐堂的御史猛地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
“来者可是御医沈蕴?”
堂中跪着一位妇人,旁边还停放着一具用白布遮盖的尸体,正是昨日沈蕴见过的赵半路夫妇。
沈蕴瞥了那妇人一眼,平静回应:
“正是我,不知传唤我至此,所为何事?”
那坐堂御史面色一厉:
“大胆沈蕴!你身为圣上亲封的御医,却将人治死,如今苦主抬着亡夫前来察院告状,你可知罪?”
沈蕴神色依旧淡然:“这纯属诬告,我何时治死过人?”
坐堂御史再次重重拍下惊堂木,怒目而视:“你还敢狡辩?本官问你,堂下这妇人赵宋氏,你可认得?”
沈蕴微微点头:“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