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有意思,将他的眼睛蒙上,带到这里来见我!”
李闲不敢有丝毫迟疑,立即领命而去。
又过一日,李闲亲自押着被蒙住双眼、双手被束缚的宋熙,来到了淳子赋面前。
“护法,人已带到!”李闲恭敬地通禀道。
淳子赋看了宋熙一眼,微微点头:
“很好,将他的眼罩摘下,退下吧,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
李闲听他说得严肃,便知这是警告,当即恭敬地应承道:“是,护法!”
说完,他先摘掉了宋熙的眼罩,随后恭敬地退了出去。
宋熙此时似乎还在适应四周的环境,用力眨了眨眼睛,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为狰狞恐怖的面具。
“啊!”
宋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倒去,惨叫一声。
他后背背负着荆条,倒下去的同时,荆条上的刺刺入了他的后背,疼得他龇牙咧嘴,满脸狰狞。
倒和那青面獠牙的面具没什么两样。
淳子赋见状,微微撇嘴,朝着宋熙阴阳怪气地说道:
“啧啧啧……真是没想到啊,堂堂一位学政大人,竟然也会做出如此失态的神情,真是令学生意外呢。”
“正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半夜不怕鬼敲门,倘若学政大人心里并无鬼祟,又怎会害怕我戴的这面具呢?”
宋熙听出了他的声音,同时内心也逐渐镇定下来,他已然明白,眼前这令人惊悚之物,不过是淳子赋所戴的面具罢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目光直直地盯着淳子赋,满脸不服气地说道:
“淳子赋,换做是你,骤然见到如此恐怖的一个面具,能不害怕?这和心中有无鬼祟,又有何关系?”
淳子赋冷笑数声:“呵呵呵…宋学政,你还是与从前一般无二,高高在上,傲慢无礼,或许在你眼中,唯有对你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之人,才算是好考生对吧。”
宋熙听闻此言,一时间竟有些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
见宋熙沉默不语,淳子赋又接着说道:
“一年前,乡试大考,你身为本道学政,主持各府州乡试事宜,然而,你见我对你并无恭敬之态,便心怀怨恨,故意将我黜落!”
说话间,淳子赋一步一步,缓缓地朝着宋熙走来,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形的压力。
宋熙心跳如擂鼓般急促,满脸涨得通红,微微摇头,辩解道:
“淳子赋,本官…我并未公报私仇,你的文章策论确实差强人意,我才将你黜落的。”
淳子赋闻言,接着冷笑:
“呵呵…事到如今,你还要狡辩?那你如今负荆请罪,又是请的什么罪?”
最后这话说得极重,犹如一记重锤,重重地敲打在了宋熙的心头。他顿时满头大汗,脸色变得惨白如纸,哆哆嗦嗦地说道:
“我…我来向你负荆请罪,并非出于本心,而是…而是节度使柳子苍逼我来的。”
话音刚落,淳子赋便咬牙切齿,怒声喝道:
“可笑!”
“既然你不认同此举,为何还要前来?”
“既然来了,为何又不认罪?”
“既然不认罪,那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谈的了,将你拖下去斩首示众,想必定能震慑济州城里,那些愚蠢且高傲的大人们。”
“就如你口中所说的东山道节度使柳子苍,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我们义军必将砍下他的脑袋,高悬于济州城上!”
第465章 官逼民反 我们不得不反
淳子赋接连的质问,如重锤般敲击在宋熙心头,令他听得心惊肉跳,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本就是被逼着前来向淳子赋认错之人,此刻,仿佛深陷绝境,连挣扎的余地都已不复存在。
然而,宋熙心中又着实不服气,他鼓足勇气,硬着头皮质问:
“淳子赋,即便我有错,难道你就毫无过错了吗?”
“枉你研读多年圣贤之书,最终却甘愿沦为草寇反贼,你难道觉得自己所为是正确的吗?”
听了这话,淳子赋不禁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可笑,实在是可笑至极!”
“宋学政,你莫不是以为,这天下唯有你们这些高傲自大、自命不凡的大人们所言,才是至理名言吧?”
“唐末黄巢,亦是屡试不第,最终却率领大军攻入长安都城,登上了皇位,像这样的例子,并不在少数。既然他们都能如此行事,为何我就不行?”
说到此处,淳子赋目光锐利地盯着宋熙看了一眼,又接着说道:
“另外,我亦不敢妄言自己所为一定正确,只是去做自己认为应当做之事,总比你们这些傲慢自大、尸位素餐,全然不顾百姓死活的大人们要好。”
“至少,我们义军实实在在地为百姓治病瘟疾,给他们提供饭食。”
宋熙听了这话,顿时哑口无言。
在此次浩劫之中,官府确实没有多少作为,未能为百姓排忧解难。
相反,反贼势力之所以能够迅速崛起,正是因为他们确实在帮助百姓脱离困境。
见宋熙已然无话可说,淳子赋也不想再与他过多纠缠,直言不讳道:
“宋学政,我不管你是被逼而来,还是自愿前来,既然你已来到我这里,那就只能对不住了。”
“我早已释怀你黜落我的事情,因为我发现,我有更为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说起来,我或许还应感谢你黜落我,否则,早晚有一天,我也会沦为你这样尸位素餐的贪官污吏。”
“可惜的是,我虽说要感激你,却不能放过你,因为众多百姓不会答应!”
说着,他朝着外头高声喊道:“来人。”
须臾之间,就见李闲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护法,您有何吩咐?”
淳子赋指着宋熙,沉声说道:
“将此人押去游街示众,告知大家,此人是东山道学政,却因一己之私,黜落了一个本应中举的才子。”
“像他这样的恶官,东山道还有很多,让大家都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也让大家发泄发泄积攒已久的情绪!”
听了这话,宋熙浑身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他已然能够想象得到,自己被拉去游街示众时,愤怒的百姓朝着他吐口水、扔烂鸡蛋的场景。
他可是堂堂一道学政,竟要遭受如此羞辱,这简直比直接杀了他还要难受!
李闲则立马应承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说完,便要押着宋熙离开。
淳子赋又叮嘱道:
“对了,在各个城中张贴告示,昭告所有人,正因为有宋熙这样的恶官,我们这些人才不得不反了朝廷,是他们这些官逼得我们反了,而不是我们主动要反的。”
“另外,将宋熙押至各府城游街示众一番,最后在青州城斩首,将其头颅悬挂于城楼上!”
宋熙一听,差点两眼一黑,直接昏厥过去。
他自然明白,淳子赋此举的深层意义,这是要将他彻底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令其千百年间遭受世人的唾骂与指责,而他的家人,亦将难以逃脱厄运,无法安生度日。
念及此处,宋熙悔恨交加,懊悔不已。
早知淳子赋如此心狠手辣、睚眦必报,他说什么也不该答应柳子苍,前来负荆请罪。
如今,非但不可能保住性命,而且必将死得极为凄惨,死后更是要背负千古骂名,遗臭万年。
可世间并无后悔药可吃,宋熙也只能独自吞咽这苦涩的恶果。
…
也正如淳子赋所言,百姓们对东山道的上层官员们,早已积怨已久,满腔怒火。
一听闻宋熙是高级官员,也不管他究竟分管何事,所有人都朝着他发泄心中的愤懑与怒火。
经过几座城池的游街示众后,宋熙已然生不如死,身上污秽不堪,臭不可闻,甚至可以看到一些蛆虫在身上蠕动,可谓是受尽了折磨与侮辱。
不仅如此,最终他还是在青州城里被斩首示众,身首异处。
这一事件,无疑巩固并凝聚了反贼内部的人心。让不少人意识到,跟随反贼,确实能够过上更好的日子,也能够将这些高高在上的高级官员拉下马,亲眼看着他们被斩首示众,大快人心。
更重要的是,淳子赋的这一番举动,让外界的人清楚知晓,他们这些反贼,并非主动造反,而是官逼民反,不得不反。
为了活命,他们有足够的理由与底气这么做。
也因此,他们站在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上,不再是官府说他们是逆贼,他们便是逆贼了。
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是义军,是一支为了活命、为了正义而战的新兴王师。
同时,他们也向周边一些地方宣扬自己的理念与主张,让那些饱受官员们迫害的百姓们看到希望,纷纷加入他们的队伍,认为只有这样才有活路。
不得不说,这一举动确实颇具成效,越来越多的百姓加入了这支反贼势力之中。
其势如日中天,呈现出一副崛起于微末的乱世割据势力之象。
……
琅琊城西北一百里外,有一座名为皋庆县的县城。
此时,在县城城楼上,沈蕴正眺望远方,眼中闪烁着阵阵睿智与决断的光芒。
在他身后,裘韦正向他通禀所得到的各种消息。
“……反贼大军转而进攻琅琊城,琅琊知府左丘歌已准备弃城逃跑,无心抵抗。”
“……学政宋熙在青州城被斩首示众,头颅被高悬于青州城楼上,以儆效尤。”
“另外,反贼贴出告示,揭露官府腐败、不作为…不少百姓纷纷归附,皆认为跟着造反才有活路,至少可以让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们受到严惩,还世间一个公道。”
听完裘韦的通禀,沈蕴沉吟片刻,说道:
“看来反贼左护法淳子赋果然是有些手段,宋熙落得如此下场,也真是他罪有应得,竟公报私仇,罔顾法纪。”
裘韦接话道:“大人,据属下等探查的结果,宋熙私底下品行不端,贪污受贿之事并不在少数,只是在外人面前维持着一副清高廉洁的假象,欺世盗名。”
第466章 挫败反贼 攻陷济州城
听裘韦所言,宋熙在私底下本就品行不端、行为不检,不过是在外人面前伪装出清高廉洁的模样罢了。
沈蕴听闻此言,愈发明白东山道为何会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仅从学政宋熙这一人的行径,便可窥见东山道官场已然腐败糜烂到了何种程度。
只可惜,苦了东山道那些无辜的百姓了。
感慨一番之后,沈蕴对裘韦吩咐道:
“速去告知琅琊知府左丘歌,令他务必坚守城池,朝廷大军随后便会抵达。”
裘韦恭敬地应承下来,旋即即刻前去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