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我们才刚踏入东山道而已，这么快…就有反贼混进来了？”
沈蕴微微撇嘴，心想，以京营这些将领的领兵水平，敌人何时混入军中恐怕都浑然不知。
迟疑片刻，说道：“蒋将军，我建议今夜各营都重新清点一下人数，到时候便可知晓，是否是我危言耸听了。”
听了这话，蒋子宁脸色有些不自然，本想对沈蕴言明，他并未怀疑沈蕴是在危言耸听，可吧唧了下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重重点头道：
“好，就依沈大人所言，今夜本将亲自巡营，命令各营重新清点人数，若真有内鬼…掘地三尺，也要把他们揪出来！”
沈蕴不再多言，转身继续走向那些痛苦呻吟的士兵，他深知眼下危机只是暂缓，双方真正的较量，才刚刚拉开帷幕。
必须尽快确保更多的士兵脱离毒害，恢复过来，如此才能稳住大军的根基。
否则，别说剿灭天理教反贼，军营内部必将人人自危，届时只能龟缩在军营中不敢外出。
好在他拥有神奇医鼎，加之提前做了准备，那些中毒的将士，不过一天便恢复了。
军中士气还算尚可，众人眼见这毒可以很快清除，倒也不怎么害怕。
蒋子宁也听从了沈蕴的建议，天一亮，就立马拔营，转移了阵地，来到一处地势稍高的高地扎营，如此至少有了险要之地可守。
……
离京营新驻地二十里外，有个名叫黑风洞的洞穴。
洞中火光摇曳，映照着一张狰狞的青铜鬼面具，有一人端坐于上首台阶之上，此人正是前夜率领众多‘流民’进攻京营的天理教头领，名叫牟正。
四周站立着不少教众头目等，气氛有些凝重，众人都没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消息。
突见一个教众急匆匆地前来汇报：
“禀头领，官兵军营之中似有高人，我等投下的‘瘟仙散’，竟被他们迅速化解，中毒官兵不多时便缓和了症状，看样子今日已经完全化解了。”
“还有，我们先前安插的弟兄，都已被剔除了出来。”
“什么？！”
青铜面具下，传出一声压抑着震惊与怒火的低吼，牟正猛地站起，身量颇高，气息阴鸷，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
洞内其余几位头领也纷纷色变，面面相觑，眼中满是惊愕。
“瘟仙散乃圣教秘宝，寻常医者触之即溃，他们竟能速解？官兵军中竟来了这等厉害人物？莫非是京城来的御医？”
第445章 反贼积极商议 暂时摒弃前嫌
牟正的质问，让那通禀的人惴惴不安，半晌才回道：
“属下打听到，领头的是个姓沈的官员，全名沈蕴，此前教主派人去京城找过他，想拉拢他入教。”
“岂料此人油盐不进，反而将我们的人都抓了起来。”
牟正低声念了一遍沈蕴这个名字，旋即冷声道：
“不管他是谁，敢坏我圣教大事，便留他不得，一定要想办法先杀了此人！”
牟正在台阶上踱步片刻，而后猛地停下脚步，沉声道：
“来人，速去三十里外的落霞坡，请右护法‘毒手罗汉’赫连飞羽尽快赶来议事！”
“是！”一名教徒领命，身形如电，飞快消失在洞外的黑暗之中。
洞内一时沉寂下来，再度陷入无人言语的境地。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满脸虬髯的头目粗声说道：
“牟头领，如今官兵们已有防备，咱们又失了内应，若与他们硬碰硬，恐怕要吃大亏。”
“不如等赫连护法到了再说？他老人家用毒的手段神鬼莫测，定有应对之法。”
另一名瘦高个头目却摇头反对：
“赫连护法自然厉害非凡，但官兵们经此一遭，必然更加警惕，咱们若强攻，就算能胜，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不如暂避锋芒，引他们深入，再借助地利之便困死他们？”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主张再战，有的主张暂避。
这时，一个一直沉默寡言、面色精明的中年小头目忽然开口：
“牟头领，硬攻不易，潜伏的内应又被拔除…但我们或许可另辟蹊径。”
牟正正有些难以决断，目光扫向那小头目：
“哦？你有何高见？”
那小头目阴阴一笑：
“属下想起一人，安福县知县潘有财。此人性情贪财，胆小如鼠，早在月前便已暗中投靠我圣教，以求保全性命家财，安福县虽小，但正处于官兵们南下可能经过的路线上。”
他顿了顿，见众人纷纷投来目光，继续说道：
“我们可令潘有财以犒劳王师、供给军粮为名，主动接近官兵们，运送粮草的民夫中，正好可安排一批精锐弟兄混入，伪装成民夫。”
“官兵们刚经历偷袭，对主动上门的官府人员或许警惕之心稍减，而粮草，正是下毒的最佳载体，即便不下毒，也能再次在内埋下钉子，里应外合！”
牟正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手指轻轻敲击着石椅扶手。
“潘有财，安福县，假借送粮…”
他沉吟片刻，骤然冷笑：“好！此计甚妙！就依你之言！”
“立刻派人秘密联系潘有财，让他准备好‘劳军’粮草，听候指令，告诉赫连护法，不必来了，直接去安福县附近等候，一旦官兵们接收粮草，便让他见机行事，送京营一份‘大礼’！”
“是！”众多头目面露得色，躬身领命。
洞内烛火猛地跳动了一下，映照着众人或狰狞、或狡诈的面孔。
新一轮的阴谋，如同洞外深沉的夜色，悄然向京营笼罩而去。
……
与此同时。
在京营新驻扎的军营中，蒋子宁也正和沈蕴、韩临等将领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原本还显得颇为轻松的蒋子宁，此时满脸凝重，看着众人说道：
“各位，看来沈大人此前的想法确实是对的，咱们还是大意了，没想到在东山道边境都已经有大量反贼了。”
“接下来，该怎么行事，大家都说一说吧。”
说着，他环顾众人一眼，目光来到沈蕴身上时，带着几分期待。
虽说他与沈蕴之间存有一些嫌隙，但眼下面对这般严峻的局势，他也只能暂且抛开以往的恩怨纠葛，将完成主要任务置于首位。
因此，他倒也期望沈蕴能够提出一些切实有用的建议。
然而，沈蕴却始终缄默不语，并未发表任何看法。
经过前夜反贼的突然袭击，此时军中的大部分士兵对沈蕴已有了一定的认知，皆知他医术高明，能够治愈反贼所投之毒。
经此一役，沈蕴也算是在军中初步建立起了威信。
而对于沈蕴而言，他需考量的是整个战局的大势，绝非仅仅局限于某一场战斗的胜负得失。
此处已然出现反贼的踪迹，这便表明反贼势力早已渗透至整个东山道。
那么，表面上尚未沦陷的府县中，究竟还有多少能够坚守的？是否早已暗中投降反贼了？
此次镇压反叛之行，自己究竟该如何推进？
就在他暗自思索之际，忽听一名将领提议道：
“主帅，末将认为一直驻扎于此并非良策，倒不如依照沈大人此前所言，前往东山道首府济州城。”
这个提议得到了不少将领的赞同，不过，他们皆下意识地看向沈蕴，仿佛生怕沈蕴会提出不同意见一般。
他们委实不想再次遭遇尴尬，被打脸了。
就连蒋子宁也将目光投向了沈蕴。
沈蕴回过神来，发现众人皆在注视着自己，终于开口道：
“我并无特别意见，一切听从诸位安排便是。”
听他如此说，其余众多将领皆松了一口气。
蒋子宁微微点头：“那好，就这么定下，明日天亮，大军开拔，向南行进，直指济州城。”
接着，他又对行军的一些具体事宜做了详细安排。
众人听后，纷纷恭敬领命。
蒋子宁又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帐。
“沈大人请留步。”
这时，蒋子宁单独留下了沈蕴。
沈蕴停下脚步，待众人都离开后，才反问道：
“蒋将军，还有何话要说？”
蒋子宁迟疑片刻，说道：“沈大人，你对这次行动当真没有意见？或者说，有没有别的见解？”
沈蕴摇头回道：“并无，他们所言极是，一直在此安营扎寨绝非长久之计，反而会成为反贼攻击的活靶子，提前前往济州城，也算是化被动为主动。”
“到了济州城后，再根据形势灵活行事，我觉得并无不妥。”
听了这话，蒋子宁再次长舒一口气，又朝着沈蕴拱手说道：
“沈大人勿怪，此前是蒋某无知，对沈大人你存有一些偏见，还望沈大人能够海涵。”
“咱们这次，身负圣上重托，使命艰巨，任务繁重，也请沈大人你能够暂时摒弃一些隔阂，咱们一同齐心协力，将东山道的反贼彻底剿灭，不知沈大人意下如何？”
第446章 互相虚以委蛇 星夜赶路见英莲
听完蒋子宁所言，沈蕴心中冷笑连连。
自京城至此，他已将蒋子宁的为人看得透彻。
一面对他处处警惕，一面又存着看他笑话的心思，或许还盘算着让他在战事失利时背负罪责。
然而，眼见反贼势头凶猛、难以对付，蒋子宁便开始对他大谈齐心协力讨逆之事。
沈蕴不禁暗自思忖，早先为何不这般？此时才说要齐心协力，莫非等形势大好之时，又要开始排挤自己了？
虽心中如此想着，但沈蕴表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好，只要蒋将军你秉持此心，我沈蕴自当全力配合与支持。”
“圣上命我等率两万大军前来镇压逆贼，若此番任务未能圆满完成，咱们所有人都难辞其咎，且从前番反贼袭击的情况来看，这股反贼绝非易与之辈。”
“因此，我也希望蒋将军你们能收起轻视之心，切莫忘了骄兵必败的道理，若真遭遇溃败，咱们谁也无法向圣上交代！”
听了这话，蒋子宁内心一凛，忙正色回道：
“沈大人所言极是，我也是这般认为，这股反贼已然出现在东山道北面边境，咱们当下必须齐心协力，否则，真要出大乱子不可。”
他这话并无夸大之意，别看京营来了两万人，人数看似众多，可反贼势力如今愈发庞大，竟扬言有几十万之众。
此前蒋子宁等人还觉得这些人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有百万之众，京营大军一到，也能轻松将其击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