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到此处，便被沈蕴打断：“好了，继续品茶吧。”
裘韦深知沈蕴的脾性，向来不喜欢听人阿谀奉承，便也不再多言。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邹彰的船终于抵达，沈蕴起身前去迎接。
“下官沈蕴，参见指挥使大人。”
看到邹彰的瞬间，沈蕴立刻恭敬地行礼。
邹彰急忙伸手扶住他：“不敢当，沈大人如今已是三等子爵，身份尊贵，该是我向沈大人行礼才是。”
说着，竟要向沈蕴行礼。
此情况着实有些特殊，沈蕴的官职虽不及邹彰，但因有三等子的爵位在身，地位比之邹彰还要尊贵一些。
沈蕴见状，也伸手将他扶住：“大人此言折煞下官，若非大人昔日提携举荐下官，又怎会有今日的我。”
邹彰听闻，大为感慨。
这一年来，他虽一直在扬州协助整顿盐政，但对京城的消息却也知道不少。
得知沈蕴一步步升至三等子爵、风羽卫副指挥使之职，邹彰在为沈蕴感到高兴的同时，也觉得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沈蕴果真是人中龙凤。
真可谓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沈蕴一来到京城，便彻底崭露头角，且颇有如鱼得水之势。
不过，邹彰也不免暗自思忖，沈蕴如今地位愈发尊贵，又成了风羽卫副指挥使，恐怕不会再‘认’他了，甚至可能会和他争权。
可实际结果，却让邹彰颇为感慨与唏嘘，沈蕴不仅亲自来迎接他，而且对他依旧恭敬有加，甚至满怀感恩之情。
又听沈蕴说道：
“大人，轿子已经准备好了，您请上轿。”
邹彰微微点头：“好，有劳你了，一起走吧。”
说着，让沈蕴跟着他一起走，看样子，二人倒像是故友重逢，而非上下级。
第377章 精准猜出靖昌帝的心思
风羽卫北镇抚司衙门。
随着邹彰归来，众多风羽卫下属纷纷出迎，场面颇为热闹。
邹彰逐一接见了这些下属，最终唯独将沈蕴留了下来。
“看来在沈大人的悉心引领下，咱们风羽卫北镇抚司一切井然有序啊。”
若换作旁人说出这样的话，沈蕴或许还需心生警惕，但这是邹彰的感慨，他便无需过多介怀，随即笑着回应道：
“大人言重了，风羽卫向来注重规矩，即便没有下官，亦能维持得井井有条。”
邹彰瞥了他一眼，笑呵呵地摆手：
“你就莫要谦虚了，我看得出来，如今咱们风羽卫北镇抚司内部的风气已然焕然一新，此乃善事啊。”
这话确是发自肺腑，既然沈蕴仍认他这个长官，那他自然乐于见到沈蕴逐渐掌控风羽卫，也不愿与沈蕴争权夺利。
他早已看出沈蕴绝非等闲之辈，若与沈蕴争斗，必会落得个凄惨下场。
最好的例证便是吴家，昔日的吴家可是京城顶级权贵，可如今的吴家已是一片荒凉，徒留白茫茫一片了。
虽然吴家垮台有诸多缘故，但和沈蕴也是息息相关的，表面上看，说是沈蕴将吴家推向深渊也不为过。
因此，邹彰觉得，沈蕴既然心怀感恩，那他只需全力支持沈蕴，日后定能得一场富贵。
二人又闲聊片刻，邹彰收起笑容，神色严肃问道：
“沈大人，可否与我说说目前京城的局势？”
尽管他自有消息来源的渠道，但毕竟未身处京城，故而十分有必要让沈蕴与他细说一番。
沈蕴恭敬地回道：“当然可以，目前……”
言罢，便将当下京城的局势娓娓道来，主要聚焦于朝堂之上的局势。
邹彰听得眉头紧锁：“这么说来，圣上只能选择退让了。”
沈蕴则问道：“大人等会儿是否准备去面见圣上复命？”
邹彰微微点头：“正是，怎么了？”
沈蕴接话道：“若大人要去面见圣上，我猜圣上定会问及贾珍、贾蓉父子之事，您不妨如此对他说……”
邹彰听后，眼中满是惊愕之色：
“果真如此？贾珍父子竟如此畜生行径？”
沈蕴正色点头：“此事千真万确，您只管如实对圣上禀报便是，想必圣上听后，定会大大嘉奖您。”
这话让邹彰听得颇为疑惑，他不明白为何靖昌帝听完这个消息后，就会大大奖赏自己？
还有，沈蕴怎会如此肯定，靖昌帝会追问他有关贾珍父子之事？
本欲追问沈蕴，但见沈蕴似笑非笑之态，邹彰终究还是忍住了，点头说道：
“好，我就如此对圣上禀报，倒要看看是否真如你所言，圣上会大大嘉奖我。”
沈蕴笑道：“若圣上未有嘉奖，您只管回来找我算账便是！”
听他这般说，邹彰愈发好奇了，与沈蕴又交谈片刻后，便起身入宫。
……
大明宫勤政殿内。
靖昌帝见到邹彰后，面带笑容说道：
“邹爱卿辛苦了，南下的事情你办得极为出色，不愧是朕身边的股肱之臣。”
邹彰躬身回道：“圣上谬赞，臣为圣上效力，皆是分内之事，谈不上何等辛苦。”
言罢，他将靖昌帝赐予的尚方宝剑交还，并简要陈述了南边盐政整顿之后的情况。
靖昌帝听闻后，愈发满意，对他关怀备至、嘘寒问暖一番，旋即突然问道：
“对了，邹爱卿可曾返回风羽卫北镇抚司，见过副指挥使沈蕴？”
邹彰心中微动，暗忖沈蕴所言果真不虚，靖昌帝竟真的问及此事。
迟疑片刻，他恭敬回道：“回圣上的话，臣方才已然返回风羽卫北镇抚司，也与沈大人等下属一一见过面了。”
靖昌帝微微颔首：“沈蕴是你举荐之人，如今他已贵为副指挥使，位仅在你之下，你确实为朕举荐了一位栋梁之才啊。”
邹彰心中略感困惑，不明此话深意，表面上看，似乎是在夸赞他举荐得当，而靖昌帝真正的意图又是什么呢？
正当他暗自揣度之时，听靖昌帝接着说道：
“……你不在的这段时日里，沈蕴着实为朕分忧不少，那些琐碎之事，朕便不与你细讲了，只说大事。”
“沈蕴将邬凉国潜伏在京城的密探一网打尽，而后，又替朕将定勇侯府吴家抄家了，竟抄出六百万两银子，堪比一年盐税之数。”
“朕也因此长舒一口气，至少西营将士们拖欠的军饷可以发放了，西面的邬凉国如今也彻底消停了。”
“如此说来，沈蕴于朕于国，皆立下大功，故而，朕这才特封他为三等子、风羽卫副指挥使。”
听到此处，邹彰总算恍然大悟，靖昌帝这是在向他表明，沈蕴作用重大，暗示他莫要与沈蕴为敌。
想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后，邹彰恭敬回应：
“沈大人确是大恒的栋梁之材，亦是圣上与朝廷之幸，臣要恭贺皇上，得此能臣，此后我大恒，必将蒸蒸日上、太平长宁。”
靖昌帝微微点头：“嗯，你能如此想，朕甚感欣慰……不过，总归有些人，见不得朕好。”
“吴家被抄，牵涉出工部贪腐大案，整个工部无一幸免，皆是贪婪硕鼠，朕将他们一网打尽。”
“然而，有人却心生不满，他们联合起来反对朕继续追查，甚至一同前往太上皇面前请愿，以至于，太上皇也不得不下口谕给朕，令朕停止继续追查。”
这件事情，邹彰已然从沈蕴口中得知，当即表明态度：
“圣上，臣以为，退一步海阔天空，眼下他们人多势众，又说动了太上皇，不如就顺从他们的心意，暂时停止追查。”
邹彰算得上是靖昌帝的心腹亲信，故而，他说这话时，亦无过多迟疑。
靖昌帝则咬牙切齿道：“可朕不甘心啊，朕不甘心啊……就差那么一步，便能掀开他们遮掩龌龊的盖子。”
“朕亦不甘心将贾珍父子释放，他们贾家贪墨如此多的银子，目无王法、肆意妄为，朕凭什么放他们？”
听了这话，邹彰心惊胆战的同时，亦不由惊叹于沈蕴的先见之明，沈蕴似乎已然将靖昌帝当下的心态揣度得八九不离十。
一时间，他亦不好接话，只能低头沉默不语。
靖昌帝亦未再言，眯着眼睛凝望着殿外。
殿内陷入短暂的沉寂。
须臾，听靖昌帝问道：
“沈蕴可曾与你说过，审讯贾珍父子之事？”
第378章 沈蕴果然没让朕失望！
对于沈蕴的能力，邹彰早已熟知，然而沈蕴竟能精准揣度出靖昌帝的心思，仍令邹彰大为震惊。
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沈蕴久居京城，已然跻身于更高层级的权力圈中，日后他更需以沈蕴为主，否则，恐怕难以跟上形势的变化。
在暗暗震惊之余，他也赶忙回应靖昌帝的问询：
“回圣上的话，沈大人确实和臣提及了审讯贾珍父子的情况。”
靖昌帝那苍老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芒，直勾勾地盯着他问道：
“哦？他是怎么说的？贾珍父子可有供出什么罪证？”
虽然靖昌帝表面上装作镇定自若、不急不躁，但心里还是颇为焦急的。
毕竟这件事情不宜拖延过久，太上皇的口谕以及群臣的期望皆已显现，他难以长久支撑。
也因此，靖昌帝难免产生了患得患失的情绪。
他既期盼沈蕴能够给他带来惊喜，从而扭转当前的不利局势，又担心沈蕴会让他失望。
这也是他为何没有急着召见沈蕴的主要缘由，他担心结果不尽如人意，拖延便成为了他心中期望的支柱。
眼下邹彰前来向他复命，他终于忍不住向邹彰侧面打听起来。
或许在他看来，只要不是沈蕴亲口对他说的答案，那么，就算是结果令人失望，也还有反转的可能。
邹彰则对沈蕴把控靖昌帝心思的能力愈发惊讶，同时也庆幸沈蕴提前和他提及了此事。
若非如此，他面对靖昌帝的询问将什么都说不出来，必然会令靖昌帝十分不满，进而降低他在靖昌帝心中的地位，这对于他而言，是极为危险的状况。
毕竟风羽卫的权力源自于皇权，倘若靖昌帝不再信任他，那后果可想而知。
深吸一口气后，邹彰这才说道：
“启禀圣上，沈大人从贾珍父子口中，问出了一桩宁国府的龌龊丑事…”
靖昌帝一开始听他说，只是宁国府内部的家中丑闻，还颇感失望，可听到后面，得知是贾珍逼奸秦可卿致死后，顿时眼神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