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清笑着说道:“那个时候不动手,穆姑娘怕是要动手杀我了。”
穆仙娘笑意盈盈:“奴家可不舍得杀公子。”
陈清咳嗽了一声,正色道:“谈正经事。”
穆仙娘站了起来,走到陈清身后,手很自然的搭在陈清头上,轻轻替陈清揉捏太阳穴。
“奴家可一直都在按公子的吩咐办事,半点也没有懈怠。”
陈清“嗯”了一声,开口说道:“白莲教的事情,我听言琮说了,穆姑娘这段时间办事情相当得力。”
“等那姓杨的教主,要是到了京城,镇抚司会帮你处理,后面我还会安排人手,帮你传教。”
“三五年之内。”
陈清缓缓说道:“你争取全面接手整个北方的白莲教,然后我会帮你,以罗教和佛门教义,修正白莲教教义。”
穆姑娘轻声说道:“公子给朝廷办事,还真是上心。”
这会儿她站陈清身后,陈清想抬头看一看她,却只看到了两座高耸的山峰,于是陈大公子闭上眼睛,淡淡的说道:“白莲教先前在京城里所作所为,穆姑娘你也都看到了,说实话,如果不是白莲教信众太多,不好处置,此时朝廷早已经下重手整治了。”
“根本不会有你这么个朝廷默许的白莲圣母出现。”
穆仙娘轻哼了一声,但是却没有顶嘴,只是咬了咬牙:“这段时间,我娘亲给我写信,她说要来京城瞧一瞧我。”
“过些天可能就到。”
穆仙娘继续说道:“按照公子的要求,往后三五年,奴家都要按照公子的差使,在京城这里替公子办事,那奴家的终身大事该怎么办?”
陈清挑了挑眉,笑着说道:“你不是已经五十多了么?还担心终身大事?”
陈清睁开眼睛,问道:“穆姑娘的母亲,才是二十多年前秦淮河上的穆自然罢?”
穆仙娘看了看陈清,撇过头去,没有答话。
陈清笑着问道:“穆姑娘今年到底多大岁数?”
“二十…二十三。”
陈清“唔”了一声:“比我还长两岁。”
他开口说道:“穆姑娘你放心,白莲教的事情办妥当之后,你的终身大事,我一定给你妥善解决了。”
“好。”
穆仙娘抬头看着陈清,轻声道:“公子的话,妾身记下了。”
说到这里,她眼珠子转了转,轻声笑道:“公子是跟顾小姐一道来的罢?”
陈清挑了挑眉:“怎么了?”
“没什么。”
这位穆姑娘轻声笑道:“妾身身上的脂粉味重了些,可能沾染到了公子身上,一会儿,顾小姐怕是要跟公子置气。”
陈清瞥了她一眼,没有接话,而是跟穆仙娘详细说了镇抚司的后续安排,主要是后续的传教法门,以及见到那位杨教主之后,又该怎么应对。
交代完了之后,陈清先一步离开,来到了赵家门口,带着顾盼上了马车。
马车里,顾小姐果然闻到了一些不对,她抬头看着陈清,陈清笑着说道:“公事,见了见穆姑娘。”
顾小姐点了点头,问道:“穆姑娘现在…也在给镇抚司办事?”
“差不多。”
陈清想了想穆仙娘的事情,缓缓说道:“但是在她自己看来,她不是在给镇抚司办事。”
说到这里,陈大公子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倒像是在给我办事了。”
…………
又过去几天,在镇抚司上下的全力协助,以及陈清的统筹之下,京兆尹周攀一部分罪证,已经被送到了陈清的桌案上,
陈清翻了翻这些罪证,然后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言琮,摇头感慨:“咱们镇抚司还真是厉害,这才几天时间,就已经这么详细了。”
言琮笑着说道:“这一回,唐镇抚亲自开了口,咱们北镇抚司在京城里,大几千号人,查一个周攀还是轻松的,而且…”
言琮想了想,继续说道:“其实,只要是有些权位的,恐怕都禁不住查,只是看上头想不想查而已。”
陈清闻言,看了一眼言琮,笑着说道:“言兄弟你这话精辟。”
这朝廷里,只要不查就都是清官,只要想查,没有几个人经得住镇抚司这样的皇家特务翻来覆去的去查。
所以说,这朝廷里可以说到处都是贪官,也可以说没有什么贪官。
有一句话说得好,哪那么多贪官,不都是朝廷内斗吗?
所以,贪不贪不要紧,要紧的是能不能干事,有没有踩红线,更要紧的是,有没有在关键时候,站对自己的位置。
陈清翻看了一番,开口说道:“让兄弟们继续查,等查得再详细一些,这个事情,我尽快把它办了。”
说到这里,陈清看了看言琮,问道:“言大人在镇抚司没有?”
言琮摇了摇头:“今天不在。”
他看着陈清,低声道:“陛下出宫了,父亲与仪鸾司的人一起,贴身卫护。”
陈清眨了眨眼睛,小声问道:“陛下去哪了?”
言琮也左右看了看,确定四下无人,他才低下头,也压低了声音。
“杨相公病了,陛下去杨相公府上探病。”
第158章 不给面子
“陛下。”
杨府门口,杨家上下,以杨元甫为首,跪成了一片,都对着皇帝陛下叩首行礼。
因为这不是什么微服出宫,而是真正带着天子仪仗的出宫,单看皇帝御辇四周,就跟了两排仪鸾司护卫,个个身着龙首鱼身的飞鱼服!
这些,就是仪鸾司的天子近卫了,与仪鸾司要千户左右才能佩飞鱼服不同,这些天子近卫,只要入选其中,人人穿飞鱼服,佩绣春刀。
以展示天子威仪。
只是他们这身衣裳乃是制服,而不是赐服,也就是说,理论上只有陪同皇帝出门的时候才能穿着,自己平时没法穿出去,像唐璨言扈那样的赐服,则是随时可以穿着出去。
这些仪鸾司近卫,只是皇权的一部分,而镇抚司那些,算是皇权延伸出去的枝桠。
皇帝陛下走下御辇,很快来到了跪着的杨相公面前,伸手将其搀扶了起来。
天子看了看白发苍苍的杨相公,叹了口气:“元甫公身体好些了没有?”
杨相公起身,深深低头:“回陛下,老臣已经无有大碍了。”
他侧开身子,弯身道:“陛下光临寒舍,臣不胜惶恐。”
皇帝抬头看了看这座相府,哑然一笑,但是没有接话。
这座相府,无论如何,也跟寒舍两个字不沾边。
在杨相公的带领下,皇帝来到了杨家的正堂落座,杨相公则是毕恭毕敬的,陪坐在下首,不敢坐在皇帝身侧。
天子看着杨相公,轻声说道:“最近,内阁几位宰相,叫苦连天,都说没了元甫公,内阁要乱起来了,元甫公既然病已经好了,何不回内阁当值?”
皇帝笑着说道:“内阁可离不开你这首辅。”
杨相公微微低头,开口说道:“回陛下,前番大朝会,镇抚司正在查的诸多项罪名,还没有彻查清楚,老臣不能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回内阁去。”
杨相公抬头看着皇帝,又低下了头:“否则,便真的晚节不保了。”
皇帝低头喝茶,缓缓说道:“杨相的意思是,要朕处理了这件事,才肯回内阁去?”
杨元甫低头道:“不能说处理,但是这事要有个分晓,以正视听。”
“否则,老臣多年声誉,立时毁于一旦。”
天子皱眉。
“元甫公要什么分晓?要朕把陈清给问了罪,才是分晓吗?”
这话就有些重了,如果是从前,杨相公可能还不当回事,但是如今,他直接起身,跪伏在地上:“老臣不敢。”
“但是非曲直,总要说个清楚才行。”
天子沉默了一会儿,默默说道:“那杨相公以为,陈清整理的那些杨家的问题,无一是真吗?”
杨元甫看着天子,低声道:“陛下,老臣也已经在一一问了…”
“要都是真的,那就该处理谁处理谁,要是有假的,也要一一证实,但不管真假,与陈清没有干系。”
杨相公低头道:“这些事,他只是在查,而没有去告。”
如同皇帝的皇权会往外伸出枝叶一样,执掌内阁十几年的杨相公,也早已经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他自然也要往外伸出枝叶。
他杨相公本人,只是个六七十岁的小老头儿,每天内阁到家里,两点一线上值,他能作什么恶?
给他十个八个美人儿,小老头也不一定睡得动了。
一切罪果,都在他伸出去的枝叶上,他的儿子,他的门人,他的家族,他的亲戚,甚至是他家里的仆从下人们。
“一切证实的罪过,该抓的人,三法司去抓也好,镇抚司去抓也好,老臣绝不护短。”
“要是有连坐。”
杨相公低头道:“老臣也已经做好,进镇抚司诏狱的准备了。”
皇帝再一次将他扶了起来,叹了口气:“元甫公,朕已经不过问了,你又何必过问?”
不过问,就是搁置问题,老头一天还是首辅,这些问题就一天不会爆发,哪天老头正式卸任了。
这些问题,皇帝不问,内阁的后来者,也有可能要追责追问。
元甫公低头道:“这其中一些问题,老臣这几天也已经问出来一些了,陈清说,浙江巡抚胡澜,给老臣的儿子,送了十几个美女,这事老臣问了,确有此事。”
“但是,这事老臣事先全不知情,胡澜任浙江巡抚一事,也跟这件事全无关系。”
杨相公低声道:“老臣已经责令,让逆子将那些女人,统统送了回去,另外,请陛下罢黜胡澜浙江巡抚一职,将逆子拿入诏狱,以勒索朝廷官员之名问罪!”
杨相公的长子杨廷正,以恩荫在朝廷里做官,现在已经是工部侍郎。
而二子杨廷直,则是白身,没有官职,但是偏偏是这位二公子,在京城里,过得最是潇洒快活。
杨相公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其余诸罪名,老臣以为,也应当一一照此办理,俱都厘清,正本清源之后,老臣才有资格,重新回到内阁去。”
皇帝眯了眯眼睛,心里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他没有显露出来,而是缓缓说道:“老相公说的是。”
“这些事情,是应该一一查清楚。”
皇帝站了起来,开口说道:“既然杨相非要查清楚不可,那好,朕就让镇抚司,去一一查清楚,该处理的处理了。”
“到时候,朕再来请杨相。”
杨相公恭敬起身。
“到时候老臣进宫,向陛下请罪。”
“老臣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