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西北再造天下 第65节

  陈子龙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说道:“不可能!徐先生乃是博古通今之人,恩师对他异常敬佩。如此有学识、为国为民的人物,怎么可能造反?”

  陈子龙之所以不敢相信,是有原因的。从三年前徐晨和徐启光取得联系之后,双方的往来就从未中断。第一批红薯、玉米、土豆作物种植出来的时候,徐晨精心挑选,每样包了几十斤,还特地请镖局送到徐启光手中,并详细说明了种植的情况。徐启光得知这三种作物在米脂县已经普及了几千亩之后,心中大为欣慰。从那之后,两人的书信往来愈发密切。

  徐晨详细地记录了这三种作物在米脂种植的各种情况,还把后世的一些先进种植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了徐启光。两人的交流也从最开始单纯的农业知识,逐渐扩展到水利、几何、代数等多个领域。徐晨在天文地理方面所展现出的渊博知识,更是让徐启光佩服得五体投地。就这样,两人因共同的兴趣和对知识的追求,结成了忘年书友。

  徐光启不止一次对他说,徐晨精通百家,博古通今,乃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奇才,他实难想象这样一个知识渊博的读书人会造反。

  而徐晨之所以想和这个时代的天主教会取得联系,也是有自己的想法。

  这个时代,西方人的大航海已经开展了一两百年,他们打通了整个世界的海上航路,他们现在有的好东西太多了,自己想要绵羊、橡胶树的种子,想要金鸡霜钠等物资,都离不开西方人。

  甚至从更长远的角度看,若想让汉人也融入这场大航海的浪潮,同样少不了这些西方人的助力,虽然现在就准备有点太过于长远了,但恰好徐启光加入了天主教会,所以徐晨才请他帮忙介绍几个教士过来,并且郑重承诺会给他们修建一座教堂。

第130章 ,大同宣言

  齐绍光陈子龙说徐晨不可能造反,不由得苦笑着摇头:“子龙,徐晨恰恰是因为学问太过精深,才生出了那般惊世骇俗的念头,走上了造反的道路。至于他所行之事是否已入邪途,某自觉学问浅薄,实在没有资格妄加评论。你稍等片刻。”说罢,齐绍光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不一会儿,齐绍光从卧室出来,手中拿着一沓《大同报》,神色凝重地递给陈子龙,说道:“看完了这篇文章,你就会明白徐晨的心有多大。他妄图做新的圣人,不是守仁公那种在儒家体系上修修补补的新圣人。而是要把孔圣人踢翻自己上位。要将这个天下传承了上千年的纲常伦理、宗族礼法以及道德制度,统统推翻。”

  陈子龙一脸吃惊,赶忙接过《大同报》,目光落在报纸的第一行字大同宣言,开篇第一句就说一个大同思想的灵魂在大明的土地复活。

  他微微皱眉,心中思索:大同之治向来是历代儒家宗师所推崇的理想制度,这看起来并无不妥啊。

  接着往下看,文中简单梳理了历史上几千年的制度体系,从原始部落制度,历经封建奴隶制度,再到如今的封建地主制度,还阐述了这些制度更迭过程中主要阶级之间的激烈斗争。

  看到此处,陈子龙不禁微微点头,这些历史脉络他自然是熟知的,这个观点稀奇,有一定的道理,但写的太浅显直白了,他的感触不大。然而当他继续读下去。

  文章中,徐晨对儒家思想在封建社会的作用进行了详细剖析。徐晨赞扬儒家思想建立了稳固的等级秩序,强调君臣父子的森严等级,大力提倡忠诚和孝道,而这一切恰好与封建制度的等级架构完美契合。在封建社会中,从高高在上的皇帝,到各级官僚,再到地主与底层的农民,各阶层之间界限分明,权利与义务规定得清清楚楚。

  不仅如此,儒家还建立了一套规范的道德体系,以仁、义、礼、智、信等道德准则为封建社会中的人们提供了明确的行为规范和价值导向。这些道德规范着重强调尊卑有序、上下有别,与封建制度的核心理念高度一致,成为维系社会运转的重要准则。

  在法律层面,徐晨也指出,从秦汉时期一直到如今的大明,近两千多年的岁月里,儒家思想逐渐渗透到法律体系之中,最终形成了以礼法结合为显著特征的封建法律制度。

  这种法律制度,既依靠法律条文的强制约束,又借助儒家道德礼法的教化作用,共同维护着封建王朝的统治秩序。

  在发展上,封建主义建设都江堰,郑国渠,京杭大运河,改造了关中蜀中,中原,花费千年时间改造江南,使江南成为鱼米之乡,它使得汉人的天下扩张到东至东海,西至高原,北至大漠,南至横断山脉,极大的扩张了华夏文明的势力范围。

  而在政治体系方面,儒家思想更是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董仲舒提出的“君权神授”观念,为封建统治披上了一层神圣的外衣,为其提供了合法性依据,极大地巩固了封建王朝的统治根基。“春秋大一统”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主张被汉武帝采纳后,更是为汉民族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政治保障。

  最后,徐晨还着重强调了儒家思想中的秩序观念,对维护社会稳定与和谐有着不可忽视的积极意义。儒家始终强调家庭和亲情的重要性,这种观念深入人心,有助于培养人们浓厚的家庭观念和强烈的社会责任感,进而从根本上维护社会秩序的稳定。

  陈子龙手捧着《大同报》,眉头紧锁,脸上满是疑惑之色。他逐字逐句地读完眼前文章前半部分,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

  文中所写,看似洋洋洒洒,论述颇丰,可怎么看都像是在对儒家大唱赞歌,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而且从学问的深度来看,这些观点不过是拾人牙慧,并无多少独到见解,实在看不出有什么高深莫测之处。

  他抬起头,望向齐绍光,眼中满是不解。齐绍光却神色平静,只是微微抬手,示意他继续往下看。

  带着满心的狐疑,陈子龙又将目光落回报纸上。当看到文章后半段时,他的眼睛瞬间瞪大,脸上的表情从疑惑转为震惊。

  只见文章的语气陡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刚才还在对儒家歌功颂德,此刻却开始对儒家和家天下的制度展开了狂风暴雨般的全面批判。

  徐晨在文中毫不留情地指出,家天下导致等级固化制度,从最初的贵族制度,到后来的门阀制度,这些基于“血缘-权力”构建起来的体系,充斥着腐朽与肮脏。

  这种制度使得社会阶层严重固化,底层人民难以有出头之日,整个社会失去了应有的活力与公平。

  科举制度,本是为国家选拔人才的重要途径,却也被徐晨批判得一无是处。他痛斥科举制度已然异化为阶层固化的工具。

  那些出身寒门的学子即便有满腹经纶,也常常因为各种潜规则和门第限制,难以真正进入权力核心,实现自己的抱负。

  而乡约族规,在徐晨眼中,看似维护着乡村的秩序,实则是对个体发展的一种制度性束缚,它压抑了人们的自由思想和创造力,将每个人都禁锢在既定的框架之中。

  对于儒家思想,徐晨更是言辞犀利。他认为自王莽改制之后,儒家便彻底沦为皇权的附庸,跪倒在皇权的威严之下。

  两千年来,封建儒家始终无法突破皇权的禁锢,只能在有限的范围内修修补补,如同在螺蛳壳里做道场一般,致使天下陷入治乱交替的恶性循环,始终无法取得实质性的突破与进步。

  批判完政治制度,徐晨笔锋一转,又将矛头指向了士绅地主的永佃制。他指出,这种制度严重阻碍了财富流向百姓,使得大量财富集中在少数人手中,经济发展陷入停滞。

  同时,官员们为了维护自身利益,往往对技术创新持抑制态度,再加上长期奉行的重农抑商政策,导致产业结构严重失衡。而赋税的重担,几乎全部压在了广大农户身上,使得底层百姓生活困苦不堪,民不聊生,这是天下300年一动乱,治乱轮回的根本原因。

  陈子龙读着这些文字,感觉如同一记记重锤狠狠地砸在自己心头,砸得他晕头转向。

  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一篇普通的溢美之文,没想到转眼间竟成了一篇讨伐檄文,这哪里是在拍儒家的马屁,简直是要把儒家的根基都连根掘起啊!

  即便平日里听老师夸赞徐晨博古通今,学富五车,但此刻,陈子龙还是觉得徐晨的言论实在是太过狂妄自大,离经叛道。

  然而,还没等他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报上更狂妄的话语映入眼帘。徐晨毫不避讳地写道,家天下的封建制度已然日薄西山,越来越难以适应当今时代的发展潮流。

  皇权不仅无法引领国家走向繁荣昌盛,反而成为了阻碍时代进步的巨大绊脚石。

  为了佐证自己的观点,徐晨甚至毫不留情地点名批判了大明的历代皇帝。

  他直言明太祖朱元璋手段残暴,在建立明朝的过程中杀戮过多;永乐大帝朱棣篡位夺权,得位不正;英宗朱祁镇更是沦为瓦剌的阶下囚,成为天下笑柄;正德皇帝朱厚照生性顽劣,不理朝政;嘉靖皇帝自私好道,一心追求长生不老,荒废国事;万历皇帝昏聩无能,长期不上朝,致使朝廷腐败丛生;天启皇帝平庸无为,面对内忧外患,既无法平定战事,也无力平息党争。

  徐晨在文中毫不客气地总结道,大明立国二百五十年来,历经十六代皇帝。其中能称得上仁皇帝的不过两位,可称为明君的也仅有三位,而余下的十三位皇帝,或昏聩无能,或贪财好色,所作所为实在难以担当人君之责。

  此外,他还着重提到了大明宗室对明朝财政的巨大消耗,这些宗室成员不事生产,却享受着优厚的待遇,如同寄生虫一般,不断吞噬着国家的财富。

  最后,徐晨言辞激烈地得出结论:君主制对天下的危害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曾经带来的益处。

  皇权以及依附于这套体系的藩王贵族,已然成为整个天下最大的祸害。若天下想要打破治乱轮回的困局,实现长治久安,就必须彻底打倒皇权,以公天下取代私天下,让民权取代皇权,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陈子龙读完这篇文章,内心久久无法平静。手中的报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这篇文章中的一番话,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他心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因为这实在是说到他心坎里去了。

  陈子龙的家乡在直隶松江府,那是整个大明商品经济最为繁华的地方。江南地区,向来文风昌盛、经济繁荣,可生活在这里的人们,却没有不痛恨压在他们头顶如大山般沉重的皇权。尤其是大明的诸多皇帝所作所为,更是给徐凡文章中的观点做了最好的注释。

  就拿开国皇帝朱元璋来说,他毫不掩饰地将读书人视作自己的奴隶,把整个大明江山当成自家的私有财产,任由子孙后代随意折腾。就连“与读书人共天下”这样表面上安抚人心的假话,他都不屑一说。

  近百年来,嘉靖与万历这两位皇帝,更是极度贪婪自私。他们对江南地区的搜刮堪称变本加厉,致使江南百姓苦不堪言。

  这一系列行径,极大地激发了江南人内心强烈的反皇权意识。东林党被打压之后,江南的社党并未就此销声匿迹。张溥迅速成立了复社,随后几社、应社、匡社等也纷纷兴起,这些组织的出现,正是江南人对皇权不满情绪的一种宣泄。

  此时的陈子龙,内心极其复杂。自幼接受儒家伦理教育,四书五经是他每日诵读的经典。在传统的儒家观念里,文章中对皇权批判的言论,无疑是大逆不道的。

  然而,徐晨对皇权入木三分的批判,却又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他的内心。他不禁在心底暗暗赞叹,尤其是骂万历皇帝那一段,更是让他忍不住叫好。

  陈子龙今年二十岁,他记事以来,便是万历皇帝乱政最为严重的时期。万历皇帝欺师灭祖、贪婪无度,宠幸小人、重用阉党,昏君所有的恶劣特性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在万历皇帝当政的后十几年,整个江南被搅得大乱,从普通百姓到士绅官员,没有一个对万历皇帝有好感。如今,有人如此畅快淋漓地骂了这些皇帝一顿,陈子龙心里只觉得特别畅快舒爽。

  齐绍光看着陈子龙若有所思的模样,微微一笑,开口道:“你是不是觉得后面这番话说到你心坎里去了?”

  “没有!”陈子龙像是被人看穿了心思,当即猛地摇头反驳道,“此等无君无父之言,学生自是要批判看待的。”

  齐绍光轻轻一笑,并未在意陈子龙的反驳,缓缓说道:“我是江南人,你也是江南人,写出这篇文章的徐晨同样是江南人。江南人历来对朱家皇帝就没什么好感。”

  陈子龙微微皱眉,思索片刻后说道:“徐先生太激进了。天下岂能没有皇帝?若没了皇帝,那不就陷入了五代十国那种乱世当中。那样的乱世,比皇权带来的危害可要大上十倍、百倍都不止啊。”

  齐绍光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所以读书不能只读四书五经。既要多读历史,从过往的兴衰中汲取教训,又要了解海外的文明和国家。”

  他笑道:“谁说国家就一定要有皇帝?这只是我大明的规矩,但这天下的国家又何止大明一国。你看那日本,他们的天皇就如同我国的周天子一般,只是一个泥胎木偶,并无实权,真正统治国家的是幕府,最高首领是将军。倘若把武人换一下,最高首领变成丞相,这种制度不比大明现在的皇权统治差吧。”

  这下,陈子龙着实有些疑惑了。他虽然知道有日本这个国家,也知晓那是倭寇的来源地,但对于日本内部的详细情况,大明的读书人向来不太在意,自然也就了解甚少。

  齐绍光见状,放下茶杯,继续娓娓道来:“在大明以西两万里之处,有一个小国叫尼德兰,这个国家就没有皇帝,而是采用议会制度统治国家。还有一个威尼斯小国,其国行共和制度。”齐少光后面接连说了好几个各种不同制度的国家。这些知识,都是他从大同报上看到的。

  徐晨知道想要彻底断绝封建君王的根基,就必须让大明的百姓睁开眼睛看世界。

  于是,他在大同报上开始大力宣传西方、两河流域、南洋地区各种国家的制度。

  果然,陈子龙听完这些闻所未闻的事情后,大开眼界,内心的触动也是极大的。他突然发现,像大明这种君主集权的国家,在整个天下竟然是少数,是异类。这种惊人的发现,在他内心深处,悄然减低了一分对皇权神圣性的固有观念。

  原来,在世界的很多地方,很多国家的国王根本就是徒有虚名的傀儡,甚至这种状态才是常态,像大明这种高度集权的皇权统治反而是与众不同的存在。

  此时的陈子龙陷入了更深的思索之中,齐绍光的话给他打开了更广大的天地。

  齐绍光笑问道:“现在已然知晓,徐晨乃是反贼,你可还想着去找他?”

  陈子龙听闻此言,顿时陷入了沉思,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这个问题。倘若徐晨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举兵造反,那他大可以站在正义的立场上,对其进行义正言辞的口诛笔伐。

  然而,当下种种迹象表明,徐晨明显并非为了个人利益而谋逆。他旨在以公天下取代家天下,而且眼前米脂的状况,相较于大明的其他地方,确实要好太多。在这样复杂的情形下,陈子龙着实难以对徐晨的行为做出一个明确的定性。

  思索良久之后,陈子龙缓缓说道:“我还是决定要找到徐先生,将三位师兄送到他跟前,同时把老师的书籍交予徐先生去刊印。”

  齐绍光微微点头,建议道:“徐晨如今坐镇延安府,你这一路行程漫长,不妨多留意大同社的一举一动,仔细思考一番,再决定自己对他究竟是怎样的看法吧。”

  陈子龙颔首表示认同,这也正是他心中所想。但忽然,他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探寻,问道:“县尊,您又是如何看待徐先生的呢?对于大同社,您又持有怎样的看法?”

  齐绍光听闻此问,不禁苦笑着长叹一声,缓缓说道:“实不相瞒,某对徐晨是极其佩服的,内心深处甚至满是羡慕之情。某于天启三年来到米脂上任,初到此地时,便立志要上报黎明,下安百姓。那时的米脂,状况已然十分糟糕,百姓生活困苦不堪。我满心想着为这一方百姓谋福祉,可现实却如同一记沉重的耳光,将我的志向打得支离破碎。”

  今天这张不敢多写了。

第131章 摊丁入亩与技术支援

  对于齐绍光在米脂为县令艰难陈子龙是能理解的,现在的大明不比开国时期,地方大族的影响力极其巨大,尤其是经历了万历20年无政府时期,他以为自己不任命官员就可以让文官妥协,却不知道这是在自食恶果,他不知道权利不会消失,只会转移。

  万历后期不管朝堂上的官员还是地方官大量空缺,万历不给填补,这就导致了大明失去了地方的管控,大族占据这些权利,虽然现在大明又经历了三位帝王,但让出去的权利容易,想要重新收回来就难了。

  “在大明为官难,尤其是做这小小的县令,实在是难如登天呐!地方上那些大族的势力盘根错节,犹如一张巨大而又错综复杂的网,将整个米脂牢牢笼罩。

  任何想要做出改变的举措,都会不可避免地触及他们的利益,而他们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加以阻止。

  米脂干旱连年,百姓们生活艰难,食不果腹,某一心想着为百姓减轻税负,联名上书朝廷。可当时朝廷在辽东战场的消耗与日俱增,财政紧张,某的建议不但没有得到朝廷的认可,反而遭到了斥责。到了第二年,米脂的税负不但没有减轻,反而还增加了。

  我亲眼目睹普通百姓为了缴税,不得不卖掉赖以生存的土地,甚至卖儿卖女的悲惨景象也随处可见。朝廷法令森严,我虽有心改变这一切,却终究是无能为力啊!”

  “那时,我满心以为这世道便是如此,只能随波逐流,与这黑暗的现实同流合污,渐渐放弃了心中最初的理想。”

  “然而,徐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我的看法。他组建大同社,建立抗旱会,亲自带领百姓打井、铸水坝、修水渠。在整个关中地区干旱肆虐、流民遍野的艰难时刻,唯有米脂在大同社的带领下,成功抵御了旱灾,粮食产量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有所增长。这两年间,更是吸纳了足足5万灾民,并将他们妥善安置,让他们摆脱了贫困饿死的悲惨命运。”

  “更令人惊叹的是,在我任职期间,米脂上缴的税负不足2万石粮食。而徐晨带领大同社的人,在给普通百姓减低一半税负的情况下,竟能把税负总额增加到9万石。”

  “这怎么可能?增长四倍多,米脂的百姓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如此高的税负?”陈子龙满脸震惊,忍不住脱口而出。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税负已然比大部分江南的县都要高了,江南地区经济相对发达都难以承受,更何况米脂这样一个贫困的小县。

  齐绍光微微苦笑,无奈地说道:“但现实就实实在在地摆在你面前。徐晨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方法其实非常简单,可在大明的其他地方却根本无法施行。”

  “为什么?”陈子龙好奇问道。

  “他把各种税负全部合理地分摊到田地里,大同社把这称之为摊丁入亩,一亩地就收取三成的税负,没有土地的人则不收税。

  米脂原本在籍的田地只有10万亩,但徐晨大力清理土地出了三十万亩。那些以往享受免税特权的大族,如今通通不再享有免税资格。三十万亩土地,每亩收取三成税负,如此一来,一年的税收自然就是9万石,计算起来简单明了。”

  齐绍光说完之后,忍不住自嘲地摇了摇头。

  是啊,看似一个简单的筹算就能算出的税负方案,可在大明的官场现实中,却根本无法实现。

  他身为县令,既不敢到那些王爷的土地上去征税,也征不到那些兵痞丘八的税,而那些大族更是会想尽办法将税负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

  陈子龙果然被这番话深深地震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徐晨做事的手段居然如此简单直接,甚至有些粗暴,即便是当年的张阁的一条鞭法也不敢如此简单粗暴的对付地方的大族。

  但他不得不承认,米脂如今呈现出的繁荣景象来看,这样的做法似乎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征税也非常简单,有多少土地收缴多少税。

  他心中满是疑惑,忍不住问道:“那些大族难道就没有反抗吗?”

  如此简单有效的方法,上千年以来为什么没有人做,就是因为做不到,历朝历代都要靠地方大族统治,这样损害大族利益的政策自然是难以推广开的。

  齐绍光神色中带着几分同情,缓缓说道:“反抗!他们哪里有力量反抗啊。徐晨的手段巧妙且强硬,在大族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们的打手全给灭了。后面即便他们买通榆林卫军官都不是他的对手。

  大族只能乖乖缴税,还多征收了5年的税负。为了上缴这些沉重的税负,他们不得不低价出卖土地。而大同社则顺势将这些土地收购,再分给米脂那些无地的百姓。不然,你以为那5万多流民是如何被顺利安置下来的呢?”

  而后他内心有一股畅快道:“朝廷让他们每亩地上交几斤粮食,他们都不愿意,现在徐晨一下子收他们上百年的税负,逼着他们卖田卖地,好哇,好的很呐。”

  陈子龙听闻此言,心中五味杂陈,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个政策。毕竟,他家本就是大地主出身,在华庭还有几千亩的土地。徐晨这种大力打击大族的政策,从情感上来说,他本来是不太喜欢的。

  但他又是一个道德感极高的士大夫,他也不满意大明现在的情况,想要改变,只是他找不到改变的方法,眼前米脂这片繁华热闹、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又在无声地告诉他,或许这样看似激进的政策,才能彻底改变天下。

  这一日,阳光洒在大同报社略显简陋的办公场所,陈子龙带着自己三位传教士师兄匆匆赶来。

  此时,主簿黄松年正在这里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政务。陈子龙与黄松年此前虽未谋面,但通过昨日与齐绍光的深入交流,陈子龙已经对大同社的一些情况有所了解,知道在这尚未完全取代大明旧制的局势下,一县的主管便是主簿。陈子龙等人见到黄松年说明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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