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地主士绅虽然把大同社描绘得如恶魔一般,但实际上大同社并不禁止人员的往来,反而是南明朝廷,禁书越来越多,抓的越来越多,厂卫也越来越多,关键是这些厂卫不但烧书还抓人,江南读书人什么秉性,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宣传,越是敢攻击朝廷,攻击天子,名声越大,现在突然来一个180度反转,他们怎么可能能接受?
当他们发现扬州没有限制,所以很多反皇权的读书人,干脆跑到江北,在扬州城开设报刊,然后肆无忌惮地辱骂南明小朝廷,什么厂卫监视百姓,明军就好像土匪一般,大户贪婪无耻。总之没有限制之后,这些人骂起人来百无禁忌,这些报纸通过长江流入到江南,那南明朝廷极其头痛,根本抓不完,他们又不敢到扬州来。
张彩听了高登的话,有点尴尬,说道:“等局势稳定下来,朝廷会放松管制的。”
高登只能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他这次之所以给复社带路,就是因为江南的局势越来越混乱了,他干脆到江北看看自己的老友罗伟,看情况把重民报搬到扬州来。
“嘟嘟嘟!”马车上的人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
张溥看到一个冒黑烟的家伙,他当即道:“停车!”
而后他下马车,就看到在道河道边,有一台不断冒黑烟的机器,把河道里的水抽到水渠当中,这台机器抽水的效率极高,四周几十亩土地都水光粼粼,得到了非常好的灌溉。
“这是何物?”张溥有点吃惊道。
张采道:“现在江南旱灾严重,如果有此器械倒是能缓解旱情。”
小冰河时期,整个大明的气候全部混乱了,北方直隶到现在依旧是大雨连着小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
南直隶却从五月开始滴雨未下,南方大大小小的河道水位猛烈下降,农户每日忙碌在田地当中浇水,江南刚掉下来的粮价又开始上涨。
高登道:“这好像是徐晨弄出来的抽水机,一架这样的抽水机要400两银子,你确定江南的农户买得起?”
张溥皱眉头道:“难道江北的农户就够买得起?”
高登道:“江北还真有不少百姓买得起,江北的百姓都分了土地,少的也有十几亩,而且大同社还会半买半送。用粮食来偿还货款等多种手段来支付,大同社一购买就是几千台起步,一次就是几百万两银子,你们觉得朝廷能拿的出来。”
张溥不言语了,对现在的南明朝廷来说,只要不说钱,一切都好办,但只要一谈到钱,六部的尚书都要打起来。
前日,福建总兵带着他的水师返回了福建,原因就是朝廷拖欠他们三个月军饷,这可是保卫金陵的水师,已经是朝廷唯一比大同军强的力量,是阻止他们南下的生命线,但即便这样朝廷该欠饷还是欠饷,甚至朝廷还觉得郑芝龙垄断海贸,每年赚上百万两银子,这饷银就应该他自己拿出来,气的郑芝龙大骂朝臣竖子不足与谋,直接带着自己的船队回老家去了。
现在一听,大同社轻轻松松拿出几百万弄出这样的机器教给农户抗旱,所有人的心情复杂,他们复社宗旨就是朝廷少干预民间的活动,税越少收税,最好不收税。
像大同社这样的大政府,高税收,即便秩序再好,也不是他们想要。
张溥等人怀着复杂的心情进入扬州城,这座城市的繁华景象瞬间让他们惊呆了。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马队和车队川流不息,仿佛是一条流动的财富长河。然而,最让他们惊讶的是,在这里竟然看到了大量的红毛人。这些异国人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和奇特的服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张溥不禁皱起了眉头,虽然他们知道大同社并不实行海禁,甚至还利用海上的船只去南洋运输粮食,但却没想到仅仅大半年的时间,就有这么多海外的商人来到扬州城。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在扬州城的街道上,随处可见穿着大同服、披着短发的百姓。一条街道走过去,几乎有一半的百姓都是这副打扮。要知道仅仅一年前,大同社还没来扬州的时候,扬州和江南其他地方一样,保留着传统的服饰和发型。
但就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扬州城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仿佛变成了一个番邦异国。他们为大同社的影响力感到震惊,没想到改装易服居然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
张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气愤地说道:“这成何体统?我中原之人衣服一向右衽,衣服中衽是连蛮夷都不会做的举动。”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和不满,认为这种改变是化夏为夷。
高登却不以为然,他平静地说道:“这一点我却站在大同社这一边。大同社的服装和发式都是为了方便做事。只要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炎黄子孙,那就足够了。老祖宗能够决定发饰、服装,我们为什么不能,等再过几百年,我们也是老祖宗。
我在江南还看到了男穿女装、女穿男装这样阴阳颠倒、混乱不堪的局面,这种情况复社都没有说礼乐崩坏。为了方便百姓做事情弄出来的服装,你们却说礼乐崩坏。
如果你们复社就这点水平的话,我很担心你们积累的名声将会一朝丧尽。我见过徐晨骂人,骂得极其凶狠,两位还是不要去找骂的好。”
张溥却自信满满地说道:“论学问,某自认为不会输给徐晨。”
高登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如此自信就好。”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对张溥的并不看好。
你们可能不知道,大同社除了会文斗还会武斗,你张溥嘴皮子耍的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徐晨手中的铁棍,当年在延安府上百大同社员打的上千延安士子嗷嗷叫。
你要说这是野蛮人的行径,大同社马上会反驳,君子六艺有两项都和武艺有关,不能打的读书人,根本不能算正统读书人。
一行人在扬州的一家客栈住下后,张溥立刻派人送来论战之帖。帖子上写着,他们复社这次来江北,主要是想和大同社切磋学问,没有官方往来的意思。
毕竟现在双方可以算是生死仇敌,南明朝廷下了旨意,有议和者斩,张溥也不敢明面违反这条圣旨。他只能以切磋学问为幌子,来试探大同社的虚实,同时也想在学问上证明复社的实力。
而张溥也不愧是大明的第一名士,他刚下踏客栈,扬州各路报刊的主编,江南逃过来的学社魁首都纷纷求见,一时间可谓是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而在另一边,扬州府内,赵云飞、刘亚雄、陈诚三人得知复社等人到来的消息后,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兴奋和斗志。
尤其是刘亚雄和陈诚两人皆是读书人,他们对于和大名鼎鼎的复社以及张溥等人交流学问充满了期待,把他们踩在脚底下,我就是明士了。
陈诚激动道:“想找社长论战先过我这一关,我去叫社员准备木棍,大家在文庙论战一番。”
本来按照大同市的惯例应该是准备铁棍的,不过扬州这边没多少压水井,自然也找不到那么多铁棍。
刘亚雄白了他一眼,说道:“粗鄙,论战当然得先礼后兵,哪有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江南的读书人孱弱,你可不要吓到他,这事儿交给我,我保证让张溥他们输得服服帖帖的。”
张溥,江南第一名士,不先驳倒他,反而直接撂倒他,这多浪费机会。
大同八年(公元 1632年)7月 13日,扬州府文庙。
今日的文庙热闹非凡,宛如一个盛大的集市。扬州附近的读书人学社成员们身着长衫,手持书卷,神色激动地赶来;报刊的主编们带着纸笔,眼神中透露出对这场论战的期待;还有一些喜欢看热闹的百姓,穿着朴素的衣裳,兴高采烈地穿梭在人群中。大家都齐聚于此,为的是观看这场大同社和复社的论战。
大同社和复社可以说是天下最负盛名的两大学社。复社名震江南,不久之前几乎合并了整个江南的学社,风头正盛,在江南的文化界和政界都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而大同社更是不用说,一群读书人,仅仅花了 5年时间就占领了天下的半壁江山,其战斗力之强悍,让世人惊叹不已,他们横压四方,说他们是第一强国,一点也不过。
文庙内,左边站着复社众人,他们身着传统的儒服,神情高傲,仿佛已经胜券在握。右边站着刘亚雄、陈晨等大同社员,他们穿着简洁的大同服,看向复社眼神中充满了玩味。
刘亚雄向前一步说道:“扬州是我大同社的地盘,但我们大同社不占你们复社便宜,论战的题目就由你们来出。”
张采听到这话,也向前一步,清了清嗓子,大声吟诵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或为辽东帽,清操厉冰雪。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或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为击贼笏,逆竖头破裂。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激情。
吟诵完毕,张采看着刘亚雄,说道:“你大同社总说士绅阶级要被扫下历史的舞台,正气歌说的这些人是不是士大夫,他们的品德记载在青史之上,想来大同社的各位不会认为这是假的,他们品德高尚,做出了杰出的贡献,难道这些人也要被你们大同社扫下历史舞台?”
“彩!”复社的人纷纷欢呼起来,他们为张采的精彩表现而喝彩。
这次主要是张采出战论战。张溥是复社的魁首,但要是刚出场论战就败了的话,他们也就没脸去中原。所以为了以防万一,此次出战的是张采。
刘亚雄等他们欢呼完之后,神情淡然地说道:“某自然承认,他们品德高尚,也是一等一的人杰。但以此来证明地主士绅不应该扫下历史的舞台,那就极其荒谬。
如果按照你这种理论,正气歌说的那些都是人杰,但他们也是华夏人,我以此推断所有的华夏人都是人杰,你觉得这个推论正确吗?受先兄你这是在以偏概全。”
“彩!”四周的人纷纷欢呼起来。
张采不服气地说道:“自古以来的人杰绝大部分都是士大夫出身,你大同社大部分也是士大夫出身,你们的成功不就证明了士大夫还是能左右天下的。”
刘亚雄依然神情淡然,说道:“我是农户之子,算不得地主士绅。还有我大同社说要把地主士绅赶下历史的舞台,不是因为他们的身份,而是因为他们罪恶滔天,无能贪婪。他们贪婪的地方,各位看过我们社长的《封建土地论》自然知晓,今天我就在此让大家知道地主士绅是多么罪恶滔天的。”
说完,大同社员们搬出了一堆文件。这些文件用绳子捆绑起来,这些文件保存的很好。
刘亚雄翻看了一份文件,说道:“这是盐商张有德的文书。这个张有德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还修桥铺路,看上去是一个道德士绅,但背地里却扒开堤坝,淹没别人家的良田,然后再借着赈济的由头向小民摊派征收钱粮,顺便私下里收买这些遭灾之人的田土,甚至是将人家的妻女变成自己的胯下玩物。张有德在扬州十几年时间,扒了三次堤坝,趁机吞并当地农户 5000亩土地,这种罪恶滔天之辈大家说该不该死!”
“该死!”四周百姓怒吼道。在这个农业社会,大部分的百姓都是农户,张有德的这种行为让他们家破人亡。哪怕是市民也会因为洪灾忍受高昂的粮食价格,甚至有可能会卖儿卖女。
而后,刘亚雄又拿出一份文书,说道:“赵英杰更加了不得,打着修桥铺路,整修庙宇,兴办义学等等光明正大的旗号,联合扬州的官员,横征暴敛,大饱私囊,自己一毛不拔还赢得善名,而他修的桥梁用不了一年就塌了,英桥他被压死的百姓有11位,庙宇也破烂不堪,那些所谓的义学却成为了拐卖孩童之地,以此来满足士大夫变态的欲望,你说此人该不该杀。”
“该杀!”百姓们的怒吼声更加响亮。
而后,刘亚雄又拿起好几份文书,说道:“这里有勾结土匪杀戮百姓,甚至连自家的兄弟都不放过,有放高利贷逼良为娼的,扬州那么多瘦马,这些人功不可没。”
说到气愤之处,刘亚雄拍了拍自己身边堆满了的文书,说道:“这堆全部都是扬州地主士绅违法乱纪,残害百姓的证据,有不相信的可以亲自来看,这里的每一份文书都是证据确凿的。”
而后,他看向张采,冷哼一声道:“这就是你所谓品德高尚的国之栋梁,就这些证据而言,把扬州地主士绅全杀了,可能有杀错的,但隔一个杀一个,肯定有大量的漏网之鱼。”
张采一时间惊愕不已,他没有想到大同社会准备得如此充分。他只能反驳道:“你这也是以偏概全。”
刘亚雄淡然笑道:“是不是以偏概全,想来大家心中有数。这些是大明地主士绅的罪恶,他们无能这几十年更是展现得淋漓尽致。辽东女真人有多少人了,全族加起来也就几十万,还不如大明一个府的人口,但大明打了几十年却被女真人逼出了辽东。一个人口万万的王朝打不过几十万的野人,没有你们的无能,我大同社也不至于五年时间就攻占整个北方了,如果你们不承认大明朝廷无能,那就是我大同社个个都是万中无一的天纵奇才,所以才能打的你们落花流水。”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张采无言以对。
第321章 ,金圣叹服气与重民社再建根基
大同八年(公元 1632年)7月 12日晚,雅轩客栈。
张溥等人丧气而归,初战既败,让所有人都有一股颓废之感。
扬州第一评论家金圣叹道:“天如兄,你们这次论战就出错了题目了,要论证大同社死板僵硬,做事极端,与民争利还有胜利之机。”
“但偏偏要为士绅正名,这就以卵击石了,大同社对地主士绅的清洗是全方位的,他们不但杀人还诛心。
在扬州城有专门的地主博物馆,馆内有大量地主放高利贷的的契约,奴仆契约,还有大量地主私刑刑具,难以计数的地主犯下的案件,尤为觉得是大同社独创一种素描画技,能够写实的还原当时的场景,素描画内容是残暴让人不能直视。”
张采叹息道:“却是我等大意了。”
金圣叹,原名金采,字若采,他自幼聪明好学,极具天赋,展现出了对文学的浓厚兴趣和卓越才华,即便是在江南也是少年天才。
但少年成名让其桀骜不驯,数次参加科举考试,却常因行为不羁、答卷怪异而未能顺遂,他有时会在试卷上嬉笑怒骂,故意违背常规的考试要求。
少年成名本就是一重罪,考官最喜欢压这种人,科举这样重大的事情还敢如此怪异,不罢黜你罢谁,所以他在科举道路上颇为坎坷,今年26岁依旧是个秀才。
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我行我素,嬉笑怒骂,经常写文章评议时事。尤其是大同社掀起来办报社的风潮之后,快速的传到了江南,金圣叹当即就成立了明镜报。
他在明镜报上评点了大量中国古典文学作品,如《水浒传》《西厢记》《史记》等,他的评点突破了传统的文学批评模式,不仅分析作品的艺术特色、人物形象、情节结构,还挖掘作品的思想内涵,提出了许多新颖而深刻的见解,受到读书人的欢迎。
当然他桀骜的性格自然不会满足评论文学作品,朝堂时事才是他重点评论对象。
北方的半壁江山都被大同社夺取了,先帝也被大同社俘虏了。
结果朝廷的资政会议,开了半年多还是吵吵闹闹,各省的资政不肯放弃一丝利益。被他讽刺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义,迟早会和先帝在五国城相会。
乡勇造成金陵动乱的时,他一篇寇不像寇,官不像官的评论文章,用一江之隔的大同军和明军做对比,最终得出结论,朝廷的军队土匪还要土匪,反而被称之为贼寇的大同军,军纪严明,堪称王者之师。
这篇文章轰动了整个江南,但也彻底惹怒了南明朝廷,直接派人把金圣叹抓起来,把他的报馆也给封了,多亏了他哥哥金昌上下打底,加上金圣叹在江南也有点影响力,南明朝廷不可能真把他杀了,把他关了半个月之后就放了他。
但这次被关押并没有让金圣叹蛰伏下来,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他直接跑到扬州城,再一次办起了明镜报。
这次他骂南明朝廷骂的更加激烈了,侯恂被骂屠夫首辅,祖大寿被骂逃跑将军,郑芝龙被骂海盗将军,南明朝廷的上下都被他骂成了衣冠禽兽,算是很很发泄了一番,因为骂的太过瘾了,他的明镜报在扬州自然极其受欢迎。
当然只骂大明朝廷,那就愧对他桀骜不驯的名声,他骂大明朝廷之后出了恶气,又看不惯大同社的政策,开始骂大同社了,最开始骂的就是大同社的食盐官营和各种官营作坊,说大同社如同饕餮一般,不可放过一丝利益,大同社不如改名叫大宋社。
但大同社根本不在意金圣叹的说法,大同社这本就是学习大宋的策略,只要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就可。
金圣叹眼看着这样骂大同社没有引起他们的关注,他就干脆换了一个做法,深入扬州的作坊和农村,一连报道出十几个管事压榨工匠,官吏借抽水机欺压农户之事。
而大同社看到他的报道之后,没有警告他,也没有把他抓起来,而是调查了这些管事和官吏,确定罪责后,直接把他们抓起来。
金圣叹这才服气,大同社虽然不完美,也有贪官污吏,而且管的也非常严,管天,管地,管吃喝,让他感觉到非常不自由。
大同社喜欢开作坊与民争利,尤其是他看不惯大同社的,他们喜欢把躺着收地租的称之为食利者,但整个扬州城只要是能躺着赚钱的行业,必定会被大同社垄断,这样的双标让他鄙视。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大同社大气,能干实事,他们来到扬州城不到一年时间,扬州的流民乞丐没了,帮派恶霸也没了,农户有田种,工匠有差事,说现在的扬州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一点也不为过,比起南明朝堂的那些禽兽之辈好上太多了。
雷士俊跟着说道:“昨日我等应该和天如公说明此事的,要不然天如公也不至于有今日之败。”
四周的读书人也为张溥他们惋惜。留在江北的这些读书人对大同社的感官也是极其复杂的,他们既看不惯南明朝堂贪腐成风,无能之辈占据高位,贤士流落市井,军官和土匪一般。
但不代表他们喜欢大同社,光他们清洗地主自身的行为就让他们不喜,同时扬州这里管的也严,扬州的妓院被关了,花船全部被取代了,就让他们不满,甚至他们每日的食物都要被限制,现在整个扬州不限制的食物只有咸鱼干了。
尤其是让他们失望的是大同社虽然号称尊重读书人,但要投靠大同社的读书人却先要下三个月的地,又或者是去作坊做三个月的工,去海上打三个月的鱼,总之是要他们做一些下等人做的事情才会接纳他们。
而即便是完成考核,接纳他们,也是给他们一些小吏的差事,根本不管他们是秀才举人,乃至于进士。以至于想投靠大同社的读书人都很不服气,不说让他们一上来当县令知府,但也不至于当没有品级的吏。
但偏偏大同社振振有词,我们官吏不分,你们真有才能,自然可以一步步晋升上来,如果你们自认为竞争不过那些童生秀才,那就不要过来丢人现眼。
大同社其实更加欢迎那些和地主士绅牵连少的童生秀才。更关键的是到了江南之地之后真不缺读书人,更不缺人才,江南尤其是扬州这样的富裕之地,当地的青壮都或多或少识文认字。
大同社又不需要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只要能读懂他们的文书,按照条例行事,能组织起百姓修水利,耕作就可以。
大同社需要的是几十万能做事情的吏员,而不是几千高高在上的老爷,所以扬州被大同社雇佣的管事,官吏淘汰率非常高,基本上要淘汰9个才能留下一个。江南的读书人功名越高,越不肯俯首做事,他们自然也很难融入大同社当中。
现在扬州的官吏,有七成多是童身出生,两成多是秀才出身,而这些人大部分也是穷苦出身,非常务实。知道功名不能让他们填饱肚子,但差事可以,所以他们在乎俸禄工钱,至于读书人的体面,人家大同社的人都能做这些事情,他们有什么不能干。
于是在扬州城出现了读书人看来是倒反天罡之事,大量的童生秀才成为了大同社之人,而举人进士大同社不屑一顾。
他们只能开作坊办报纸,写评论,写小说,到处抨击大同社的政策,努力抓那些童生,秀才出身的官吏错误,半年时间就被他们挖出了几百贪官污吏,也算是狠狠的为他们出了一口恶气。
当然他们的到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江南发达的小说产业反而转移到扬州了,养活了这些逃到扬州来的读书人,扬州的报纸行业更是蓬勃发展,大大小小有几十家报刊,虽然大部分的报刊都处于垂死挣扎的阶段,但是还是有很多读书人挤进这个行业当中。
张采叹息道:“早知道大同社有准备,某就和论他们惩戒圣人家族之事了。”
金圣叹吃惊道:“万万不可,圣人家族之事臭不可闻,你不论战还好,如果闹得天下皆知,我等读书人这脸面无光。”
说完金圣叹让客栈的伙计,找来6月份的大同报合集,而后翻开给张溥他们看,上面头版头条就有几个大字,打倒孔家庙,救护孔夫子,评论了孔家背离圣人的各种行径不说,还暗戳戳的讽刺现在的圣人家族可能并不是当年孔子的血脉,当然这种学术上的批评,并不能让张溥动容,几千年来孔家都是这么过来的。